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审判（1 / 1）
夜色渐浓，清冷的月光犹如朦胧的金纱织出的薄雾，将深红的古战场笼起一片轻烟，宛若梦境。
战场上，罗林手持暮色，面无表情的看着周围不停闪烁的道道残影。其中令人瞩目的是，在少年修长的脖颈后，不知何时竟然多出来了一道不浅的刀痕，源源不断的鲜血正从中缓缓流出。
突然，罗林神色微动，猛然向前一踏，与此同时，在他身后一道暗光流转即逝。
激战至此，罗林已经开始渐渐摸清楚了洛佩儿的动作轨迹，只是由于对手的速度远超自己，让罗林始终处于被动状态。
不过如此倒也罢了，最让罗林感到头疼的，还是平时一向无往不利的强大感知，在这场战斗中竟然几乎没有派上用场。
在少女的身上罗林几乎察觉不到任何杀气，缠斗不过十余分钟，少女自带的幽幽体香，就几乎沁入了罗林全身，夹杂着自身的血腥气，让一向从容的罗林也不禁暗暗皱眉。
见一击不中，洛佩儿一声轻笑，揉身再上，不给罗林丝毫换气时间，少女的倩影在空中拉出数道淡淡残痕，下一刻出现在罗林身后，短刀无声无息向着后心刺下。
罗林视线中骤然失去少女的行踪，也不惊慌，金色眸子里隐隐投影的却是一处截然不同的视角。突然罗林像是捕捉到了什么，眼眸微动，忽然转身，拉出一道环形刀光，将全身护在其中。
当的一声，没想到罗林反应如此迅速的洛佩儿，挥刀恰好斩在长刀之上，两人都是全身剧震，如遭雷击，踉跄着分开。
感受到武器传来的力度，两人眼中皆有惊骇，战到现在，只有刚刚那一下，才真正算得上是第二次实打实的互相硬撼。
虽然罗林吃了点小亏，但是他身体一晃，很快就稳住了身形。
见到洛佩儿长发还荡在空中，纤腰微颤，罗林轻啸一声，转守为攻，趁势追击，丝毫不打算给对方休整的机会。
谁料见罗林眨眼间迫至眉前，洛佩儿居然依旧不慌不忙，在随手掷出一刀封住罗林来势后，手持单刀的少女在空中漂亮的一个后翻，稳稳的停在了一柄长枪之上。
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微微皱眉的少年，洛佩儿丝毫不掩欣赏之色，她点头嘉许道：
“战技磨练的不错，看来平日没少苦练。倘若再长几岁去战场上历练一番，不出几年，看来特雷家族又有一颗新星要冉冉登场了。”
面对少女这番评价，罗林微微蹙眉，显然有些不喜。
倒不是因为其他，只是战到现在，双方的表现最多也只能算得上罗林略处下风。见女子隐隐把把自己的姿态放在上位者的角度，罗林缓步上前，淡淡道，“你的战技也很不错，不过想要这般点评我，还是差了点火候。”
被罗林暗暗讽刺了一下，洛佩儿也不恼，她笑眯眯的看着罗林，突然开口问道：
“喂，小罗林，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罗林面无表情，显然不打算回答这种一目了然的问题。
见此情形，洛佩儿便主动张开手臂，用高昂的咏叹声，自顾自的给出了答案：
“这里可是星空魔法学校，一个主位面的顶级势力，是无数传奇法师诞生的摇篮！”
“然后呢？”
罗林站在长枪下，仰望着意气风发的紫发少女，暗暗绷紧肌肉，只待少女稍有不察，便骤然发难，迅速解决这场无意义的战斗。
“然后呢？”
洛佩儿眨眨眼睛，脆声学着罗林说话，用葱尖般的指尖指向自己，嘴角勾起了一道亮丽的弧度。
“小罗林，那你要不要猜猜看我是几阶职业者呢？”
此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卷起了少女的披风，洛佩儿一声娇呼，伸手捂住身下，俏脸红润，假装偷偷看向罗林，显然一副期待罗林回答的样子。
“我不想猜。”
罗林紧了紧长刀，冷漠的说道。
接着看着脸色略有尴尬的洛佩儿，罗林顿了顿继续补充道，“你也别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
话音刚落，不待气鼓鼓的少女开口，找到机会的罗林突然跃起，挟着月光如水，身影一闪便径直出现在了少女面前。
只是可惜，少女的身体简直轻盈的不像话，就像是一片柳絮，借着罗林带起的刀风，竟飘然的向后空滑去。
“是四环哦！”
看着罗林的眉宇处带着几分扑空了的遗憾，洛佩儿一顿，语气不知何时带上了一丝惋惜，她隔空喊话道：
“喂，罗林，你不会还没有跟正经的职业者交过手吧。”
“不错。”
罗林学着洛佩儿站在枪尖上，坦然承认道。
之前见少女在刀尖上独舞神乎其技，但此刻罗林在半空中照猫画虎后，倒也发现其实也没有特别难。
只是感受到身下金属战靴隐隐反馈回来的变形，让罗林心中暗暗惊讶，悄悄对周围武器的质量评价又上了一个等级。
