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偶遇科长（1 / 1）
她正拿着根长长的木尺，给一个城里模样的妇女量着一块花布，脸上没什么表情。
马卓走到柜台前，等那妇女付了钱走了，才开口。
“同志，你好，我想扯块布。”
那售货员抬起头，上下打量了马卓和跟在他身后的王石头一眼，也没搭话，只是拿手里的抹布慢悠悠地擦着玻璃柜台面。
王石头被她那一眼看得浑身不自在，脑袋埋得更低了。
马卓却像没瞧见似的，继续道：“要的确良的，天蓝色的，给我娘做件褂子。”
“的确良？”
那售货员擦柜台的动作停了一下，这才正眼瞧了瞧马卓。
的确良可是个紧俏货，价钱也不便宜，寻常的乡下泥腿子，一年到头也舍不得买上一尺。
“在哪儿？我看看。”
她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马卓指了指货架中间那一卷。
“就那个。”
售货员踩着个小木凳，有些费劲地把那一卷天蓝色的的确良布料给抱了下来，往柜台上一扔，布料哗啦一下铺展开来0。
“要多少？”
马卓估算了一下张显菊的身量，报了个尺寸。
售货员拿起木尺，在布料上唰唰比量了几下，然后捏住布边，两手用力一撕。
“刺啦！”
一声清脆的响声，一块崭新的布料就被扯了下来。
那声音，听在王石头耳朵里，跟打雷似的，吓得他一哆嗦。
售货员把布料麻利地叠好，又开了张票递给马卓。
“那边收钱。”
马卓接过布和票，又领着王石头往卖糖果的柜台走。
这边的柜台更是热闹，一排排大玻璃罐子里，装着五颜六色的糖块。
王石头隔着老远就闻到了一股子甜得发腻的香味儿，忍不住偷偷咽了口唾沫。
马卓没多看，直接指着一个罐子里那种用玻璃纸包着的水果糖。
“同志，这个，称半斤。”
卖糖的售货员是个年轻些的小姑娘，态度比刚才那个要好点。
她拿个小铁铲，从罐子里铲了半斤糖，用牛皮纸包了个三角包，递给马卓。
拿着两样东西，马卓带着王石头往商场中间那个唯一的收款处走。
收款处排着三四个人，马卓和王石头排在最后头。
王石头还是那副局促不安的样子，两只手死死地抱着那个装着水果糖的纸包，生怕一不小心就给弄丢了。
排在他们前头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蓝色干部服，脚上的黑布鞋倒是擦得干干净净。
他没买什么东西，就买了两条毛巾，手里还拿着一份卷起来的报纸。
那男人付了钱，正要转身走，队伍往前挪动了一下，他回过头，正好跟站在他身后的马卓打了个照面。
他咦了一声，觉得马卓有些面熟。
“你是……毛树根公社的？”
马卓心里头微微一动，他认得这个人。
这人是县供销社的一个副科长，姓李，叫李博。
上回公社开表彰大会，他作为县里的领导代表，在台上发过言。
“李科长，你好。”
马卓不卑不亢地叫了一声。
王石头一听“科长”两个字，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糖给扔了，赶紧往马卓身后又缩了缩。
“哦！我想起来了！”
李科长一拍脑门：“你是那个打狼的小英雄，叫……叫马卓，对不对？”
“不敢当，就是运气好。”
马卓回道。
“你这孩子，还挺谦虚。”
李科长上下打量着马卓，见他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身板挺直，说话沉稳，没有半点乡下孩子见到干部的拘谨和谄媚。
“来县里买东西？”
李科长指了指马卓手里的布料和糖。
“是，给家里娘和妹妹买点东西。”
“好，好啊，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李科长又看了一眼躲在马卓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的王石头：“这位是？”
“我兄弟，王石头，跟我一块儿来的。”
说着，马卓一把把王石头从身后拽了出来。
王石头脸涨得通红，对着李科长，嘴巴张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科、科长好。”
李科长和善地点了点头，又问马卓：“你们这次来县城，是有什么事？”
马卓一听这话，知道机会来了。
“李科长，是这样。我们山里人，也没什么别的本事，就会打个猎。”
“这回进山，运气好，打了点野味，一只狍子，还有几只野鸡。”
“想着拿到县里来，看能不能换几个钱。”
“你看，这不就是缘分嘛，在这里遇到您我心生欢喜，干脆就把这玩意给您送点过去，让您和家里人也尝个新鲜咋样？”
李科长听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摆了摆手。
“你这孩子，这是干什么！我怎么能要你们的东西？你们打点猎物也不容易，换来的钱，都该拿回去贴补家用。”
这是场面话，马卓懂。
“李科长，您别误会。”
“这东西不值几个钱，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上次您在公社开会，说要多关心我们这些偏远山区的群众，我们都记在心里呢。”
“您是真心实意为我们办事的领导，我们送点土产，就是想表达一下我们庄稼人的谢意。”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李科长，又把送礼这事，说成是农民群众感谢领导关心，一下子就拔高了格局。
李科长果然没再推辞。
他看着马卓，心里头对这个半大孩子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这小子，不光有胆气，还有脑子，会说话，是个可造之材。
“那，你们东西放哪儿了？”
“怕带进城里不方便，就先放在城西那个废砖窑边上了。”
李科长点了点头，心里更是觉得这孩子做事有章法，考虑周全。
“这样吧。”
他沉吟片刻，做了个决定：“你们现在也别急着去卖了。”
“等会儿付了钱，就去把东西取过来。”
“我今天正好轮休，在家没什么事。”
“你们直接来我家，咱们吃顿便饭。”
“我听公社的钱大队长提过你，说你是个有想法、肯吃苦的后生。”
“你这次来县里，怕不光是为了卖这点野味吧？”
马卓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