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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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折的光芒在巨大的穹窿地宫中显得如此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奋力挣扎着,才勉强撕开一小片令人窒息的黑暗。橘黄色的光晕,颤抖着爬上地宫中心那座巍峨古老的祭坛。

祭坛通体由暗青色的奇异石材雕琢,非金非玉,触手必然冰冷彻骨。它呈阶梯状向上收束,每一级台阶,每一寸基座,都密密麻麻蚀刻着扭曲盘绕的古老符文。这些符文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仿佛沉睡的毒蛇苏醒,隐隐流动着暗沉的血色光泽,散发出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邪异与苍茫。

而在祭坛的最顶端,那象征着至高位置的所在,并非供奉着任何神祇的塑像或庄严的牌位。

那里,斜插着一柄剑!

一柄巨大到超乎想象、断裂的青铜古剑!

剑身布满厚重的、暗绿色的铜锈,如同凝固了万载时光的污垢。锈迹之下,隐约可见深褐色的、如同干涸血液般的斑痕深深沁入青铜的肌理。剑身从中而断,断口狰狞参差,如同被洪荒巨兽硬生生咬碎!仅仅是残留的半截剑刃,其长度就远超一人之高,沉重、凶悍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能斩断山岳!巨大的剑柄处,缠绕的皮革早已腐朽成灰,露出下方同样布满符文的青铜材质,依稀可见一只盘绕昂首的螭龙造型,龙口大张,无声咆哮。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剑锷处——那里镶嵌着一块硕大无朋、形状极其不规则的深褐色金属!其材质、其上蚀刻的、比骨匣和令牌上更加原始、更加暴戾的符文,与萧景行从开国侯牌位中取出的那块碎片,以及此刻紧贴在他怀中、脉动如活物的骨匣上那颗“螭龙之眼”,完全同源!甚至……更为核心!

这柄断裂的青铜巨剑,如同沉睡在地心深处的远古凶兽,正散发着一种沉睡了万载、却依旧凶威滔天的恐怖气息!那股阴冷、苍茫、仿佛能冻结时空的意志,正是源自于此!整个地宫,那覆盖着巨大鳞片纹理的深青近黑岩壁,都在随着这柄残剑散发出的微弱脉动而共鸣,如同巨兽沉睡的呼吸,沉重而压抑。

在祭坛下方,靠近第一级阶梯的阴影里,匍匐着一个身影。

是萧远山。

他背对着入口,身体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扭曲着,四肢关节反转,如同被强行拗断又重新拼接的傀儡。头颅却高高昂起,以一种近乎折断颈椎的角度,虔诚地仰望祭坛顶端那柄断裂的巨剑。他额前那个撞石留下的巨大伤口,此刻不再流血,反而被一层暗红色的、如同活体肉瘤般的诡异结晶完全覆盖,那结晶正随着某种节奏微微搏动!他身上的华服早已破烂不堪,如同被野兽撕扯过。裸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青黑色凸起,细看之下,竟是一片片细小、坚硬、闪烁着金属冷光的……鳞片!这些鳞片覆盖了他大半个后背和手臂,正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诡异地起伏开合,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

在萧远山脚边不远处的阴影里,散落着几件东西:半截断裂的、同样布满扭曲符文的青铜短杖;几块碎裂的、刻着同样邪异符文的苍白骨片;以及……几缕被暴力撕扯下来的、沾满暗红血污的……女子衣物的碎片!那衣物的颜色——月白色暗云纹锦缎,以及独特的苏绣滚边纹样——铁鹰只看了一眼,瞳孔便骤然收缩!那正是蒋夫人失踪前最后所穿衣物上的料子与绣工!

“夫人……”铁鹰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惊骇与愤怒,握刀的手青筋暴起。

萧景行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扫过那几缕染血的衣料碎片,最后定格在萧远山那非人的背影上。他怀中的骨匣,在这一刻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震颤!那不再是渴望,而是如同饥饿了亿万年的凶兽,嗅到了最终盛宴的气息!匣体表面的螭龙图腾,红芒炽盛到几乎要燃烧起来,死死“盯”着祭坛顶端那柄断剑剑锷处的深褐色核心!一种源自本能的、无法抗拒的冲动,驱使着他向前迈步——去融合!去完整!

袖中那半块血螭令,此刻灼热得如同烙铁,几乎要将他的手臂焚穿!两种同源而不同质的力量,隔着空间疯狂地共鸣、吸引!

“父亲……”萧景行心中默念,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只有滔天的恨意与彻骨的寒意。眼前的“东西”,早已不是那个冷酷、虚伪、却给了他生命的武安侯萧远山。他的躯体,不过是血螭力量复苏过程中,一个被侵蚀、被扭曲、被榨干最后价值的……容器与路标!

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带着惊恐和金属碰撞声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从他们刚刚艰难穿过的、那条陡峭湿滑的石缝中传来!火把的光芒摇曳着,撕破了地宫入口的黑暗。

“快!快跟上!”

“陛下小心!此地气息诡异,恐有妖邪!”

“保护圣驾!”

皇帝李琰,在御林军精锐和大内供奉的簇拥(或者说几乎是半拖半拽)下,终于也追到了这深埋地底的血螭祭坛!当数支强力火把的光芒骤然涌入,将地宫中心那座古老祭坛和那柄斜插着的、断裂的青铜巨剑完全照亮时——

“呃啊——!!!”

李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极致恐惧与绝望的惨叫!他双腿一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若非左右两名大内供奉眼疾手快死死架住,整个人已经瘫软在地!他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剧烈哆嗦着,瞳孔因为极致的惊惧而扩散,死死盯着祭坛顶端那柄巨剑,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是它……真的是它……镇岳剑……不……是魔剑……前朝的……血螭魔剑!”他失神地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深入骨髓的寒意,“它……它真的没被毁掉……它还在……它真的还在……”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甚至忘记了追捕萧景行,忘记了夺回骨匣,只剩下对这柄剑刻入灵魂的敬畏与绝望。这柄剑的存在,本身就是李氏皇族最大的禁忌与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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