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四海镖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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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的屋檐上,一对南疆装扮的男女跑得飞快。

岳灵儿轻功不好,被吴少棘双手抱在怀里,此时的她很郁闷:

第一次来江南,先是在苏州神农医馆,与孙妙手比用毒,自己差点遭反噬;之后又遇见天下楼楼主君不白,要不是公输老头出面,自己跟吴少棘都要折在山神庙;兜兜转转躲到金陵,自己就出门买个包子,不巧又遇见苏柔,训斥自己就跟训狗一样,含泪蹲在墙角扒了好几头蒜,趁她与千魔宫的人缠斗分神,自己才逃出来;最后逃到扬州,好不容易过几天快活日子,今天又遇见谢湖生,两次用毒都没得手,还被他一拳吓破胆。这江湖着实险恶,还是南疆好,她想回南疆。

快如奔马的吴少棘没有低头看岳灵儿的表情,谢湖生那一拳,让他一身胆气碎裂,一刻都不敢停留,护着她朝四海镖局方向赶去。

吴少棘的轻功极快,一盏茶的功夫,二人便到四海镖局,甚至比一同下船的四海镖局众人还要早。二人没有走正门,绕道四海镖局西南墙角,隔墙跳进院中。

四海镖局西南角的院子原本是个花园,当初建造之时,正赶上林秋晚出生,镖局都是跑江湖的粗俗汉子,林镇江不想女儿在一群男人堆里长大的,于是委托公输家的匠人在西南角增设一座花园,好让镖局增添些阴柔气,培养女儿的爱美之心。

可惜事与愿违,林镇江常年走镖,加上夫人早亡,林秋晚无人管束,自幼跟着镖师舞刀弄枪,彻底没了女孩子的娇柔。西南角的花园无人看管,荒废数年,凋敝不堪。

正值八月,花园中杂草丛生,路旁有几簇素菊开着。吴少棘轻功掠起,双脚不沾地,跃出几丈远,衣角卷起的风吹动院中的素菊摇曳。

一瞬之间,二人便来到花园躲雨用的假山前。吴少棘警惕地回头望一眼院墙,见没人追上来。

因为抱着岳灵儿,腾不出手来,抬起右腿朝石墙上甩出一道腿风,石墙上一枚青石被腿风推入墙中,门后传来齿轮交合声,一道石门在二人面前朝内打开。

石门浑然天成,不知机关之人很难察觉。况且假山不大,寻常人很难想到此处有密室。吴少棘也是从公输池那里知道,当年四海镖局便是公输池负责督造。

石门朝内开出一条狭长的缝隙,吴少棘侧身闪入门中,又是一道腿风甩在门内青石机关处,齿轮逆转,石门在二人身后严丝合缝合上。

石门后是条人工修葺的盘旋步道,墙上嵌有一圈珍珠大小的萤石,萤石微微有光,映得墙面显出一片铜绿。

二人沿阶而下,半盏茶功夫便到步道底部。

底部一侧,另开有十丈长的步道,人力雕琢,异常工整,步道两侧间距能容二三人并排行走。墙上嵌有拳头大小的萤石,荧光引路,二人不做停留,穿过步道,眨眼便到步道尽头。

步道尽头是堵石墙,眼前无路,吴少棘并没停下,一道腿风甩出,墙后又是一阵齿轮交合,一对石门迎面打开,门后现出一座亮堂石屋。

石屋纵横十丈有余,四周开有暗孔,透风换气的同时引天光进来,墙壁高矮错落间镶有铜镜,铜镜折光,在石屋中牵出一缕缕亮光,又最终汇聚在墙壁上的点点萤石之中。萤石存光,等阴天无光时,萤石织出光线,也能将石屋照得透亮。

石门口三口漆红棺材竖直排开,镇守在门口,威慑从门外进来的人。

石屋正中,有石桌石椅,公输池俯身在石桌上勾画图纸,身前布有一架小巧的风轮,风轮里有精巧机关,在机关处拧上几圈,便能转动几个时辰。风轮自行转动,吹出阵阵凉风。

公输池身旁,面无表情的言无契一旁捧果盘伺候着,言无契两袖水宿烟寒绕在果盘中。果盘水汽缭绕,冰存着水果,使得水果一日不衰,口感也愈发脆甜多汁。

言无契上次在金陵硬接苏柔两棍落花流水,腹中胸骨断裂,脊柱也断掉几根。公输池舍其腹中血肉,以千机百炼在其腹中布下精巧机关,又辅以南疆尸傀之术,二者巧妙结合,使言无契与常人无异,水宿烟寒也能施展如常。

