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她成了折弯孟家风骨的推手(1 / 1)
裴绥拧眉,因他的态度,眸子里的光都冷了下几度。
神色却有几分不解。
他和傅谌前几次见面不说有多愉快和谐,但起码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过得去的。
但现在他却忽然对他恶语相向。
孟笙也怔了下,眼底掠过茫然和不明所以,她回头看了眼裴绥,但现在心里确实顾念着孟承礼的身体情况,就只能把傅谌的异样往后挪挪。
她舔舐了下干涩的唇瓣,紧张又担忧地问,“我爸他现在怎么样了?急性脑卒中是什么意思?有没有生命危险?”
傅谌看着她脸上的担忧和害怕,只能暂时压下怒意,深呼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唇,尽量保持语气的平缓。
“上午十一点多因情绪激动,血压急剧飙升,因交感神经极度兴奋,分泌了大量的肾上腺素、去甲肾上腺素的血管活性物质,导致心率飞速加快。
他本来因为年纪上来了,今年大小手术都做了好几场了,血管已经出现硬化和脆弱的情况,抢救了三个多小时,好在脑血管没有直接受损,血栓形成或脱落,最终脱离了生命危险。”
“但目前来看,强烈的刺激引发了“心碎综合征”,心律有些失常……说白点,就是可能有中风的风险。”
他说了一长串,但不知道孟笙听进去了多少。
她脑袋有些发懵,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
心情也是大起大落的,听到他那句“脱离了生命危险”的时候,挤压在胸腔里的郁气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可后面那番“中风的风险”的话,又让她觉得脚下的地面正在轰然塌陷。
她的心情就像一盏起初拧弱的灯,光线还未完全温暖起来,就被一只粗暴的手直接按进了彻底的黑暗中。
她屏住呼吸,颤抖着嗓音,“中风?怎么能中风?”
她爸还很年轻的,身上还有一股儒雅、睿智的大师书卷气。
这样的人,怎么能中风?
怎么能坐在轮椅上,腿脚不便,嘴歪鼻斜,话说不利索。
她想象不到,想象不来。
傅谌见状,立马安抚道,“笙笙,是有可能性,你别……”
孟笙茫然抬头,眼含希望地看着他,“那……他中风的可能性……大吗?”
傅谌哑然了下,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知道她接受不了,从今年过年的时候,孟承礼被查出胃癌开始,这都四五个月了,他的病况就一直没怎么好转过。
如今更糟糕了。
但他作为医者,面对家属,他无法隐瞒,也不能隐瞒,只能如实相告。
“手术上已经最大程度地减少了脑细胞死亡,现在还不能完全定夺,要看孟叔叔醒来后的身体状况分严重程度,这会麻药还没过,大概还要个一个小时左右才会醒。”
孟笙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从凉水里过了一遍,在狂风暴雨中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如果真的中风了,那……有痊愈的机会吗?”
傅谌点头,“有。早期的黄金康复期是发病后的3-6个月之间,还要预防中风后抑郁,焦虑等情况……”
说到这,孟笙的神色已经开始悲伤起来了,他又有些说不下去了。
汲口气才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你先别这么悲观,一切要等孟叔叔醒来后观察才能得知,现在的检查报告数据都还算稳定,也没有生命危险。”
孟笙明白,也知道。
可胸腔里还是堆积着一股强烈的伤心和痛苦,在极力拉锯着她的理智。
她实在是太害怕了。
她已经没有妈妈了,不能再没有爸爸。
她用指甲陷入掌心的一丁点疼痛拉回思绪,缓了好一会,才嗫喏着唇瓣问。
“到底……怎么回事?我爸他……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情绪激动到晕倒……”
甚至还到了抢救,有中风迹象的地步?
说起这个,傅谌忽然冷哼了声,极力在压制的怒火,再次冲出了牢笼。
那双原本还带着温良和略显沉重的眸子投向她身旁男人时,已经变得冷然一片了。
声音里带了怒,一点没给裴绥留面子,直接当着孟笙的面就把当时的场景给描述出来了。
“呵,他们裴家自诩名门世家,却能做出这种卑劣无耻的事情。
他妈姓崔吧?崔夫人!今天上午高高在上地来病房,美曰其名说是探望,却在孟叔一个病人面前搬弄是非。
态度多啊恶劣,完全像是在施舍一样,字字讥讽,句句伤心肺,把你说得不堪入耳,什么难听的词和话都用出来了。
什么你高攀他们裴家,让孟叔识好歹劝你离开裴绥,别扒着他们裴家不放,这种丧良心的话都说得出来。
甚至还拿二百五十万的支票侮辱孟叔,字里行间都在诋毁孟家的家风,说什么辱没“书香门第”的名声。
她也真是好意思,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那作态谁能想到她是京市首富裴家的太太?不知道的以为是哪家不入流,上不得台面的泼妇!”
傅谌这番话是相当不客气了,恨不得手持万剑全都插入裴家的肺管子里。
“孟叔身体本来就弱,这些天又在适应新的疗程,怎么受得住她那样的人如此逼迫?一气之下就……”
孟笙当即就僵住了,她不知道有没有剑刺进裴家,但现在确实有一把锋利的剑,直直穿入了她的心脏。
“噗嗤”一声,鲜血淋漓。
心脏处也传来拧痛。
崔夫人……
崔雪蘅?
二百五十万?
呵……呵呵呵。
光从这些只言片语里,孟笙就能想象到,崔雪蘅那趾高气扬,目中无人,颐指气使,轻慢不屑的态度,会让人生出多少屈辱和无地自容的酸楚。
连她自己都受不了。
何况她那个桃李满天下,受人敬仰半生,在历史文学界被称作“行走的教科书”。
担任博物馆修复研究院副院长,还曾登顶历史学界顶级期刊《过去与现在》编委,年仅35岁便担任过美国历史学会主席职务,又自成一身傲骨的父亲孟承礼面对这样的崔雪蘅时,他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崔雪蘅怎么敢?!
她到底有什么脸面站在她父亲面前的?
凭什么?!
血压急剧飙升……
抢救了三个多小时才脱离危险……
“心碎综合征”。
中风……
所有的关键词如拳头大的冰雹,通通往她的心上砸,一砸一个血坑。
他们孟家百年风骨,在今天,被折成了什么样?
眼眸模糊间,她好似看到了父亲那座能扛起全家风雨的山,在崔雪蘅的面前,是怎么佝偻着,又无法抑制的颤抖。
她怎么能不气?
怎么能不愤?
又怎么能不恨?
盛在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漱漱而落。
她又想到了母亲的死。
涌上心头的愧疚和自责却在一瞬间将这种悲戚的愤怒给淹没了。
因为她遇人不淑,识人不清,间接害死了母亲。
而如今,又差点害死父亲。
她成了折弯孟家风骨的推手。
怎么又是她自己?
怎么又是……
那条她为自己所设,又黑又长的路,再次出现在她眼前,她缓缓抬头踏上道路,阴冷,刺痛,窒息,痛苦的感受无不裹挟着她。
一点点吞噬着她的肉体和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