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这妮儿心思可真巧(1 / 1)
对于孙淑娟的心思,叶西西根本不可能知道。
她和宋砚洲离开供销社后,在后面的巷子里转了一会就找到了售货员口中的张裁缝。
现在华国实行计划经济,对各种个人商业活动都有严格限制,个人开设裁缝店属于非法行为,有需要的话可以通过集体或国营渠道解决制衣需求。
所以很多人都会自己裁剪衣服,扯了布料自己做,或者直接在供销社买成衣。
不过也有特殊情况,有些地方允许残疾人士或孤寡老人在街道办监管下开设裁缝摊,但需定期向居委会汇报经营情况。
在农村也有一些“流动裁缝”,走街串户为村民制衣,收取粮食或现金作为报酬,但需避开公社干部检查,只是叶西西在青禾村里并没有见过这样的“流动裁缝”。
售货员推荐的张裁缝就是一个腿部有残疾的孤寡老人。
张裁缝住在巷子里的最后一家,房子不大,不到二十平方米的面积,前半部分被他隔开做成简陋的工作区,右侧靠墙摆着一台“飞人牌”缝纫机,台面油光可鉴,针头挂着未剪的线头,还有一张大桌子,用来裁剪布料,桌子旁边码着碎布筐,窗台上摆着一个搪瓷杯。
后面是他生活起居的地方,用浅蓝色窗帘与工作区隔开。
门口的竹帘滤进的阳光里,张裁缝坐在缝纫机前,灰扑扑的中山装罩着蓝布围裙,拐杖倚在膝头,沟壑纵横的脸埋在衣领里,枯枝般的手指捏着布料,针脚细密。
见到人来点头打了招呼,又埋头继续手上的活,“闺女,想做什么衣服?”
叶西西说明来意,“师傅,我想做两套自己穿的裙子,还有我男人和公爹各一套衬衣裤子,您先量一下他的尺寸吧?我公爹身材比他矮一点瘦一点……”
她将在供销社买的布料全拿出来,还趁机从空间里拿出白底碎花和嫩绿色的布料放到一起。
宋砚洲这才知道原来她买的布料里还有自己和宋振国的,他当下表示自己不用新衣服,宋振国的那套做,他自己那套就裁给叶西西和孩子。
叶西西当然不肯,好说歹说,最后一句“你不做那我也不做了!”
男人这才妥协。
他盯着布料上跳动的光斑,大掌在腿侧擦了擦,才伸手去触碰,粗糙的指腹在府绸上碾出细密褶皱,再看看自己身上已经洗得发白的粗布衬衣,心里泛过一丝甜蜜。
看向叶西西的眼神满是笑意。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会像她一样紧张自己,担心自己有没有受伤、肚子饿不饿、衣服够不够穿……
阎红芝从小把他当免费劳动力不可能关心他,不打就算不错了;
军区领导战友们各个都是五大三粗,哪里会细心到注意这些细节;
他刚被宋家找回去的时候,宋父宋母总是给他塞钱让他想买什么自己去买,后来大哥出事了,再后来宋家又出事了,宋母更不可能分出心思来……
张裁缝帮宋砚洲量完尺寸,那边叶西西已经参考现代时尚对衬衣的款式做了点小改动,她将衬衣领口改成小翻领,领角加铁丝定型,这样穿军装外套时领口会自然形成好看的V型折痕;袖口增加双层叠缝撞色边,比普通卷袖更显精致。
张裁缝拿到她的设计图一看,老花眼镜滑到鼻尖,“这领口咋跟城里干部的中山装不一样?”
叶西西用炭笔敲了敲纸:“这叫‘温莎领改良版’,您看这儿——”她指着领口弧度,“按这个剪,衣服穿起来人更精神。”
张裁缝捏着布料比画,忽然笑出满脸褶子:“妮儿这脑子可真灵!”
确定完宋砚洲和宋振国两套衣服的尺寸和款式,叶西西又用炭笔在纸上画出孕妇裙的图案,孕妇裙相对简单,就是普通连衣裙的款式,将腰围和裙摆放大。
不过叶西西在孕妇裙上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她要求张裁缝在孕妇裙腰侧缝入两根细布条当抽绳,可随肚子变大调节松紧;领口做弧形暗扣设计,产后解开就能哺乳;后腰位置缝了个三角形暗袋。
张裁缝看完忍不住对她竖起拇指,“你这妮儿心思可真巧,你这脑子该去给县城缝纫厂当设计师去。”
这年头哪有人做专门的孕妇装?连孕妇裙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大家都是拿丈夫的衣服改一改勉强穿一穿就行,反正生完了肚子就没了,以前怎么穿,生完孩子后还怎么穿。
这妮儿一看就是讲究人,一双巧手用炭笔随便一勾画,那衣服便栩栩如生了。
叶西西如果知道张裁缝的想法,肯定得翘尾巴,那当然,她在后世,虽然父母各自成家不怎么管她,但外婆对她的要求很严格,不但成绩要好,各种才艺包括琴棋书画一样都没落下。
但她最厉害的还是跳舞,因为小姨是国家舞团的舞蹈演员,从小就对她严格要求,每天下午放学回到家,她还得被小姨关进舞蹈室里练上两个小时。
小姨没有自己的孩子,在她身上寄予了厚望,她也舍不得让小姨失望,所以从小到大,舞蹈课她没有一天落下!