“那就最好感激吧，庆幸你的对手是我吧！”
从罗林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站在另一柄长枪之上的洛佩儿像是拨去了一层伪装的薄纱，终于开始露出了狰狞嗜血的本色。她手中抛着短刀，少女的俏脸渐渐转冷。
此刻的洛佩儿与之前的柔媚判若两人，好像直到现在才开始正式拉开了真正的帷幕，她用玉手凭空划向浩荡无尽的夜空，带着冰若霜雪的肃杀，高声吟唱道：
“以黑夜女神为指引，唤无穷星斗为证，敕令，暗夜秘藏！”
洛佩儿吟唱的不是罗林已知的任何语言，但是不知为何罗林却能大致理解她表达的内容，退后两步，罗林面色凝重。
之前不管是罗琳的日常施法，还是几月前观看的地下角斗，罗林都没有确切的听过这么清晰的施法咏唱。
简直就像是……
罗林迟疑了一下，学着少女说话的样子，对着不远处一脸寒霜的某人喊道，“喂，你这个魔法不会是新学的吧。”
洛佩儿脸色一僵，板着小脸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这个不知趣的少年，饱满诱人的红唇依旧微微开合，只是声音明显降下来了不止一个分贝。
片刻之后，少女姣好的身体渐渐开始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黑烟，罗林心中隐隐不妙，他向下一踏，借着长枪反弹，向少女破空而去。
“太慢了！”
面对如此来势，洛佩儿只是淡淡评价道。
看着扑身而来的少年，少女眼睛微微发亮，蓦然身形闪烁，拉出道道残像，刹那间人已到了罗林身侧。
在未知法术的加持下，洛佩儿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一个档次，以至于少女站立在枪尖的残像尚未完全消失，刀锋和人已在眼前。
由于视野几乎没有捕捉到任何痕迹，罗林面色大惊，只是动作却不见丝毫慌乱，迅速将刀身挡住脖颈，一声悠转长鸣过后，空中毫无借力的少年，竟然诡异的侧移了半米，接着便重重的摔在了一片寒光剑影之中。
顾不上身上被周围利刃划开的伤口，罗林一手撑地，翻身跃起向前疾行数米，欲要将少女引到兵器密集的地方。
夜幕下，洛佩儿的身影忽隐忽现，只有空中呼啸的锐音，代表着少女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从刚刚第一下碰撞起，就自知不敌的罗林只好亦战亦退，在这一过程中，偶尔罗林身体的某个部位一僵，一连串鲜红的血珠便从中喷洒而出，星星点点的溅在周围越发密集的武器之上。
这并非是罗林不想避开，只是在尘世之眼中，少女的身影纵横交错，道道黑烟如蛛网般密集，危机重重之下，罗林根本无暇判断她哪一步才是真正的攻击。
这就是极致的速度，极致的攻击，形成了事实上的无懈可击。
又一次险而又险的架住劈过来的短刀，罗林重重吸了一口气，突然吐气开声，强行使用蛮力，一时间居然将洛佩儿逼的步步后退，看着少女深不见底的眸子，罗林咬牙冷笑道：
“不来一趟，还真不知道我罗林的头颅这么值钱，一个二个的简直没完没了的。”
“记住，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的，罗林•克罗塞尔。”
洛佩儿嘴角抿紧，看着浑身上下被鲜血浸透的少年，毫不留情的斥声道。
此刻的少女浑身上下都冷的宛若一块经久不化的坚冰，哪还有半分之前柔情的样子，严肃的气势似巍巍冰山，犹如高居法庭的裁决女皇，对面前不甘的少年降下了最终的审判。
“这不会是结束，开场的帷幕才刚刚拉起，把这种滋味刻在心里，罗林•克罗塞尔，这是你目中无人的傲慢所带来的必然罪果！”
女皇是如此说道。
……
伴随着洛佩儿冷冷的落下话语，战场忽然一变，如水的月芒陡然暗下来，宛若置身于日落而月未升的深黯黄昏，无光阴沉，凛然寒意无止境地扩展着，直渗入骨血。
罗林的牙齿微微打颤，不过这不是因为害怕，四面八方突然传来的刺骨寒意深入骨髓，少女周身的薄薄黑雾宛若无底深渊，贪婪的吞噬着罗林身上最后一点鲜血的温暖。
罗林不再言语，只是奋力的劈斩挑刺，可是曾经迅如雷霆的攻击，却在此刻一次次轻易的被少女挡了下来。
稳定的步伐渐渐放缓，罗林感觉像是有无数细丝缠绕在身上，每个动作都变得滞涩无比，腾辗跳跃之间，肩上仿佛有万钧铁石，连一直犹如臂指的长刀都差点提不起来。
随着罗林的体能逐渐下降，洛佩儿似乎也放慢了自己的节奏，她一步一步的将罗林向远处的幽暗处逼去，少女冰冷的声音像是从无尽地底传来。
“我其实也不太喜欢德恩•伦西卡这个孩子。”