扬州靠近码头,四通八达,各地的水果聚在城里,让公输池有了口福,每日各种水果不断供给,新奇念头层出不穷。遇到思路不畅时,也会抬手从盘中取一枚脆梨放在嘴边啃。水果的甜,能让他心神愉悦。

吴少棘怀抱岳灵儿走进石屋,身后石门无声掩上。

前路被三口漆红棺材挡住,吴少棘足尖轻点,掠过棺材,带起的风引得棺材微微晃动。

低头埋画的公输池捕捉到轻微响动,停住手中画笔,抬头望向门口。瞧见岳灵儿与吴少棘,怔住片刻。层出不穷的念头让他沉醉其中,忘了时日,疑惑二人刚离开,怎么便回来了,“你二人不是刚走么,怎么又折返回来了。”

岳灵儿见公输池这般享受,心火涌上来,自己在外面风餐露宿,受尽委屈,他在这又是冰镇水果,又是风轮纳凉。一个跃身跳至石桌前,抬手将桌上一堆图纸全数扫落在地,迁怒道:“就知道躲在这里画你的破图,我师父可是让你在江南寸步不离护着我的。”

女子的脸色,就像深夏的雷雨天,阴晴不定。

岳灵儿突然发难,公输池忙张开双臂护住身前摊开画好的几卷图纸,袖中魂铃一响,言无契翩然间搁下果盘,袖中几团水雾升起,卷向掉落在地的图纸,完好无损地摆回原位。

公输池有苦难言,只能默默忍受。岳灵儿的师父是毒王,自己的债主,她发脾气的时候自己还得陪着笑脸哄着,“哎呦,灵丫头,这都是我的心血,别千万弄坏喽,谁惹你不开心,我去给你撑腰。”

岳灵儿直勾勾盯着他,一言不发。

公输池一阵胆寒,忙错开眼神,向吴少棘求证她生气的原委。

吴少棘拱手行礼,恭敬道:“在城北码头下船的时候,有个年轻公子看了灵儿一眼,灵儿觉得他眼神轻浮,想教训一番,结果两次出手都没占到便宜。”

上次在金陵,岳灵儿惹到苏柔,让公输池一直心有余悸,是万万不想与天下楼的人再扯上关系,皱起眉道:“你们遇见的不是天下楼的人吧。”

吴少棘如实作答:“那人没自报家门,二十多岁,用的是拳,一拳轰塌了几栋屋子,穿的一身青衫,看布料是姜家绸庄的上等绸缎。”

公输池先是将江南所有天下楼里的年轻一辈在脑中默数一遍,也没发现哪个能对得上号。能穿姜家绸庄做的衣裳,必然是江南哪个世家的子弟。江南用拳的世家少之又少,公输池一时只能想起张家酒坊的张家人用拳,忙问道:“那个公子身上可有酒壶之类的物件?”

吴少棘摇头。

除了张家,还有哪家用拳,公输池眼神飘忽,一时猜不出来是谁,眼神不经意间对上岳灵儿目光。岳灵儿鼓着腮帮,死死盯着他,目光此时能杀人。

公输池一阵心虚,抬起袖子挡住那道吃人的目光,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拖延,得想法子出门躲一阵子。快速将桌上图纸卷做一团,一个闪身落在石门前,左袖轻摆,袖中魂铃牵动,三声闷响,门前三口漆红棺材由内掀开,三具尸傀闻声爬出。

图纸是自己呕心沥血所画,不能放在一处。至关重要的贴身藏着,剩余的分成三堆,扔进三口棺材之中。三具尸傀合上自己躺卧的棺材,扛在各自肩头,等候公输池施令。

公输池吹一声口哨,石桌前默默等候的言无契身下一尺浪头升起,瞬间身形替换,人已至石门口。

公输池行走江湖的心得便是能打群架的时候,绝不单挑。

出门的样子做足了,公输池回头,提高嗓音,“灵丫头你在这休息片刻,我去把那欺辱你的小子擒来,做成尸傀供你驱使解气,让他知道得罪你的下场。”

说罢,又将头转向吴少棘,“少棘,前头带路。”

公输池心里头已经盘算好,吴少棘对自己还算恭敬,待会出门后找个僻静点的地方,自己言语相劝几句,南疆过冬的粮食运送在即,让他行事慎重,不要节外生枝,吴少棘自然会以大局为重,然后二人再去城北码头随便转上一圈,回来时撒个谎就说没找见人就行,毕竟岳灵儿对吴少棘的话还是有几分信服的。

公输池话音刚落,人已飞出几丈远。吴少棘挠挠头,轻功掠起,几个呼吸追上公输池。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门,只留岳灵儿一个人在密室中。

见二人替自己出头,岳灵儿欣慰不少,空荡荡的密室,没人看自己脸色,也不用端着架子,收起脸上怒意,彻底放松下来。斜躺在石椅上,拿过自行转动的风轮拧上几圈,齿轮存上劲,扇叶呼噜噜转动,风劲又足又凉。

岳灵儿把玩一会,没了耐心,放下风轮,在果盘挑选一枚顺眼的梨子,梨子圆润饱满,比她的手还要大,勉强握住。梨子被水汽冰过,入手冰凉。

“这木匠老头倒是挺会享受!”

