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阁下如何应对（1 / 1）
仓库保管心里门儿清，正值麦收的白热化阶段，在这收割机极度紧俏的当口，能让局长亲自提笔批条子调配一台收割机，眼前这个一身质朴装扮的乡下小子，背后的关系网必定盘根错节，深不可测。
他之前那一番推诿之词，无非是瞧在黑脸保卫的面上，随便应付几句罢了。
真要是这小子铁了心去找冯局长理论，自己还不得乖乖地给他安排一台性能上乘的收割机？横竖都是要给，倒不如趁着这会儿多收下一条肥美的大鲤鱼，给自己谋点实实在在的好处。
仓库保管暗自琢磨，收了这鲤鱼，就得拿出点诚意来，待会儿定要给这小子挑一台整个仓库里最好使的收割机。
在那个年代，办事大多讲究人情往来，平常日子里，大家倒也规规矩矩，鲜少送礼。
可一旦有人送了礼，那效果往往立竿见影，收礼却不办事的情况，简直是凤毛麟角，遭人唾弃。
至于黑脸保卫那边，自己没给这小子安排司机，这难道还不算给足他面子了？
这般想着，仓库保管冲着黑脸保卫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那表情仿佛在说：“嘿，瞧见没，兄弟我可帮了你大忙了。”
黑脸保卫的脸瞬间黑得像刚从煤窑里出来，心中暗自咒骂：“妈的，当我是睁眼瞎呢？现在局里哪有闲置的司机，你这老滑头，分明是想两头讨好，把好处都占尽了！”不过，他很快又转念一想，没有司机，这小子就算拿到收割机又能怎样，还不是开不走。
自己在农机局里上班，消息灵通得很，等哪天局里有了空闲的司机，自己第一时间跑去跟冯局长汇报，这收割机最后还不得乖乖落到自己手里。
这么一想，黑脸保卫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许，不再像方才那般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然而，还没等黑脸保卫高兴多久，就听见李肆民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慢悠悠地说道：“没司机不碍事，我自己会开！”
这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在众人头顶炸开。
不仅把黑脸保卫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就连仓库保管也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愣在当场，半天回不过神来。
好一会儿，仓库保管才结结巴巴地回过神来，连忙说道：“不行啊，这收割机可不是谁都能摆弄的，万一开坏了，那损失可就大了……呃！”话说到一半，他的后半句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硬生生地拽了回去。
只见李肆民不慌不忙，又从身后的竹筐里掏出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
这次，他并没有立刻把鱼递给仓库保管，而是拎在手里，轻轻晃悠着，那鱼在阳光下闪烁着鳞片，仿佛在向仓库保管发出无声的诱惑。
仓库保管瞬间心领神会，只要自己点头答应让这小子把收割机开走，这条肥美的大鲤鱼就是自己的了。
黑脸保卫见状，心中暗叫不好，赶忙上前一步，试图把路堵死，大声喝道：“你这是要干啥？想拉保管同志下水，让他犯错误吗？”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句话不仅没起到阻止的作用，反倒像是点燃了仓库保管心中的火药桶。
仓库保管心中窝着一团火，暗自思忖：“你个看大门的，老老实实守着你的门得了，跑我这儿来瞎指挥，你算哪根葱？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么大一条五六斤重的大鲤鱼，在这物资匮乏的年头，那可是一份厚礼。
你三番五次从中作梗，我能咽下这口气才怪！”
“同志，既然是冯局长批的条子，你又会开收割机，那就开走呗！不过咱丑话说在前头，路上要是出了任何问题，都得你自己兜着，跟我们农机局可没半毛钱关系！”仓库保管一咬牙，冲着李肆民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绝。
黑脸保卫气得鼻子都快歪到耳根子了，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狠狠地瞪了仓库保管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给我等着！”然后气呼呼地转身，大步离去，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什么。
“呸，什么玩意儿！”等黑脸保卫走远了，仓库保管冲着他离去的方向狠狠地啐了一口，然后满脸堆笑地转向李肆民，挤了挤眼睛，说道：“同志，别跟那种人一般见识，他就是个死脑筋。
走，我这就带你去找一台最好的收割机。
对了，再给你准备两桶备用柴油，保准你路上用着踏实！”
李肆民心里明镜似的，这一切都是自己那两条大鲤鱼发挥了神奇的作用。
仓库保管不仅精心挑选了一台性能绝佳、在仓库里堪称“王牌”的收割机，还真真切切地给了两桶备用柴油。
