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他乡（1 / 1）
萧云帆所乘的大船在海上遭遇风暴，而船上之人除了他之外，均已遇难。他抱着一根木板在水里泡了三天，被人救起时，已陷入昏迷。
待他醒来后，高烧不退。迷迷糊糊中曾见到一群男女围着自己，说着他从未听过的话。昏昏沉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好在他是习武之人，体魄倒是强健，这场大病总算挺了过来。
原来他已经到了朝鲜，这是朝鲜沿海的一个小村落。起初，语言不通，他无法与当地人交流。
经过数日磨合，对于当地的语言他渐渐熟悉了许多。再加上他天资颖悟，对于繁复古奥的千灵诀都能学会，而当地的朝鲜语也不在话下。
一日傍晚，萧云帆与村长在屋内攀谈。村长是个头发雪白满脸皱纹的老人，说起话来倒是中气十足。
在与村长的攀谈中，他了解到去年倭寇入朝，烧杀抢掠，三京陷落，百姓的日子更是苦不堪言。李朝治下，党争不断。武备废弛，这才有了今日之祸。朝廷的兵士在对付敌人方面百无一能，在对付老百姓方面倒是很有一手。赋税是一加再加，村里有能耐的人都逃到别处去了，而村中留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
听着老人一字一句诉说血泪，萧云帆不由得怒气上冲，问道：“真是岂有此理，这些当官的就不顾百姓死活么？我们大明军队不是过来救援了，老丈可知道大明的军队现在何处？”老人摇头道：“我们这里是偏僻之地，你说的大明是什么？”萧云帆解释了一番，老人这才恍然。
屋内炭火烧得通红，倒也暖和。这村长怀里依偎一个小男孩，小男孩不时用眼睛打量着萧云帆。村长摸着孩子的头说道，这孩子的父母便是去年给倭寇害死。
萧云帆闻言心中一阵悲凉，说着他向男孩招了招手说道：“孩子，到我这边来。”男孩有些腼腆，并未回答。一双眼睛只是看着萧云帆身后墙上挂着的长剑。
萧云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即刻明白过来。当下说道：“孩子，你是想要我的那把剑？”村长连忙说道：“贵客莫理他。阁下是大明人，此番来我们这里是为了帮我们打走倭寇。其实说到倭寇，朝廷的官军是被他们打怕了，而我们百姓却不怕。
我们一直盼着官军能将大家组织起来，一同对付敌人。好在全罗道出了李舜臣李大人这样的英雄。在有了倭乱以来，我朝一直都输，听说只有李大人的水师在海上打的倭寇七零八落。可惜，李大人越是硬气，朝廷中那些嫉贤妒能的人便对他不断仇恨。前些日子听闻李大人又被关进牢狱了。”
听着老村长的叙述，萧云帆对这李舜臣倒是佩服起来。接口道：“自古奸邪不两立，我们国家宋朝时就有一位像李大人这样的将军。那将军叫岳飞，十分勇猛。当时金国人打不过岳飞，便想出坏主意。贿赂一个叫秦桧的宰相，由他从中阻挠。皇帝也是耳根子软，便授意秦桧将岳飞害死。岳将军死后，金人趁虚而入，大好的山河就拱手送人了。
听老丈说起这位李大人，也许他便如岳飞一样，有他这样的忠臣在，国家就不会亡，若是他被奸人所害，那么贵国一定就会落入日本人的手里。”
念及于此，萧云帆心中忖度：此番大哥入朝，代表我大明，朝鲜人有求与他，何不借他之手救救这位李舜臣李将军。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冷风吹了进来。一个少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笑盈盈地说道：“萧大哥，这是慧珠做的，你快趁热吃吧。”
这少女十六七岁年纪，容貌秀丽，双颊泛红，许是长年海边劳作的缘故，肤色偏黑一些。她身上穿着件粗布衣，一双眼睛明亮而富有生气。
萧云帆接过碗，只见碗内飘着几根菜叶，下面是少得可怜的细面，唯有一颗荷包蛋晶莹剔透。村长怀中的孩子望着碗内的荷包蛋，不由得自主地舔了舔嘴，咽了咽口水。
少女瞧见忙拉着他要走，萧云帆站起身来说道：“慧珠姑娘，我想平男也是饿了。让他和我一起吃。”
少女抓住平南的胳膊，板起面孔说道：“平男，你萧叔叔正生病呢。你怎么不懂事，还不快走。”平南低下了头，泪水在眼眶打转。
萧云帆心中不忍说道：“慧珠姑娘，我已好多了。再说我也不饿，孩子正长身体，让他吃吧。”说着拉过平南，将他按下吃面。
慧珠看着萧云帆咬了咬嘴唇说道：“可是……”萧云帆望着她的神情微笑道：“放心吧。我的病已经痊愈了。姑娘的心意我心领了。”
慧珠不好再坚持什么，看了萧云帆一眼，带着娇羞的神色转身走出屋外。
