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无颜见新城父老（1 / 1）
武长江对李肆民那是打心眼里信任，丝毫没有顾虑他会泄露案件机密。
当下，他快步走到文件柜前，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沓资料，那是他们正在全力攻坚的一桩悬案的卷宗。
“肆民呐，这案子的影响力可太大了。
局里领导一听说我负责侦破陈年旧案，专门把我叫过去，语重心长地叮嘱我，要是有一丝可能，务必把这案子给破了……”
虽说号称影响极大，可实际上，案件本身的情节并不复杂。
三年前，新原公安户籍科的科长郭小叶，在距离下班时间没剩多久的时候，突然提前离岗。
自那之后，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音信全无。
说白了，这就是一起人口失踪案。
然而，事情坏就坏在，失踪者郭小叶的身份可不一般，她是公安系统内部的户籍科长。
这一消息传出，瞬间在公安系统内部引发了轩然大波。
而且，郭小叶还有另一重更具分量的身份——她是郭学成的女儿。
郭学成可不是泛泛之辈，身为副厅级干部，同时还是一把手侯专员的心腹爱将。
倘若仅仅如此，这案子或许还不至于造成如此广泛、如此深远的影响。
但在郭小叶失踪半年之后，她的丈夫，一位四处奔走、一心只为给她讨回公道的副区长，也莫名奇妙地失踪了。
先是户籍科长，紧接着是副区长，夫妻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案子的影响力一下子呈几何倍数增长，迅速在整个新原地区乃至更广泛的范围传播开来。
当时负责此案的刑警支队长正是马向东，巧的是，和如今的支队长是同一个人。
这案子牵涉到侯专员的心腹以及公安内部同志，马向东瞬间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干劲十足。
他心里琢磨着，这可是个绝佳的机会，一定要借此机会大显身手，让新原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担任刑警支队长可不是来混日子、捞政绩、镀镀金的，而是真有两把刷子、有真本事的。
只要能成功侦破此案，那他的副处晋升之路，至少能缩短一年，提前实现自己多年来的梦想。
可谁能想到，现实就像一记重重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
他调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上至经验丰富的老刑警，下至初出茅庐的新警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整整一年时间，全身心地投入到案件侦破中，甚至还累死了两位兢兢业业、经验丰富的老同志，可案子却依旧像一团迷雾，毫无头绪，该破不了还是破不了。
更糟糕的是，有侯专员和各方势力像老鹰盯着小鸡一样，紧紧盯着这个案子，他根本不敢随便找个替罪羊，草草结案了事。
原本满心欢喜地想借此案子出出风头、露露脸的马队长，脸没露成，反倒把自己的无能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好在马队长上头有人，有强硬的后台给他撑腰，这才没被从支队长的位置上撸下来。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起案子，马向东的副处梦变得遥遥无期，如同镜中花、水中月。
一个连案子都破不了的无能之辈，凭什么升官呢？上级领导怎么可能把重要职位交给这样的人呢？
正是因为这起案子成了马向东晋升路上的一块巨大绊脚石，武长江才决定把它作为自己侦破陈年旧案的第一个目标。
他心里盘算得很清楚，一旦自己成功破案，那功劳肯定不会算在马向东头上，反而会像一把利剑，凸显出马向东的无能。
你一个支队长，费了那么大劲都破不了的案子，却被新来的副支队长轻轻松松搞定了，这得多丢人啊，以后还怎么在大家面前抬起头来。
退一万步讲，就算自己破不了案，那也没关系。
你马向东都破不了，我破不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家半斤八两，你也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李肆民听了武长江的这番分析，不禁对他竖起了大拇指，由衷地佩服。
不得不说，武长江这一招棋走得相当高明，简直是一招妙棋，把马向东逼到了一个有苦难言的尴尬境地。
原本马向东想让武长江难堪，灰溜溜地滚回原来的地方，没想到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把自己置于如此被动、如此尴尬的局面。
不过，虽说武长江这一招看似巧妙，杀伤力十足，可实际上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人家马向东之所以到现在还能稳稳地坐在支队长的位置上，啥事没有，是因为上头有强硬的靠山，有人给他兜底。