当然这是后话。
张裁缝帮叶西西量好尺寸后,把软尺往脖子上一套,“妮儿你这几套衣服做得比较细,我需要多一点时间,这样吧,你6天后来取,可以吗?”
“另外,到时候应该还能剩下一些布料,妮儿看看要不要给孩子做点小衣服?”
“嗯,我也是这样的想法,不过不知道剩下的布料够做什么?您有什么建议吗?”
“我琢磨着,应该还可以做两件小衣服,”张裁缝粗糙的手指摸着柔软的布料,思忖几秒,“这么好的布料,不如做两件婴儿装,孩子满月的时候可以穿。”
“行!就按您说的办!”叶西西摸了摸肚子,眸光柔和。
付了定金后,约定6天后来取衣服。
从张裁缝店里出来后,两人直接去了邮局,宋砚洲有个电报要发。
在等他的时候,叶西西也没闲着,她去了报纸杂志区。
这里除了中央党报和解放日报,还能买到《文新报》,剩下的就是一些地方性以及专业性强的入农业通讯报纸,杂志有《红旗》、《新青年》、《工业战线上》、《战地黄花》等,她每样都买了一份。
这几天她一直在思考自己在七十年代如何谋生的问题,让她下地干农活那是不可能的,累死了也赚不到几个钱。
再说了她现在要钱有钱,要票有票,要物资有物资,压根就不担心没饭吃。
只是每天在家里闲着也很无聊,习惯了朝九晚五的都市上班族,一下子让她闲下来在家做个家庭主妇,她也接受不了。
还是得找份工作。
但在找到工作之前,可以写些小文章投稿,毕竟是自己的老本行,做起来也会得心应手一些。
不过写些什么内容还需要先做下市场调研,看看现在报纸和杂志上都是什么类型的文章,她写的时候也可以做到有的放矢。
在被叶西西热情地塞了几颗糖之后,柜台的工作人员态度变得十分热情,还把几份往期没卖出去的报纸和杂志便宜卖给了她。
刚把报纸和杂志拿到手上,宋砚洲正好发完电报过来找她,见到她手里的东西,很自然地伸手过来接到自己手上,“走吧。”
叶西西跟在宋砚洲身边,以为这就回供销社拿东西回家了,结果宋砚洲带着她绕来绕去,最终在一处锈迹斑斑的铁皮大门面前停下。
那扇漆皮剥落的绿铁门被风刮得哐当响,门楣上“向阳废品收购站”的木牌斜挂着,红漆字被雨水冲得发白,像褪了色的袖标。
墙根处长着几丛杂草,黏着碎塑料袋和饮料瓶,几只苍蝇在阳光里嗡嗡打旋。
铁皮大门敞开,一股混杂着铁锈、灰尘和潮湿纸板的气味扑面而来。
左边是齐人高的硬纸板,边角被雨水泡得发软,泛着霉斑;右边草席棚下码着废木料,几块带着墨线的门板斜靠在砖垛上,木纹里还嵌着没抠干净的铁钉,木板缝间钻出几簇毛茸茸的狗尾草。
最里头摞着几个旧轮胎,黑黢黢的胎纹里嵌着碎石子,轮胎顶上还扣着个缺了角的搪瓷盆。
叶西西疑惑:“你带我来废品站做什么?”
宋砚洲摸了摸她的头,语带笑意,“你前两天不是说要继续学习,将高中的学业完成,拿个高中毕业证吗?所以今天带你来废品站里找找,应该可以找到一些高中教材。”
叶西西这才记起这回事,前两天她确实随口提过这件事。
没想到他一下子就记在心里了。
不过这个年代的高中课程学的是什么,她还真不太清楚,“行,那你帮我找找课本,我随便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好东西呢。”
后世拍卖会上好些最后被卖出天价的拍卖品,据说都是六七十年代从废品站淘到的。
宋砚洲忍不住笑,“废品站能有什么好东西,都是人家不要的,不过你喜欢就看看,说不定你运气好,真给你碰到宝贝呢。”
两人一路走进去,一个老头坐在门口的马扎上打苍蝇,穿着件油洗得发白的蓝劳动布褂子,袖口磨得发亮,头发稀疏发白,脸上沟壑纵横鼻梁上架着副老花镜,镜腿用铁丝缠着。
见到宋砚洲,陈老头从马扎上起身,膝盖发出“咯吱”声,“哟,是狗蛋啊,今个儿咋有空来我这破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