洛佩儿缓缓说道，“他无知，轻浮，带着贵族固执的傲慢，天赋和品行也只能说的上是一般，他资助贫困学生，我估计大概率也只是想着在撒冷和他的同伴面前立下口碑。”
突然洛佩儿沉默了一下，她看向遍体鳞伤的罗林，漂亮的眸子里渐渐升起了被藏匿已久的怒火，她忽起一脚将罗林横空踹向利刃密布的刀剑之处，冷冷地对着久久爬不起来的少年一字一顿的说道：
“可是，他才十二岁！就因为身边女子被无辜挑衅，就当众断送了他的未来。就因为你目中无人的傲慢，想要震慑别人的虚荣，就不计后果的轻易摧毁了一个分支的希望，将一位善良的妇人逼到自杀，你很骄傲吗？”
洛佩儿重重踩在罗林腿上，就如当初少年所行之事一样，半空中，骨骼一点一点裂开的清脆声音开始渐渐响起，少女将短刀贴着罗林面孔刺进土壤，轻声道：
“回答我，罗林•克罗塞尔。”
罗林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周身的疼痛还是让罗林最终只是重重的咳嗽了两下，修长的手背青筋暴露，想要借着土壤撑开身体，可是少女腿部施加的压力又将罗林死死钉在了原地。
屈辱，是一种从未感受到的屈辱！
罗林闭上眼睛，心中屈辱带来的怒火几乎压过了疼痛。自走出深红领地起，他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狼狈的输给同龄人。
紧紧的被压在地上，罗林浑身冰冷，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的虚乏无力，似乎下一刻就会失去意识，沉入无边黑暗，被洛佩儿踩住的大腿部位不停的有刺痛传来，罗林知道这是要断裂的前兆。
虽然如果要为这场失败寻找借口的话，罗林可以找出无数个理由。
比如对方比自己年长几岁，也许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跟职业者对战的经验，更直接的是对战的双方一个是压制实力的四阶职业者而另一个只是一个还没有凝聚法师核心的小白……
可是……
可是，罗林知道这些对于自己来说都不是理由，自从在意识空间出来的那个晚上起，罗林就不再认为自己会输于任何人。
这不仅仅是血脉带来的本能，这更是因为罗林始终牢牢记得，他现在的力量，是通过一群才相处不到半年的男人牺牲换来的。
前面说过，罗林很骄傲，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多的牺牲得来的血脉，会有一天在他手里黯淡蒙尘，甚至是被人肆意的踩在脚下！
在两颗心脏第一次不留余力地全力跳动下，金色的血气奇迹的一点一点的从罗林身体渗出，熊熊燃烧的烈火刺破了黑雾的阴霾，没有预料到罗林在此情况下居然还能反抗，洛佩儿心中一惊，不再留手，持刀向罗林后颈刺去。
只是这一次，半空中的少女纤细的手腕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
接着罗林的一句话，让本欲挣扎的洛佩儿身体一滞。
“四环恐惧术，看起来下了不少功夫。”
洛佩儿惊惧的看着缓缓起身的少年，这是她独有的血缘秘术，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可以看破。
突然，洛佩儿感觉腹部传来一股巨力，原来是罗林趁少女一时失神，竟然重重一拳击在少女裸露的腰肢。
洛佩儿咬住下唇，强忍着剧痛将短刀换在另一只手上，挥手向罗林脖颈刺去。
谁知罗林居然不闪不避，面色平静，金色眸子的深处隐隐透出一丝疯狂与暴虐，面对洛佩儿的反击，他狠狠又是一拳。
洛佩儿的身体强度显然不如罗林，这一击，少女的腰肢明显凹陷下去了一块，在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短刀刺进罗林的肩胛，洛佩儿再也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在身体本能下向前弓腰，雪白的额头上满是虚汗。
罗林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肩上的疼痛，他顿了一下，用手掐住少女柔软的脖颈，对上少女失神的眸子，平静的说道：
“记住，在我这里从来都不会留给敌人第二次机会。罪果？可笑至极！你们这些人也配对我妄下定论。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我从不会对自己做过的事感到后悔，自始至终，我心我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