可武长江呢，他有什么背景？他身上虽说背着一等功的光环，可在这复杂的官场斗争中，一等功有时候也未必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别人破不了的案子，大家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作为一等功臣，应该能破。
要是他也破不了，那他一等功的光环可就瞬间黯淡无光了，大家会觉得他也不过如此，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武哥，材料我大致看了一遍，你能不能跟我讲讲，有哪些情况是材料里没提到的？”郭小叶的案件资料堆积如山，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但实际上，案情并不复杂，大多数内容记载的都是案件发生后，公安机关所采取的一系列行动。
比如在全市范围内展开大规模排查，大街小巷、旮旮旯旯都没放过；在新原地区对所有水井进行打捞，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可惜，这些行动虽然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几乎把整个新原地区翻了个底朝天，收效却微乎其微，几乎对案件侦破没有起到实质性的推动作用。
不仅如此，还引出了一堆新问题。
比如在排查过程中，意外发现了不少其他犯罪行为，让原本就忙碌的警力更加捉襟见肘；在打捞水井时，又发现了好几具不明身份的遗骸，这又给本就复杂的局面添了一把柴。
“肆民，我也是最近才打听到一些情况，那个户籍科长郭小叶，工作态度极其恶劣，简直可以说是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武长江皱着眉头，向李肆民透露。
郭小叶的工作态度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差来形容了。
尤其是对待那些没身份、没背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她说话极其难听，简直像一把把刀子，扎在老百姓的心坎上。
就拿一位老太太去给孙子上户口的事儿来说吧，只要郭小叶那天心情不好，不管人家老太太年纪多大，张嘴就是一顿臭骂。
什么“老不死的，这么大岁数了还生孩子，不要脸，老骚货”之类的恶毒言语，像连珠炮一样从她嘴里蹦出来。
明明知道人家是给孙子上户口，她却故意刁难、羞辱人家，把人家说得一文不值。
在那个年代，这种辱骂简直比骂人家祖宗十八代还要恶劣，对老百姓的尊严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除了骂人，郭小叶还经常故意刁难老百姓。
想要上户口？嘿嘿，先问问你有没有熟人、有没有关系、有没有钱。
在她眼里，老百姓的正常诉求都成了她谋取私利、发泄情绪的工具。
公安系统内部以及一些了解情况的人都觉得，郭小叶这是恶有恶报，肯定是因为平时得罪了太多人，才遭人毒手。
很多老百姓，尤其是那些被她骂过或者刁难的人，得知她失踪的消息后，都暗自高兴，甚至据说还有人偷偷放鞭炮庆祝。
在老百姓心里，她的所作所为早就引起了公愤。
可惜，被她骂过、刁难的老百姓实在太多了，像天上的星星，数都数不清。
马向东即便拼了命地调查，挨家挨户地走访，翻遍了每一个可能的角落，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不仅没找到任何与案件相关的蛛丝马迹，还因为调查行动动静太大，像一场风暴席卷了整个新原地区，被省领导点名批评。
省领导严厉警告他们，别搞得这么明目张胆，这么大张旗鼓，要是引起社会恐慌，引发不必要的混乱，绝对饶不了他们。
马向东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把案子破了，还惹了一身麻烦，灰头土脸的。
一气之下，他干脆采取低调处理的方式。
不管谁来问，都回答正在调查，实际上早就把精力转移到其他事情上了。
与其在这破不了的案子上浪费时间，浪费精力，还不如多去跑跑关系、走走人情呢。
反正案子也破不了，越折腾越丢人，还不如早点放弃，另寻出路。
听完武长江讲述的这些小道消息，李肆民眼前突然一亮，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武哥，这案子你有把握破吗？”武长江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沮丧和疲惫，说道：“肆民，不瞒你说，我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都调查好几天了，每天从早到晚忙得像个陀螺，连个像样的线索都没找到，估计这案子悬了，很难破了。
”李肆民指了指旁边的保温桶，笑着说道：“武哥，别光说话，吃点冰糕降降温。
这么热的天，别把自己累坏了。”
武长江苦笑着说：“肆民，我现在哪还有心思吃冰糕啊。
要是真被人撵回新城，我以后哪还有脸见家乡的父老乡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