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人情往来（1 / 1）
李肆民站在农机局那略显陈旧的办公楼前，仰头望了望，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略显褶皱的衣衫，抬腿迈进了楼里。
楼道里弥漫着淡淡的尘土味，偶尔有几个人匆匆走过，投来好奇的目光。
李肆民径直来到冯局长办公室门口，抬手轻轻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冯局长正坐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后，眉头微皱，专注地看着手中的材料。
听到门响，他抬起头，目光扫向李肆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转瞬又化为淡淡的笑意：“哟，小李啊，找我有啥事？”
李肆民快步走到办公桌前，脸上堆满了真诚的笑容，语气中满是感激：“冯局长，我是专程来归还咱们农机局支援的收割机的。
这次可多亏了您帮忙，要是没有这台收割机，我们向阳大队的麦子，在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里可就全完了，社员们一年的辛苦劳作也就打了水漂。
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说着，他把拎在手中的一个略显破旧、散发着淡淡腥味的麻袋，轻轻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解释道：“冯局长，这是乡亲们的一点心意。
东西不值啥钱，就是麦收那阵子，大家夜里巡逻抓的两只野兔。
乡亲们知道您帮了大忙，非得让我带来给您尝尝鲜。
虽说不是啥稀罕玩意儿，但这都是大伙的一片真情实意呐。
”
李肆民所言不虚。
麦收时节，本应大肆偷吃庄稼的野猪不见踪影，野兔却成群结队地出没，成了偷吃麦子的“主力军”。
夜晚，村民们打着手电筒去田间巡逻，只要那手电筒的强光一照到野兔的眼睛，这些小家伙就像被施了定身咒，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时间都凝固了一般。
村民们或是端起平日里难得一用的猎枪，或是放出自家养的猎狗，一番折腾下来，少说也逮了十几只野兔。
李肆民出发前，洪振华特意拍板，让他带上两只野兔，务必向帮忙的冯局长表达谢意。
冯局长看着李肆民，微微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像是刚想起收割机这档子事，语气轻松随意，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哦，我还当什么大事呢！一台收割机而已，对咱们农机局来说，也就是顺手的事儿。
能帮上你们大队，也是我们应该做的。
”
李肆民见时机差不多了，犹豫了一下，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冯局长，这次用收割机，费用方面……您看是怎么个算法？我们大队虽说不富裕，但该给的钱，我们肯定不会含糊。
”冯局长听后，大手在空中潇洒地一挥，满不在乎地说道：“谈什么钱不钱的！这次就当我们农机局全力援助你们向阳大队了，不光收割机免费使用，连柴油钱都不用你们操心！”
“这……”李肆民闻言，不禁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与惊喜。
他着实没想到，冯局长如此慷慨大方，几百块钱的费用，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免了。
实际上，冯局长心里有着自己的盘算。
农机局每年都肩负着支援农村生产的任务，支援哪个大队都是支援。
正巧李肆民救了革某会副主任张海山的孙子，卖他这个人情，日后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至于这个人情能否派上用场，冯局长想得很豁达，能派上用场自然好，派不上用场也没什么损失。
真正有远见的领导，怎会临到事了才去想办法？平日里就得多广结善缘，给自己多留几条后路。
谁能预料到哪天会遇到什么事，说不定现在看似不起眼的一个举动，将来就能发挥关键作用。
既然冯局长都这么表态了，李肆民自然不会不知趣地非要给钱。
在人情往来上，有时候太较真反而会坏事。
人情讲究的就是有来有往，偶尔欠对方一些人情，说不定比让对方欠自己人情效果更佳。
要是人家真心实意给你免了费用，你还非要塞钱，这不是让人家为难嘛，好像人家贪图那点钱财似的，搞不好还会让人误会你看不起对方，想跟人家划清界限。
不过，经冯局长这么一安排，李肆民原本打算询问拖拉机价格的想法，瞬间被打消了。
人家都免费提供收割机了，这时候再问拖拉机多少钱，实在有些得寸进尺。
李肆民心里想着，反正大队目前也没有购买拖拉机的打算，以后有合适机会再说吧。
原本，洪振华想着让李肆民在这件事上占点便宜，捞些好处，毕竟李肆民为了找收割机，费了不少周折。
可现在冯局长直接免了费用，李肆民还真不好在钱的问题上做文章了。