不仅如此，他还热情地让李肆民拿了几个容易损坏的备用零件，一边递一边笑着说：“呵呵，小兄弟，这些柴油平时都是要收钱的，今天老哥我做主，免费送你啦！就当交个朋友，以后要是还有啥事儿，尽管来找老哥我！”
李肆民心里清楚，所谓柴油要收费，这里面大概率藏着猫腻，很可能是这帮人在利用公家资源中饱私囊。
拿公家的柴油为私人谋福利，然后大家私下分账，这样的美差谁不眼红。
当然，这只是李肆民的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
不过管他背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反正自己没掏一分钱。
仅仅付出两条大鲤鱼，就开走了一台收割机，还额外得了两桶备用柴油，这买卖简直太划算了，就像在贫瘠的土地上捡到了一块闪闪发光的金子。
好吧，大鲤鱼可不是白送的。
冯局长给的人情是冲着李肆民去的，大鲤鱼也是他亲手钓的，收割机自然不能让大队白白使用，该收的费用一分都不能少。
谁说人情不值钱？这人世间，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
李肆民冒着风险，从死神手里把革某会副主任的孙子救了回来，这份人情的分量有多重，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掂量出来。
虽说冯局长是主动给的人情，但归根到底，这份恩情还是得记在张海山副主任头上。
更何况，李肆民还搭上了两条大鲤鱼，收取相应的费用，那是天经地义，一点毛病都没有。
……
向阳大队这边，李肆民去县城找收割机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在村子里传开。
消息一经传出，就有一些人开始在背后说风凉话。
要知道，在这麦收的关键时期，收割机可是稀罕玩意儿，比金子还难找。
别说是向阳大队，就是整个红星公社，分到的收割机数量都少得可怜，说不定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至于那寥寥几台收割机都去了哪儿？不管分配到哪个生产队，好事似乎都轮不到向阳大队。
没办法，谁让向阳大队靠山呢，田地不仅少，而且还坑坑洼洼，不像其他大队那样平整，东一块西一块的，像补丁一样分布在山间。
开收割机的师傅一瞧这地形，脑袋都大了，收割起来极为麻烦，效率低不说，还容易损坏机器，所以根本就不愿意来。
会开收割机的，那可都是高级技术人才，在公社里那是宝贝疙瘩。
公社为了能把这些人请过来帮忙收割，不仅得好酒好肉招待着，还得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看人家的脸色行事。
人家说去哪个大队，就得去哪个大队，要是公社领导敢拒绝，强行安排工作……不好意思，一个收割机手，官职再小，那也是有技术傍身的。
但是，收割机要是坏了，公社领导会修吗？就算公社里有能人会修理，可同样是干活，人家一天能收五十亩，也能故意一天只收五亩，到时候公社领导又该如何是好？
因此，向阳大队的绝大多数人，对李肆民去找收割机这件事，压根就不抱希望，甚至还冷嘲热讽。
“听说队长和书记派李老三去县里找收割机，你们说他能找着吗？”一个村民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跟旁边的人闲聊，脸上带着一丝怀疑。
“哼，还找收割机呢，我看就是李老三想偷懒，找个借口出去溜达溜达！”另一个村民不屑地撇了撇嘴，语气中充满了嫉妒。
“对对对，肯定是吴彪看李家最近日子过得红火，想巴结李老三呢！这吴彪，就会搞这些歪门邪道！”又有人跟着附和道，一边说还一边摇头。
“……”
以王寡妇为首的几个长舌妇，只要凑到一块儿，就开始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东家长西家短，嘴里就没说过什么中听的话。
哪怕她的大闺女王语殷此刻还被关在公社的小黑屋里，王寡妇依旧改不了背后嚼舌根的毛病，仿佛这是她生活中最大的乐趣。
突然，一阵“突突突”的拖拉机声从远处隐隐传来。
听到动静的村民们，很多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竖起耳朵仔细听。
“不会吧，难不成李老三真把收割机找来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满脸惊讶地说道，眼睛里闪烁着一丝期待。
“嗯，我看有可能，谁不知道李老三有本事，说不定还真能办成这事儿！”一位上了年纪的大爷点了点头，眼中满是信任，他对李肆民一直都很看好。
“对对对，李老三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就知道这小子将来肯定有出息！小时候就机灵得很，不像有些人，只会说风凉话！”另一个村民也跟着夸赞道，一边说还一边斜眼瞟了瞟那些说风凉话的人。
“……”
一听众人对李肆民的评价要往好的方向转变，王寡妇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下子跳了起来，尖声叫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凭他李老三，一个泥腿子，能找来收割机？我看你们都被他给忽悠了……”王寡妇的声音尖锐刺耳，在田间回荡，仿佛要把这即将到来的惊喜给硬生生地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