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故人来（1 / 1）
黄河滚滚，一眼望去犹如巨大的长龙向东流去。站在黄河岸边，萧云帆负手而立，心中五味杂陈。不禁感慨道：“要消弭这场兵祸，难道只有这个办法么？”
李如松按剑而立，见他眉宇间尽是忧愁之色。也叹息道：“贤弟，非是愚兄心狠，自古打仗没有不伤人命的，兵书上写的好，上战谋伐，次战交伐，末战伐兵攻城。
道理固然不错，可真要做到，却难于登天。昔年长平之战，白起坑杀赵人四十万，场面何等惨烈。赤壁大战，孙刘两家联手，一场大火烧了曹军八十万。
在战争面前，人命如草芥蝼蚁，胜者为王败者寇，历来如此。要知道战争的本质就是最短时间消灭最多的敌人，至于手段如何，不必深究。胜了，就能活着；败了，只有一死。
不到万不得已，又怎会泯灭人性？毕竟宁夏城中除了反贼还有百姓。可朝廷哪管你那么多，朝廷要的是结果，至于怎么做，全凭我等想折。
当初朝廷派魏学增来平叛，他用的就是谋伐，想着用招安一套来平息此事。招来招去，还不是无功而返。对于反贼，招安的策略是建立在绝对的威慑之下方能见效。
你没有打疼反贼，就要他们求饶，未免异想天开。叶梦熊就看得明白，所以这数月来，宁夏战局有所转变。
其实对于反贼也好，平民也好，朝廷上那些舞文弄墨的官老爷们早就不在乎，他们在乎的是怎么拿捏我们。胜了，伤了平民，他们有奏本；败了，扫了朝廷颜面，他们也有奏本。
这些都是题外话了，如今我们切断了哱拜老贼的外援，接下来就是收网的时候。”
萧云帆对官场之事一窍不通，乍听之下，也仅猜出文官与武将不对付。至于文武的成见到底有多深，他是外人也就不多问。
只好点头道：“大哥言之有理，小弟钦佩之极。”李如松微笑道：“据愚兄所知，贤弟得今上垂爱，放眼我大明这样的人也屈指可数。以贤弟的才略投身行伍，他日必当青云直上。”
要说拉拢也好，赏识也罢。在萧云帆这里效用不大，一个武林盟主就够令他头疼不已，要做官他压根不是当官的料。
当下大笑道：“哈哈！大哥取笑了，小弟胸中哪有什么才略，有的不过是一腔孤勇，我懒散惯了，不喜欢拘束，还是当平头百姓最自在。”
二人说笑之间，从崖岸下来。一个小兵前来报告，二人遂分手各回营帐。
回到营帐后，萧云帆躺在床上。冯妙卿一袭白衣，脚蹬鹿皮靴，走了进来。萧云帆双手叠在脑后，闭目沉思。
冯妙卿瞧了他一眼，打趣道：“喂，大盟主，何事闷闷不乐？难道是想你那四个如花似玉的手下了？”萧云帆坐起身来，看着她说道：“我要是说想呢，大小姐你的醋坛子岂非打翻了。”
冯妙卿伸手拨弄着脸边的几缕柔丝轻哼一声道：“想我为你打翻醋坛，你这臭狮子未免太高看了自己。”
萧云帆笑嘻嘻道：“这么说来，你我以后成亲，我在外面拈花惹草你也不会管我了？”冯妙卿俏脸一红，白了他一眼转过身去说道：“谁要嫁你这臭狮子？你拈花惹草和我有什么关系？”
萧云帆走上前去，从身后抱住柔软的腰肢说道：“我是臭狮子，你是香美人，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给他一抱，冯妙卿心中无限甜蜜，说道：“还不放手，待会有人进来了，给人瞧见了多不好看。”
萧云帆鼻子嗅着她秀发上的芬芳，心中无比舒畅，缓缓道：“反正你是我的人，我抱自己的老婆，就算有人看见了也没什么，旁人只会羡慕，最多说一句萧盟主好福气。”
冯妙卿嘴角一扬说道：“我啊还真没想好要不要嫁你！”萧云帆将嘴唇对着她的耳朵柔声道：“是么？那我就生米煮成熟饭，到时你嫁得得嫁，不嫁也得嫁！你肚中有了小小云帆，看你还嫁不嫁？”
冯妙卿闻言，羞得粉面红霞，忙挣脱开来，转身扬起玉手啐道：“无耻！”萧云帆抓起她的手掌，眨了眨眼微笑道：“打在我身，痛在你心，你舍得么？”
冯妙卿嘴角一撇道：“你啊就会欺辱我，若是换作你那白姑娘我看你肯定会规矩很多。“
萧云帆见她泫然欲泣，心中怜爱之情更盛，将她搂入怀中，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柔声道：“小傻瓜，在我心中只有你一个，白姑娘与我而言只是过去，你又何必吃那莫名的飞醋呢？”
冯妙卿心头一暖，嘴上仍是不依不饶地问道：“那你和白姑娘还会相见么？”萧云帆低声道：“相见或不相见，都没分别。我心有所属，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