农机局是以援助农村工作的名义免除的收割机费用，一旦上级下来检查，肯定会到向阳大队核实情况。
到时候，只要一调查，那五百块钱的事儿根本瞒不住，必然会露馅。
李肆民好不容易重生一回，还获得了特殊能力，他可不会为了区区五百块钱，把自己置于被动的境地。
赚钱无可厚非，但要是因为这点钱把自己搭进去，那就太不划算了。
当然，人情不能白白浪费。
既然钱财方面不好处理，李肆民自有他的打算。
于是，他骑着那辆半旧不新、时不时发出“嘎吱”声响的自行车，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兴高采烈地返回了向阳大队。
一进村，他连家都没回，径直朝着洪振华和吴彪经常待的大队部走去。
见到两人，李肆民神色严肃，语气认真地说道：“队长，书记，我有件事儿想跟你们商量商量。
你们要是同意，咱们就办；要是不同意，那就算了，我也没啥怨言。
”洪振华和吴彪见李肆民这般神情，不禁对视一眼，心中涌起一股紧张感。
洪振华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关切：“肆民，到底啥事儿啊？是不是收割机的钱出啥问题了，不够用？”
李肆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从口袋里掏出那沓有些皱巴巴、带着些许体温的五百块钱，“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
洪振华和吴彪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吴彪满脸疑惑，脱口问道：“肆民，你这是……啥意思啊？”
见两人紧张得额头微微冒汗，李肆民突然呵呵一笑，缓和了一下气氛，说道：“二位，别紧张，事儿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
我就是想问问，这钱，咱们到底是给还是不给？”洪振华和吴彪彻底愣住了，两人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地问道：“肆民，你这话到底啥意思啊？”
李肆民拿起那五百块钱，在掌心里轻轻摔打，发出清脆的“啪啪”声，说道：“我能弄到农机局的援助名额，这次的收割机咱们可以白用，不用给钱。
你们说，这名额，咱们要不要？”
“这……”吴彪和洪振华面面相觑，他们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天上不会平白无故掉馅饼。
吴彪目光紧紧盯着李肆民，直接问道：“肆民，你就痛快点说，这个名额，你打算要多少钱？”
李肆民对此并不意外，他本来就没把洪振华和吴彪当成糊涂人。
“二位领导，你们可别误会，不是我要钱，是得向上面的某些同志表示表示，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吧？”吴彪和洪振华听了，一起翻了个白眼。
心里想着，什么表示，不就是要钱嘛，只不过换了个委婉的说法而已。
不过，听李肆民这么一说，两人心里倒是舒服了一些。
毕竟，如果是向别人表示，总比李肆民自己把钱装进兜里感觉要好受些。
“肆民，你就别绕圈子了，爽快点，到底要多少钱！”洪振华也开口催促道。
李肆民一听，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说道：“二位领导，我要是真想要钱，还跟你们说这些干嘛？我直接跟你们说农机局收了五百块，这钱不就全归我了吗？”
“这……”洪振华和吴彪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们心里想着，这小子还是太嫩了，想得倒美。
真要是把这五百块钱私吞了，迟早得出事儿。
不过，他们还是小看了李肆民，以为他只是个十八岁的小毛孩子，根本不会想得那么长远。
他们觉得李肆民没把钱装进自己口袋，要么是真的不想捞好处，要么就是不敢。
“那……好吧，肆民你说，咱们该怎么表示？”洪振华问道，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
李肆民之所以想要和农机局保持良好关系，是因为他心里清楚，等将来改革开放的时候，农机局肯定能派上大用场。
自己为了大队消耗了人情，大队自然不能白得好处，必须得把这份人情给自己弥补回来。
“我是这么想的，等农忙过后，咱们大队给农机局送一头猪，就说是感谢他们的援助，你们觉得怎么样？”李肆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洪振华：“……”吴彪：“……”两人对视了一眼，瞬间达成了共识。
“行，就按你说的办，不就是一头猪嘛，总比给五百块钱强！”吴彪爽快地说道。
“一头猪够不够？不够再给一只羊！”洪振华也跟着附和道。
“一只羊够不够？不够再给几只鸡！”吴彪又接着说。
“几只鸡够不够？不够再给两麻袋山货！”洪振华兴致勃勃地补充。
“两麻袋山货够不够？不够再给……”“停停停……”李肆民一听，脑门子上全是黑线，这两人像是在比赛谁更慷慨似的。
再让他们这么说下去，整个向阳大队都得被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