岳灵儿冷哼一声,晃着腿,将不满发泄在梨子上,张大嘴啃下一大口,梨子脆甜多汁,比现摘的还要可口。

手中梨子刚啃下一大口,还没咽下去,石门由外打开,一女子的身影从门外走进来,晃着头四处张望。女子面色苍白,半片胸甲盖住左侧胸口,双手各持一柄亮银短枪护在身前,银枪参差不齐,一长一短。

来人是林秋晚,从金陵回来一直卧床养伤。今日得以好转,溜出门来闲逛,想避开旁人躲个清净,于是选了无人踏足的后花园。刚进后花园,却远远瞧见几道身影从假山飞出。

林秋晚行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自家后花园的假山又不大,藏不了那么多人,首先想到假山中有密室暗道一类,又联想起四海镖局由公输家匠人建造。公输家绝迹江湖多年,如今只有公输池在江南现身,这假山的秘密只有他知晓。

她一直在差人寻公输池,没想到公输池就在自己家。

林秋晚一阵心喜,在假山中摸索一阵,发现密室机关,这才走进密室。

林秋晚和岳灵儿同时看见对方,也同时出手。

岳灵儿一个翻身从石椅上腾起,手中啃了一半的梨子朝女子脸上扔去,梨子飞出时,岳灵儿手中紫烟缠绕,在梨子暗处藏着两只紫烟凝成的壁虎。

林秋晚有伤在身,不宜贸然进攻,短枪梨白藏于身后,以作后手,身前长枪棠雪横扫,欲将梨子打落。枪风凛冽,脆梨被枪风切成两半,两只紫烟凝成的壁虎从梨子背后跳出,朝林秋晚双眼扑去。

林秋晚上身后仰,躲开两只壁虎。躲避的匆忙,后仰时借调全身力度,伤口处一阵剧痛,林秋晚额头虚汗直冒。

壁虎扑空,在林秋晚身后的石墙上炸开,紫烟蜿蜒,朝四周扩散。

有毒!林秋晚暗道一声不妙,自己身上没有带解毒的药丸,不能拖太久,三息之内必须占据上风才行。松开藏于身后的短枪梨白,腾出手用衣袖掩住鼻息。短枪脱手,快落地时被她用脚勾起,随即一个回转,短枪被十足脚力踢出,如离弦之箭,直射岳灵儿心口。林秋晚也借腾起之势,转守为攻,持长枪棠雪刺向岳灵儿。

岳灵儿抖动双袖,紫烟从袖中喷涌而出,将自己整个人笼罩在烟雾中。

短枪穿过烟雾,钉在墙上,一块萤石被枪尖贯穿,又被枪身携带的惯力轰成几块。

短枪探路,没捉到人影。林秋晚手中长枪横扫,一阵枪风吹散紫烟,足尖在墙上短枪尾部旋绕一圈,两只脚上下夹住短枪,而后翻身立在短枪上,后背贴墙,俯瞰石屋。

岳灵儿已挪到石门前,略带挑衅地朝她招手。

林秋晚身旁石墙上一阵窸窣声,几只紫色壁虎从墙上朝她聚拢。

林秋晚没有迟疑,单掌拍在墙面,整个人弹射而出,插在石墙的短枪也被她双脚带出墙来,长枪在前,短枪在后。

林秋晚双枪刺来,岳灵儿咧嘴一笑,朝她挥手,又是一团紫烟笼罩全身。紫烟遮挡,林秋晚没看见石门内的机关处,一只紫色壁虎悄然爬近。

等林秋晚双枪吹散紫烟,密室石门已经合上。石墙、地面爬出无数只紫色壁虎,如潮水般朝她涌来。

密室外,岳灵儿望着密不透风的石墙,自语道:“要是在外面的空旷地,你或许有几分胜算,可惜了,这里是密室,更适合我的毒,我只需在这等你被毒气侵蚀骨髓,彻底丧失生机就行。”

岳灵儿正得意中,却见公输池和吴少棘灰溜溜折返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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