次日，萧云帆起了个大早。又是挑水，又是砍柴。待他忙活完，准备做饭，掀开米缸一瞧，缸底空空如也。其他食物也没有多的。转念一想，如今正在战时，粮食十分珍贵。这小村上下也不过五口人，都是些老弱病残。
如今看来，自己一来，这些人的生计更加艰难。朝廷抚恤根本指望不上，那些贪官污吏醉生梦死，哪里有空管这些百姓死活？倒是自己，应该设法帮他们一把，至少度过冬天这个难关。
萧云帆刚要出屋，和正要走进来的慧珠撞了个满怀。慧珠险些跌倒，萧云帆伸手揽住她的腰，入手绵软，二人相距尺许，慧珠身上淡淡的香气直飘萧云帆的鼻端。
慧珠从未被一个壮年男子这般搂抱，不由得羞地满脸通红，低声道：“萧大哥……”
萧云帆这才觉得不妥，说道：“慧珠姑娘，真是抱歉。”慧珠背过身去，胸口起伏不定，低声道：“没什么。”
萧云帆道：“姑娘起来这么早，想必要做饭，可是缸里已经没米了。之前的鱼干也已吃完。我准备去海上打了鱼去。”说着转身就走。
慧珠回过神来，跟在她身后说道：“萧大哥，我和你一起去。”二人走了一阵，来到沙滩上。
一艘小船在海水中上下起伏。萧云帆跳上船，伸手说道：“慧珠妹子，把手给我。”慧珠将手伸出，萧云帆拉她上船，只感到她的手十分冰凉。当下将身上的一件袄子脱下，套在她身上。
慧珠慌忙摆手，说道：“萧大哥，我不冷。”话未说完就打了个喷嚏。萧云帆微笑道：“傻丫头，别逞强了，海上风浪大。”
说着，坐下身子扳桨向前划去，慧珠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一股温暖。海天茫茫，一望无际。想起前几日的那场风暴，萧云帆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一个人纵然武功超群，可在大自然面前依然渺小如沙。
慧珠见萧云帆默然，忽然问道：“萧大哥，你的家乡大明朝是什么样子的？”萧云帆道：“大明朝啊，疆土辽阔。南北一十三省，少说也有千万之人。我是在浙江长大的，那里算是江南吧。每到春日时节，男女老幼踏青郊游，十分热闹。
城里店铺一家挨一家，好吃的好玩的多不胜数。杭州的雷峰塔，嘉兴的观海潮，舟山的普陀山，台州的雁荡山都是好去处，再有那金华的火腿，嘉兴的粽子，西湖的醋鱼、宋嫂鱼羹、东坡肉都十分有名，最有名还是绍兴的女儿红。”
慧珠闻言，不禁欣然神往说道：“萧大哥，女儿红是什么？”萧云帆道：“女儿红是我们浙江一种酒的叫法。说时一个姑娘出生之时，将一坛好酒埋藏在地下，等到这姑娘十八岁要出家时，再将这酒从地下起出来，大宴宾客。若是男孩，这酒叫状元红。”
慧珠闻言笑道：“真是有趣。不论怎样叫都不会吃亏。”萧云帆道：“哈哈是的。有道是天下太平，人间处处是胜景。”慧珠黯然道：“萧大哥说得不错。可惜慧珠是女儿身不能像男子一样保家卫国。”
萧云帆听出对方的志向接口道：“慧珠妹妹不必气馁。一个人若是一心报国，是男是女并无差别。我便给你说一个花木兰的故事。”
慧珠一双妙目流转，听着萧云帆说起的这位异国女英雄，不禁肃然起敬，听到精彩处她鼓掌道：“萧大哥，这位花木兰当真了不起。”
萧云帆抓起一把鱼食，洒向海中。而后缓缓道“除了花木兰，中国唐朝时还有一位叫武则天的女皇帝。”慧珠睁大了眼睛，奇道：“女孩子也能做皇帝？”
萧云帆目光看着水中的波纹变化，说道：“慧珠妹子，一个人的本领的大小并不完全取决于性别，有的女子所行之事，就是千万男子也未必及得上她分毫。有的男子所行之事，便是千万女子也会比他强上百倍。”
听着萧云帆说了许多传奇的女性，慧珠眼神闪动说道：“萧大哥，你会武功么？”萧云帆望着海面，继续观察着鱼的动向。
说起武功，他便缓缓道：“会一切，你若想学，我可以传授你一二。”慧珠大喜道：“萧大哥，是真的么？”萧云帆回头看着她微笑道：“你看我向说假话的人么？”
慧珠摇了摇头说道：“萧大哥应该不会骗我。不过我这人很笨的，若是到时没学会，你可不要嫌弃？”
萧云帆点了点头，忽然看到鱼头攒动，喜道：“看来我的运气不算坏。”说着他将网撒了出去，许多银鱼钻入网中。
他双手拉扯，这一网着实打了不少鱼。慧珠笑嘻嘻道：“萧大哥，真没看出来，你打鱼还是一把好手。卢老伯、金大叔、平男他们这下就不会饿肚子了。”
萧云帆道：“不是我有本领，而是有慧珠妹子在旁，这些鱼儿不敢不来？”慧珠不解，一双大眼睛望着他。萧云帆将鱼倒入鱼筐中说道：“慧珠妹子生得这般好看，这些鱼以为仙女下凡，自然不敢不来。”
慧珠听他称赞自己美貌，心中一阵甜蜜。脸颊羞红说道：“萧大哥真会取笑人，我一个乡下丫头哪里是仙女了？”
这时太阳金色的光芒照在海面上，虽是冬日，照在人的脸上却无比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