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盛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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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朱雀大街上,人头攒动如潮水般汹涌。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相国府门前的青石板路已经被各色绣鞋踏得发亮。

商贩们早早支起了摊子,叫卖声此起彼伏。

富贵人家的马车挤在街角,车帘后一双双眼睛紧盯着那座朱漆雕花的绣楼。

“让一让!御林军办事!”

一队身着明光铠的士兵整齐划一地分开人群,腰间佩刀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领头的女将手持令牌,高声道,“奉监国殿下令,今日绣楼招亲,闲杂人等不得靠近百步之内!”

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

卖糖人的老妪踮着脚张望,“老婆子活了六十岁,还没见过御林军给公子招亲站岗的排场哩!”

“你懂什么?”旁边绸缎庄的老板娘压低声音,“沈二公子可是相国大人的心头肉,更何况……”

她左右看了看,声音更低了,“听说咱们监国殿下与靖王府……”

话未说完,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从相国府方向传来。

众人齐刷刷转头,只见八名青衣小厮抬着缠满红绸的彩架正往绣楼搬运,架子上那件金线密织的嫁衣在晨风中微微晃动,晃得人眼睛发疼。

相国府西厢的暖阁里,沈翊桉端坐在鎏金铜镜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暗藏的半块玉佩。

那是姬昱此前送他的。

镜中人眉如远山,肤若凝脂,一双凤眼本该顾盼生辉,此刻却像是蒙了层秋霜。

“公子别动。”

绿绮捏着螺子黛的手顿了顿,嗔怪道,“再皱眉该画歪了。”

他今年刚过十八,和红袖一样,都是沈翊桉的陪嫁侍子,手腕上戴着相国府赏赐下来的翡翠镯子,动作时叮当作响。

红袖捧着胭脂盒凑过来,笑嘻嘻地插话,“咱们公子哪是紧张招亲,分明是惦记着……”

他故意拖长声调,眼睛往窗外北边瞟。

“胡说什么!”

沈翊桉耳尖倏地红了,镜中倒映出他仓皇去捂红袖嘴的模样。

腕间金镶玉的镯子撞在妆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绿绮叹了口气,接过小丫鬟递来的热巾子给主子敷眼,“公子昨夜又没睡好。”

他熟练地拧干巾子,“眼下都泛青了,待会儿怎么见人?”

窗外忽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沈翊桉拨开珠帘一角,看见御林军的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他手指一颤,玉镯磕在窗棂上,“七殿下倒是周到。”

红袖撇撇嘴,从描金漆盒里取出金箔贴花,“听说今早天没亮就调了三百御林军来维持秩序。”

沈翊桉闭着眼任由绿绮在他额间描画花钿,轻声道,“女帝病重,她监国理政,原不必为我这小事费心……”

“小事?”红袖瞪圆了眼睛,“相国府公子绣楼招亲,满京城适龄的贵女们都来了!连镇北侯家那个病秧子都撑着轿子……”

“红袖!”

绿绮厉声喝止,眼神往门外扫了扫,压低声音,“隔墙有耳,公子与世女的事若传出去……”

沈翊桉指尖一颤,螺子黛在眉心划出细小的痕迹。

“公子?”

绿绮担忧地碰了碰他的肩膀。

“无事。”

沈翊桉回过神来,接过红袖递来的缠枝牡丹金步摇。

这支钗是姬昱前两日翻墙送来的,钗尾暗刻着“长相守”三个小字。

他当时又惊又喜,却还要端着相国公子的架子训斥她“不合礼数”。

红袖突然“噗嗤”笑出声,“公子还记得世女第一次翻墙来找您吗?那会儿您正在沐浴,吓得把整盒香粉都打翻了……”

“还说!”

沈翊桉羞恼地去拧他耳朵,却听见门外传来管家的咳嗽声。

“二公子,时辰到了。”老管家在门外恭敬道,“相国大人让老奴来问,那件孔雀金翎披风要不要加上?”

沈翊桉与两个侍子交换了个眼神。

绿绮连忙应道,“劳烦管家回话,公子说今日天热,披风就免了。”

待脚步声远去,红袖拍着胸口小声道,“幸好没要那披风,否则……”

他指了指沈翊桉颈侧若隐若现的红痕,笑得促狭。

沈翊桉慌忙拉高衣领,镜中映出他绯红的脸颊。

那刚好也是姬昱前两日留下的痕迹,那晚星子很亮,她翻墙进来时带着一身夜间的凉气,抱着他说,“翊桉,三日后,等我回来娶你”。

“公子该更衣了。”

绿绮开口打断他的回忆,从檀木箱中取出大红色的织金锦袍。

这是按皇室规格特制的喜服,袖口密密绣着百子千孙图,衣摆上的鸾凤纹样在烛光下流光溢彩。

沈翊桉站起身,任由侍子们为他更衣。

层层叠叠的礼服压在身上,沉甸甸的。

腰带勒紧的瞬间,他突然想起在北狄大营里穿的那件粗布棉袍,那是姬昱的旧衣,裹在身上空荡荡的,却带着令他安心的松木香。

“公子低头。”

绿绮捧来镶满南海珍珠的锦冠,这顶冠子是相国亲自选的,据说花了三百两黄金,冠顶那颗明珠足有鸽卵大。

珠冠压上发髻的刹那,沈翊桉听见自己心底的叹息。

“公子……”红袖手里的胭脂棉扑停在半空,“您眼睛红了,是不是发冠扯疼了?”

沈翊桉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有些感慨。”

他正对着铜镜调整腰间玉佩的位置,忽听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那是长姐沈翊谦惯常的步子,因着她前几年练兵落下了些旧伤,左脚的步子总会比旁人重三分。

“桉儿可收拾妥当了?”

门被轻轻推开,沈翊谦抬步迈进门槛。

她今日穿着正三品侍郎的绛紫官服,腰间金鱼袋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虽才三十出头,鬓角却已有了几丝华发,那是常年熬夜批阅公文留下的痕迹。

“长姐!”

沈翊桉惊喜转身,织金锦袍在晨光中划出耀眼的弧度。

他刚要行礼,就被随后进来的沈翊舒扶住了胳膊。

“新嫁郎今日最大,免礼了。”

沈翊舒笑吟吟地递上个锦盒,作为相国府长子,他虽已二十有五,可眉眼间却仍带着少年般的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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