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解剖学的开端（1 / 1）
贺悬沉默了一会，他一时想不到该怎么跟这帮人解释了。
科学？
他现在要重新发明一下这个词吗？
他想了想，说道：“行吧，行吧，我不管你们以前是怎么看的，但是从现在开始……所有的外科大夫，把你们以前经脉什么的说法都忘了吧，我从头开始教你们。”
他拿过了那条血糊糊的猪腿。
“现在这个猪……那个……晚上要吃是吧，没事，再来三个人，把它另外三条腿卸下来，用新法，你们先练练手。”
“哦，好……。”
医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决定三位医官上前，一人一条腿，轮流把猪腿卸下来，贺悬在旁边看着，指导着他们的错误。
然而在实际操作中，正如贺悬所预料的那样，他们对血管并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给猪卸腿的时候，经常不小心划破动脉血管。
再加上用新法导致他们手术的速度慢了不少，导致第二个医官还没上台，那猪就一命呜呼了。
“这……这……”那个弄得身上一大滩血的医官看了看贺悬。“贺大夫，猪死了。”
“死了也没事，继续割啊，小心点，记得避开血管。”贺悬叹了一口气。
猪的鲜血流尽了以后，再动手术就方便得多了，最起码不用在一片血呼呼中动手术。
但是没有了一戳就会出血的血管，让那些医官在处理时候也不容易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即使贺悬提醒过也是一样。
一头猪卸下来，贺悬感觉比自己卸了三条人腿都累。
真难教啊，感觉在跟初学者讲课一样……。
贺悬再次走上前去，决定先给他们讲一下基本的结构。
“行吧，刚才，你们应该也看过了，猪的结构，跟人体其实差不多，我首先给你们做一下解剖，讲解一下生物的器官结构。”
贺悬说着，把那头猪翻过来，肚皮朝上，拿出手术刀，开始仔细地给猪开膛。
“动手术的时候，我们一般要进行仔细地切开，首先是皮肤，然后是肌肉。”
贺悬先划开猪的皮肤，然后划开厚厚一层猪油。
台下的医士们糊里糊涂地听着。
贺悬的眉头皱了起来：不行啊，没有人体，要让这帮人理解还是很困难啊。
而且，用猪来进行解剖，效果肯定不如人的，毕竟动物的身体跟人类还是有区别的。
当年，西方外科始祖盖伦就是因为解剖时用类人猿来代替人的尸体，导致文艺复兴时期的外科先贤在推翻这一老祖宗的错误理论时颇费了一番功夫。
连与人高度相似的类人猿都是如此，更别提与人类差别更加巨大的猪了。
在稍微讲过一些手术的基本常识以后，贺悬让人把猪送到伙夫那里去了。
然后，他又一溜烟跑去了戚继光的营帐，向他提出了希望能得到一具用于解剖的尸体的想法。
“什么？解剖尸体？”戚继光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是。”贺悬说道：“总兵，吾曾听闻宋时候杨介曾绘《存真图》，但观其书后发现嗯……错误之处颇多，外科医生难以掌握正确的人体结构，在治疗上多有不便，所以想请总兵允许我把死去士兵的尸体挖出来，为医士讲解何为人体结构，绘出正确人体结构图，以存于世。”
戚继光皱眉道：“可是，贺大夫，解剖人体，乃逆天伦之大不讳，纵然身死，非大罪不可戮尸，贺大夫有心研究医学，可是，若某将死去将士尸体给予贺大夫，恐怕，诸将会心存怨意啊。”
“心存怨意？这……”贺悬有些为难。
“那我不用本营将士的尸体，用别的尸体行吗？用蒙古人行吗？天天打仗，蒙古人的尸体应该不会缺吧。”
“确实不缺，之前就斩首百余级，贺大夫若需要，某便派人去找便是，只是……蒙古人与汉人，相似吗？使用蒙古人的尸体解剖，对于治疗我汉人是相同的吗？”
“是相同的，没关系。”贺悬连连点头道：“蒙古人与汉人……或者说天下所有人，其实都没啥差别，最多长相不同罢了，论起治疗方式，都是一样的。”
“好，既然这样，某便派人去为贺大夫准备尸体，只是，贺大夫，解剖人体不可在营中进行，以防瘟疫，贺大夫还需在营地外专找一解剖场所方可。”
“明白，明白，放心。”贺悬笑着说道。
既然戚将军允许解剖，这就好办得多了。
贺悬连忙命人在营外搭建了一个木制的庭子，周围撒上生石灰，围上幔子，作为简易的解剖场所。
周围是戴上了口罩的一圈上等医士。
他们每个人的防护都做的严严实实地，包头发，包口鼻，全身穿上专用的衣服，就连手上，也戴上了稍微厚实一些的皮手套。
在贺悬面前，是一个典型的蒙古男性尸体。
他身高大概一米五左右，偏矮，有些营养不良，腿部因为长期骑马而呈现出一定程度的畸形，脖颈……是被砍下然后重新缝合的，看起来有些瘆人。
除此之外，他的胸口有一处明显的伤口，火药伤……看来是致死的原因。
因为处于初夏，尸体容易腐烂，所以有些臭味，不过幸好还算完整，士兵们尽量挑了一具完整的给他们背回来，这让贺悬的工作轻松了不少。
他扫视了一下众医士，说道：“那么，我现在要打开这具人类的尸体，你们手上有图的，可以对照一下有何不同。”
他说着。
围观的医士有些手在发抖，他们有几人手上正拿着宋时候的《欧希范五脏图》和《存真图》。
“贺大夫，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一个医士咕嘟咽了一口唾沫。
“这样做，是不是逆天伦了啊？”他问道。
“逆天伦，怕什么？你们手上不是就有解剖的书吗？前人能做，为何我不能做？”贺悬问道。
“前人做过了，后人就不必做了吧，照书看不就行了？”那个胆小的医士问道。
贺悬皱了皱眉头，反问道：“赵括纸上谈兵，能成大将吗？在屋子里面坐坐，读读医书，就能成好大夫吗？要如此说，还要实习干什么？”
“既然身为医者，就当以济世救民为先，若是不愿解剖，那回去，继续使用旧法就行，还学习新法干什么？你来到这里，难道是为了照本宣科而来的吗？”
“这，我……，贺大夫，我，我是为了学习新法来的。”那医士忙说道。
“既是为学习新法而来，那就好好看着，我要开始解剖了，首先，就从五脏开始。”
贺悬说着，拿起手术刀，慢慢划开了那尸体的腹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