第120章 设置远达漠北西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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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辰缓缓地,但却无比清晰地摇了摇头。他每一个字的吐露,都像是在宣告一个不容置疑的真理,冰冷而残酷。

“如今的大汉,国力之鼎盛,远超历代先朝。”

“四夷宾服,疆域辽阔,郡县设置远达漠北西域。”

许辰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仿佛他的眼前,已经浮现出了那幅可怕的图景:

“这看似坚固无比、辉煌鼎盛的天下,实则如同一座打造了数百年的精密仪器,每一个齿轮,每一根弦索,都紧密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

“刺杀君王,看似是一条斩断乱源的捷径,实则,那是一条通往无间地狱的绝路。”

“天子一死,你以为天下便会立刻清明吗?”

许辰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不。”

“天子一死,坐镇各地的刘姓诸王,那些手握重兵、早就心怀不满的封疆大吏,谁会甘心臣服于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新主?”

“他们必反!”

“到那时,七国之乱的惨剧,只会以十倍、百倍的规模重演!”

“朝堂之上,觊觎皇位已久的权臣外戚,必然会为了争夺那至高无上的权力,而相互攻伐,党同伐异!”

“届时,整个天下将瞬间陷入分崩离析的战火之中。”

“你再想,北方的匈奴会错过这等天赐良机吗?”

“他们会趁虚而入,铁蹄将再次踏遍长城内外!”

“南方的百越会再度叛乱,西羌东夷,无不蠢蠢欲动。”

“你我脚下的这片土地,将处处燃起烽火,村庄化为焦土,城市变为废墟。”

“届时,流离失所,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还是那些你我口口声声说要拯救的,无辜的百姓!”

“田兄,你闭上眼想一想,那样的景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你我所求的,难道就是那样一个,比现在悲惨万倍的人间炼狱吗?”

许辰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沉重无比的巨锤,狠狠地砸在田横的心坎之上。

他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力量。

将田横所有激昂的理想,所有自以为是的正义,敲击得支离破碎。

那些言语,化作一幅幅血淋淋的画面,在田横的脑海中铺展开来。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诸侯混战的惨烈,看到了异族入侵的屠戮,看到了百姓在战火中哀嚎的绝望。

他让田横亲眼看到了那层“为民除害,替天行道”的华丽外衣之下,所隐藏着的,是一个可能将整个天下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血淋淋的真相。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可以劈开混沌的盘古,却从未想过,自己挥出的利斧,可能带来的不是新生,而是彻底的毁灭。

他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那……那依先生之见,我等……该当如何?”

田横的声音已经完全没有了最初的决绝与雄壮,它变得干涩、嘶哑,甚至带着一丝孩童般的迷茫与无助。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在黑暗中独行了许久的旅人,一直坚信前方的光亮就是出口,却被告知那其实是万丈悬崖的边缘。

许辰的目光,在此时,终于从田横失魂落魄的脸上移开,缓缓转向了一旁沉默已久,内心却早已掀起万丈波澜的刘据。

他的目光温和而坚定,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与其想着如何不顾一切地砸碎一个已经装了些许浊水的旧坛子,不如想想,如何为那个即将接手的新坛子,换上最清冽甘甜的好酒。”

这句话,如同一道温暖的溪流,瞬间冲散了刘据心中所有的阴霾、猜忌与不悦。他猛然抬起头,对上了许辰那双深邃而充满智慧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与震撼。

原来,先生从未将自己置之度外。

原来,先生的每一步,都是在为自己铺路!

原来,他刚才那番话,不仅是说给田横听的,更是说给自己听的!

许辰重新看向田横,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更显力量。

“田兄你一身惊天动地的本领,更怀着一颗忠肝义胆,为何要将这屠龙之技,用在自毁长城之上?”

“你为何不将这份心思,用在真正的建功立业之上?”

“与陛下,与未来的君主站在同一阵线,用你的能力去辅佐太子殿下,去扫平那些真正的奸佞,去革除那些积弊已久的沉疴。”

“将你那份滚烫的为国为民之心,化为一条条清正严明的国策,融入到下一代君王治国理政的思想之中。”

许辰缓缓站起身,踱步走到庭院的中央,迎着初升的朝阳,负手而立。金色的阳光,为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宛如神祇。

“让未来的大汉,在我们的手中,一步一步,成为你我心中所想的那个海晏河清、国泰民安的大汉。”

“这,才是真正需要穷尽你我一生心血去追求的千秋大业。”

“这,才是你我这等顶天立地的男儿,真正该做的事情。”

一番话,如暮鼓晨钟,如天雷贯耳,振聋发聩!

田横呆立当场,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这一刻似乎停止了流动,又在下一刻疯狂地倒流,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手中紧握的,是一把可以拯救天下苍生的无上利剑。他甚至为这把剑的锋利和自己的决绝而感到自豪。

却从未想过,许辰为他指出的,是这把剑的另一种用法。

它不是用来刺穿心脏的,而是用来精心雕琢一块璞玉的。

许辰,为他打开了一扇他从未想象过的,全新的门。

门后,是一条不必让天下流血,却更加宏伟壮丽,也更加艰难崎岖的道路。

这条路,需要的不是一时的血勇,而是长久的坚韧;需要的不是一个刺客的决绝,而是一个辅臣的智慧。

良久,良久。

田横的身躯,终于从僵硬中恢复了过来。

他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那口气息,仿佛卸下了他心中积压了数年之久的千斤重担,也吹散了他眼前所有的迷茫与血腥。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神情肃穆地朝着许辰,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自己那从未向任何人弯曲过的,高傲的脊梁。

他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大揖。

“先生一言,令田某茅塞顿开,如醍醐灌顶!”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更多的无比坚定的信念,“从今往后,田横,愿追随先生与太子殿下,为这真正的千秋大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刘据怔怔地看着眼前这极具戏剧性的一幕,他心中的震撼,早已无以复加。

他看着许辰,看着这个始终云淡风轻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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