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入虎穴（1 / 1）
琼省，午后。
阳光像一块硬梆梆的烤饼糊在天上。
地面被晒得发烫，空气中混着灰尘和热浪的味道。
李东带着刘秃子踩着烈日，从车站一路打听到了市郊的海湾别墅区。
一路走来，市区高楼林立，人声喧嚣，而越往外走，街道越破，墙皮脱落的小院子越来越多。
“你确定是这片？”李东眯眼看向前方那排水泥墙围起来的旧楼。
“地图上标得清清楚楚，”刘秃子咽了口唾沫，“这些破房子外面贴着“天阳系统”的欢迎语。”
果然，一块红布条横在门口，“加入天阳，走向富强”几个字被烈日晒得褪了色。
两人没急着进去。
他们绕到后门，一条土路旁边蹲着个本地老汉，戴着草帽，叼着旱烟。
“老人家，这里面是不是有搞保.健.品的？”
老汉吐口烟，警惕地看了他们一眼。
“你们是要买药，还是要发财？”
“发财。”
老汉低声骂了句：“疯子。”
“进去的人要么疯，要么傻，还有几个彻底回不了家。”
“他们干什么的？”
“说是卖药，其实就是骗人，拉人头。前几天还有人跑出来被打了个半死。”
李东眼神一凛。
“谢谢。”他递过去一包烟。
老汉接过，叹气：“你们年轻，别进去。那是个坑。”
李东转身：“走。”
“现在？”刘秃子一愣。
“先回旅馆换身衣服，再来。”
……
两小时后，李东一身米色西装，皮鞋锃亮，头发抹得一丝不苟。
刘秃子背着包，穿着格子衬衫，一副陪同翻译的样子。
门口的接待员热情得像是要把他们抱进屋里去。
“哎呀！贵宾贵宾！您是朋友介绍来的吧？”
李东笑而不语，只拿出几张百元钞票随意一晃。
“我对你们的项目感兴趣。”
“当然当然！”接待员两眼放光，“我们“天阳系统”，只要加入，就能三年买房五年换车！”
“那可得让我见识见识。”
“没问题！这边请！”
……
房间里，二十多人坐成一排排。
一个身穿白衬衣的男人正站在讲台上挥舞着手臂：“你们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谁最容易发财？不是有本事的人，是有眼光的人！”
底下爆发出掌声。
“只要一千九百八！你就可以成为我们系统的一员，未来你也能拥有自己的团队，自己的产业！”
李东站在最后一排，眼神如刀。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混浊的气味，夹杂着汗味和沉闷的呼吸声。
他看到一排排人眼中泛着光，那是被洗脑后的空洞。
坐在最前排的一个女人，脸上带着机械的笑容，嘴唇微张，似乎在重复演讲者刚说的话。
李东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感觉整个空间像一口被封住的铁锅，热气蒸腾，汗水顺着脊背滑下，额头紧绷得发麻。
“妈的。”
他低声骂了一句。
“陆峰，很可能就在这里。”
他忽然看见，一个瘦削的背影在最右侧的角落里，正用一种麻木的表情看着讲台。
那是一张熟悉的侧脸，神情呆滞，眼里没有焦点。
李东心头一震，呼吸滞住，手指在裤缝边轻轻一扣。
“是他。”
他几乎立刻认出来。
“别动。”他低声吩咐刘秃子，“我们还没暴露，不能打草惊蛇。”
演讲还在继续。
“兄弟姐妹们！告诉我，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发财！发财！”众人齐声喊叫。
声音像一记记重锤砸在人心上。
“我们的使命是什么？”
“拉人头！”
李东胸口一滞，手掌不自觉地握紧。
那不是口号，是集体催眠。
那不是激励，是精神控制。
他感到胃里一阵翻涌，像吞进了一口污水。
他脑中迅速浮现出程小雨醉倒街头的模样——麻木、绝望、被吸干。
眼前这些人，正一步步滑进同一个地狱。
李东目光如冰。
“疯了。”
他转身出了门。
门外阳光明晃晃的，像是没有尽头的热浪。
他按下裤兜里的录音按钮，低声道：“锁定位置，目标确认，下一步，制定营救计划。”
脚步声从石板路尽头传来，是陆雪。
她一脸紧张：“看见小峰了吗？”
李东点头。
“他还活着。”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
“但如果我们再晚几天，他就彻底没了。”
陆雪嘴唇发白，眼神微颤：“怎么办？”
李东看着她，一字一顿：“带他回家。”
李东的目光还停留在那间昏暗的讲堂里。
他知道，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甚至会让陆峰陷得更深。
他转身，带着陆雪悄悄离开了别墅区。
几人绕过村口，回到旅馆。
回程路上，陆雪几度想开口问，却被李东沉默的神情压住了声音。
旅馆里，风扇咯吱咯吱地转着，吹不散李东心头那团火。
他坐在床沿，反复听着录音，确认每一句洗脑词汇和组织结构。
刘秃子在一旁连夜整理现场情报，标注传销窝点布局、可能的出入口、人员构成。
“这不是普通的拉人头。”李东低声说，“这是系统性精神控制。他们不会让核心人物轻易离开。”
“那我们怎么办？”陆雪握紧手，眼圈通红。
“明天再进去一次。”李东站起身，走到窗前，“这次要他们主动‘邀请’我深.入了解，争取接近陆峰。”
他回头看向陆雪：“你也要进去，假装是我妹妹，是我带来考察项目的。陆峰如果还能认出你，说不定就是唯一的突破口。”
陆雪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第二天一早，李东再次精心打扮，西装笔挺、精神饱满，仿佛真是个带着资金前来投资的“成功人士”。
陆雪换上柔和的碎花裙，脸上化了淡妆，神色间带着一丝忐忑，看上去像个不谙世事的大学毕业生。
“记住，只管演，不要流露出情绪。”李东叮嘱她，“除非我点你名。”
刘秃子在门口安排接应，几人分头行动，李东带着陆雪再次踏入“天阳系统”的老楼。
这一次，他们没有从后门绕行，而是堂而皇之从正门走入，递上了提前准备好的介绍人名片，被迎进来当作贵宾接待。
正是在这里，他们见到了笑脸迎人的何申和贾老九，以及那双始终不敢正视的陆峰眼睛。
“来来来，坐这边，靠窗户通风。”
何申热情地一指桌边最宽敞的位置，贾老九笑呵呵地让开身子，李东面带微笑，和陆雪一前一后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