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唯一的机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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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可以给你说说我们的计划。”

说罢,他微微一招手,示意几人跟上。

众人穿过避难所狭长而弯曲的甬道,脚下的地面微微颤抖,像是某种巨大的生物在体内缓慢呼吸。

洛走在苏默身侧,轻声道:“他年纪很大了,不能一直站着说话。”

“他是谁?”苏默压低声音。

“没人知道他的真名。”洛望着老者的背影,“我们叫他‘村长’。”

“据说在不夜城还没建立的时候,他就已经掉下来了。”

苏默猛地一震。

“……抵抗军时代?”

“可能是。”

洛点头,“活得太久,他记不得自己年轻时的模样。但他知道很多东西,我们能活下来,大半都靠他。”

他们走进一个藏在骨柱基底的裂隙间的房间。

骨质的拱顶低垂,墙面斑驳,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

但在那面最深处的墙上,苏默忽然停住了脚步。

一套破碎的铠甲,沉静地挂在那里。

裂缝中流出的冷风吹动了披风的残角,那印记……是抵抗军的。

苏默凝视那残破胸甲上的徽记,眸色凝重。

“这是……抵抗军的制式盔甲。”他轻声说。

老者坐下,骨椅在他身下发出低沉的咯吱声。

“你认得?”

“我见过……他们的军官曾参与遗址清理。”

苏默顿了顿,随即问道,“你还记得第四军的瑟兰吗?”

老者的神情凝滞了一下。

长久沉默。

屋内的火光映出他干枯的皱纹,那一只尚能视物的眼睛,逐渐被过去某段遥远的记忆占据。

老者听到“第四军的瑟兰”这个名字后,陷入长久的沉默。

他靠坐在骨椅中,指节苍白,像是又一次穿越回那片战火纷飞的土地。

“……抵抗军啊。”

他嗓音干涩,像风吹在灰烬上的声音。

“很久了……久到我都不确定那时候的自己,是不是也活着。”

火光映在他那半瞎的眼睛里。

“我不是战士。”他说,“最早,我是个驮运兵,给前线送补给的。”

“他们打仗,我们收尸。”

“骨泥、血浆、商会不要的破烂机械肢……有时候一整条沟,连人带装甲一起烂在泥水里。”

洛靠在门边没说话,苏默站在桌边,神情肃然。

“后来战况更紧张,补给断了,指挥部让我们驮运兵也去占据边界。”

“我记得有一晚,那群怪物突破防线,我们被困在前沿废井四十六个小时。”

他缓缓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腿。

“那时候,我的这条腿……还在。”

“我带了三个新兵,还有一名技术修复员。我们在废井里躲了两天,弹药只剩三发,水只剩一瓶,谁也没说话。”

“直到那晚……瑟兰带人杀了进来。”

他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在井口对我们说:‘全军都撤了,我们回来接你们。’”

“他身上还背着一个受伤的女兵。”

苏默轻声问:“你见过他?”

老者点头,眼神轻轻一晃。

他喃喃道:“好像……是在一次协助大贤者处理某个实验的时候,带队去了废弃的学院实验室。”

“之后,再没回来。”

“整个第四军,没人回来。”

苏默垂下眼帘。

“……我明白了。”

“说说你的计划吧。”

老者点点头。

他抬起那只布满裂纹的手,从椅侧抽出一张染了血痕的羊皮纸,摊开在骨石桌上。

纸上用灰粉和骨墨描绘出错综复杂的路径图,苏默一眼看出,那是从柱下延展出的多个通道走向。

“我们研究这地方很久。”老者开口,“柱下通道并不是随意崩塌,而是受到某种……时间周期的影响。”

“每过一段时间,深渊会‘停止移动’。”

“那是我们唯一能确定方向的时候。”

他用骨针点在地图一处弯曲如蛇腹的通道上。

“三天后,就是下一次停滞。”

“从现在起的七十二个小时内,结构会稳定。”

“我们的人在主要通道上都撒了骨粉。”他顿了顿,“那是一种我们特制的材料,在停止期会显出‘路径痕迹’。”

“只要顺着它们,就能找到离开的方向。”

“但停滞不会持续太久。”洛接过话头,“最长七个小时。之后,这些骨道就会重新扭曲。”

“如果没及时离开……”老者眼神阴沉,“就只能再等一个周期。”

“这次,我们不想再等。”

苏默盯着那张地图,眉头紧锁。

“你们以前试过吗?”

“试过三次。”洛回答,“第一次成功走了三分之一,但后来深渊提前开始移动,只有一个人活着回来。”

“第二次,我们迷路了,通道塌了两段。”

“第三次……”

他沉默了片刻。

“我们丢了七个人。”

空气仿佛沉重了一倍。

苏默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仔细查看地图上骨粉标记的分布。

他很快注意到一条横贯所有支路的灰线,那是唯一通往骨柱深处、再由侧道折返至骨脊裂隙的通道。

“这条路线,是你们准备的主要路径?”

“是。”老者点头,“这里曾是运输脉络,现在,哪怕坍塌,也比其他地方稳定。”

“你要知道。”

他抬眼,“我们的目的是活下去,但你们若能出去——带回支援,或者将这地方彻底焚毁……那比我们留下更有意义。”

“你们是真正的战士和猎人,比这里的倒霉蛋们更训练有素。”

“但真正决定你们能不能出去的,是时间。”

“以及你们,够不够狠。”

“够狠?”拉斯开口,眼神如雷,“我们从祭坛杀到苗床,还不够?”

老者咳了一声,咳出一点血丝,但神情不变。

“你们那是杀敌。”

“可深渊,是能吞人的活物。”

“你们要是心软——哪怕一瞬间,被一声哭喊迷了眼,被一张人脸迷了心……就会被它吞下去。”

他手指慢慢掐着椅背,低声说:

“我们曾救过一个孩子。”

“她在我怀里活了三天。到第四天,骨肉裂开,从她嘴里吐出了一条虫。”

“我们把她烧了。”

房间陷入死寂。

“我记住了那种味道。”老者低低地说,“她叫我‘爷爷’的时候,声音跟我孙女一模一样。”

苏默闭了闭眼。

“我懂了。”

他缓缓抬头,语气清晰坚定。

“三天后。”

“我们顺着你们的骨粉标记走。”

“我们要出去。”

老者点头,眼神里仿佛燃起了一点不该存在于深渊中的微光。

“那就准备吧。”

“这是你们唯一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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