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被岁月封存的野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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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人?”陈冬眯起了眼睛。

要不是他的腔调纯正得不能再纯正,陈冬早就下死手了。

“你们...你们是游击队的同志,对吗!”

这句带着哭腔的问话,像是一记软化剂,让陈冬绷紧的手臂肌肉松弛了下来。

陈冬松开了掐住他脖子的手,但没有从他身上离开。

就这样看着躺在下面的野人。

就在此时。

一直躲在巨石后面的邵东来,在枪声停止后,探出脑袋来。

他看到陈冬骑在那开枪的疯子身上。

压抑在心底的恐惧,瞬间如火山喷发一般,转化为了愤怒!

“狗日的!”邵东来发出一声怒吼,整个人从岩石后窜了出来,“敢开枪打老子!”

他双眼赤红,理智早已烧得一干二净。

顺手抄起脚边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疯了一样朝着被陈冬压在地上的野人扑去!

他要砸烂这野人的脑袋!

“住手!”陈冬头也没回,只是冷呵了一声。

“师傅!你护着他干嘛!”邵东来停下了脚步,双眼通红看着地上的野人,还有那把差点把他打死的枪。

邵东来没听过日语,他只是把刚刚奇怪的音节当成野人吼叫而已。

看到陈冬护着野人,邵东来心里一肚子气。

“等我问完话。”陈冬站起身,横起一只手,把邵东来挡在后面。

但陈冬看向野人的眼神却充满了锐利。

不知不觉,已经用上了威压技能。

野人被陈冬盯着,身上的疼痛都变得迟钝了。

“自己人?”陈冬压低声音,审视着野人,“说清楚,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住在这里!”

“若是不老实回答,别怪我...”

陈冬拿出五六式,抵在了他额头上。

野人躺在地上,面对陈冬一连串的质问,他像是痴呆了一样。

枪管冰冷的触感顺着眉心传达全身。

野人似乎被陈冬的厉喝吓到了,身体瑟缩了一下,但求生的欲望让他顾不上疼痛,急切地、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声音里带着一种长久不见天日后的惶恐与脆弱。

他没有直接回答陈冬的问题,反而用一种带着巨大困惑的语气反问:

“你们...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莫非不是游击队,而是被天杀的鬼子抓来挖矿的吗?”

他的语气里,有一种诡异的熟稔。

就像是在跟失散多年的落难同伴接头。

挖矿?鬼子?

陈冬眉头紧皱。

看着这穿着单薄衣服,全身脏兮兮的野人。

明明一口纯正的黑河口音,却又能用日语咒骂别人。

还有地上的三八大盖。

陈冬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荒诞的猜测。

他直视着几乎被杂乱的刘海完全遮住的眼睛,问道:“你是被鬼子抓来挖矿的?”

“是啊!对了,我刚开了枪,鬼子肯定听到了!我们得赶紧躲起来!”野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他强撑着手腕脱臼的痛苦,爬了起来。

急切地看着陈冬和邵东来,“两位同志,请跟我来!”

转身就要跑,但没走几步,肩膀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按住了。

回头一看,正是陈冬。

野人刚想开口。

陈冬就把他反手一拉,抓住手腕,将关节接了回去。

随后,把野人推开。

在野人还在因为强行接骨疼得呲牙咧嘴时,淡声道:“鬼子不会来了,他们已经被打跑了!”

野人抓着手腕,瞪大了眼睛:“打跑了?!是游击队来了吗!太好了!”

“不,他们投降了!”陈冬咬着牙说道,“他们已经滚回他们自己的破岛上去了,这里,再也没有鬼子了。”

此言一出。

野人愣在了原地,只有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幅度颤抖着。

他嘴唇微颤,想要开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陈冬深吸了一口气,掷地有声地说道:“现在,是新时代了,战争,结束了。”

新时代?战争,结束了?

野人如遭雷击,他那双隐藏在脏污须发后的眼睛,瞬间瞪大到了极限。

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从一开始震惊,到茫然,再到一种空洞无神。

他盯着陈冬的脸,嘴巴微微张开。

似乎想从陈冬肯定的表情里,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

但是,一点都没有。

陈冬认真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除了水流声,再无其他声响。

一秒,两秒,三秒...

一阵漫长的安静过后。

“啊!!!”

一声撕心裂肺,完全不似成年人的嚎哭,从野人喉咙里爆发出来。

那哭声,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委屈。

还有一种彻底的解脱。

此时的野人,就像一个迷路了几十年,终于找到回家路的孩子。

“哇—啊啊啊!”

野人再也站不住,一屁股坐在了碎石上。

在陈冬和邵东来的注视下,身体剧烈抽搐,嚎啕大哭起来。

灼热的泪水,夹杂着鼻涕,流淌在了他那不知多久没有修建过的胡茬上。

原本杀气腾腾的邵东来,彻底愣住了。

他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情绪崩溃的男人,忘记了愤怒和冲动,只有满脸的茫然和不知所措。

陈冬紧了紧嘴唇。

没想到北大荒的地下,竟然住着一个被历史关押了三十多年的人。

虽然胡子拉碴,但估摸他年纪应该就五十岁左右,还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生活的情况。

按照时间,他被鬼子抓住的时候,可能也就二十左右,甚至更小。

陈冬不是没有怀疑过他欺骗自己。

可这哭相,打消了他心里全部的疑虑。

此刻,他面对着一个手无寸铁,嚎啕大哭的野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

哭声持续了很长时间。

野人仿佛要将这暗无天日的地下洞窟里,积攒了几十年的绝望全部哭出来。

陈冬缓缓地直起了身子。

那只握着猎刀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他看着地上那个蜷缩成一团、哭得撕心裂肺的身影,又看了看那支被丢在一旁的“三八大盖”,心中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邵东来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只是无声地看向自己的师父。

陈冬没有说话。

他默默地弯下腰,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老旧步枪。

枪身被摩挲得光滑,却依旧沉重。

沉重得,像一段被遗忘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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