冯妙卿依偎在他的胸口说道：“你若真是这般想最好。”萧云帆没再接话，反是冯妙卿心中在想：“如果此生白姑娘先一步与萧郎相爱，那我便是现在的白姑娘。
可见两情相悦真是上天注定的事，一切都勉强不来。爱而不得，也许充满遗憾，爱有所得，便无怨无悔。
有时我感叹上天对我很残忍，让我失去了至亲，但此刻却感激上天，让我有了至爱。有萧郎深爱着我，我也深爱着他，这样就够了。”
萧云帆双手捧住她的俏脸，望着她娇艳的红唇，正要一吻，冯妙卿也深情地望着情郎，胸口起伏不定。
就在二人情浓之时，被帐外叫骂声打断，只账外有人说道臭小子做了盟主，就耍起威风了，还不快滚出来。
萧云帆一阵尴尬，冯妙卿也羞红了双颊。二人硬着头皮出得帐来，原是华山三友赶来，萧云帆许久未见三人，心头一热。
正要上前行礼问候，岂料侯通海面孔一板，摸了摸怀中的小猴子率先发难道：“哦？萧盟主真是好大的架子，我们千里迢迢来看他，你瞧他倒好躲在屋子里和这小女娃腻歪。”
萧云帆干咳了两声，说道：“侯伯伯莫要生气，我……”侯通海纵身一跃，围着他转了一圈，用鼻子嗅了嗅，说道：“这身上一股子香气，还说没和这俏丫头鬼混？”
见萧云帆大窘，范大统笑呵呵地说：“我们的帆儿长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你这臭猴子哪凉快哪呆着去。帆儿，还不给范叔叔和你云姨介绍你未过门的小媳妇？”
花潜云站在一边，眉角含笑，仔细地打量着冯妙卿，说道：“嗯，不得不说，我们帆儿眼力不错，这丫头当真漂亮。”
冯妙卿给她一赞，心中无比受用，忙拱手向二老行礼，花潜云走上前去，拉着她的手笑道：“好孩子，咱们去别处说话，这两个老鬼着实讨厌，我多看一眼都觉得烦。”
萧云帆望着二人的背影，回身喜道：“侯伯伯，范叔叔，你们来之前也不提前知会帆儿一声，好让帆儿有所准备。”
侯通海捻着自己的一撇胡须说道：“准备什么？大鱼大肉，醇酒美人？我老猴子这把年纪了可消受不起！”萧云帆大感尴尬，只得对他怀中的小猴子说道：“大将军别来无恙？”那小猴也吱吱地叫了两声。
范大统拍了拍侯通海的肩膀说道：“好了，臭猴子别贫嘴了，咱们这次来可是帮帆儿的，还是说正事要紧。”三人遂入帐内叙话。
原来自碧心岛一别后，侯通海与听云落月二女回到华山，见平安他归来，花范二人也格外开心。本来不欲再问世事，可他们心上终究对萧云帆甚是挂念。三人商议之下，便来这宁夏寻他。
范大统正色道：“帆儿这宁夏战事归根结底是朝廷的事，我们江湖中人又何必牵涉其中？”萧云帆道：“范叔叔有所不知，我来宁夏也非本愿。”
待他将自己与张嗣修的恩怨以及叶空群的事说罢后，侯范二人均是不住叹息。侯通海喝了一口茶，缓缓道：“帆儿，侯伯伯明白你的心情。似你这般年纪经历了我们这大半生想做而未做成的事，在常人看来已经很了不起。
可你想过没有，这武林盟主的位子江湖中多少人眼红，你取得的成就越多，那些嫉妒你的人想谋害你的人也会越多。这是其一，其二位高权重，也难免迷失自我。
在高处还想更高，今日你是武林盟主，他日那些江湖好汉再胁迫你做皇帝，你可愿意？你若遂他们愿，他们自会拥戴你，可你若不遂他们愿，他们中那些心地狡诈之徒便会设计陷害你。逼得你做出违背本心的决定，到时你骑虎难下，真就身不由己了！”
萧云帆细细思量这话的意义，暗暗心惊。对于交出武林盟主的权力自己早已想好，只不过还没想得如侯通海这般透彻。
见萧云帆若有所思，侯通海继续说道：“要侯伯伯来说，你必要时候就得抽身。名气大是好事，可一个人太出名，麻烦也会越来越多。侠的归路是隐，不是争。
天下大道争斗不断，你平得过来么？纵然你将来能杀掉张嗣修，可保不齐会出现赵嗣修，钱嗣修。一个人本领再高强，终究抵挡不了岁月，何况你年岁已经不小？
谢老头将浪剑门的家底都交给了你，你在江湖上已给他大大长脸，他泉下有知，自当万分高兴。退一步来说，你若是折在了争大道的半路上，那浪剑门的传承不就断了，他日黄泉之下，你又有何面目去见他？
传承二字对于江湖中人而言，比性命更重要。你要传的不止是艺，还有德。后人承的不止于艺，还有恩。
拿我老侯来说，我这一身的本领都已传承了下去，即便我死后百年，化作黄土，但香火未曾断掉。而你呢？是该好好想想传承二字该怎么做？
宁夏的事，我们肯定是劝你不动。所以我们三个老家伙商量过了，尽量助你达成所愿。但是也请你为我们，为你那小媳妇想想，此间大事了却后，是否挂印封金，归隐田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