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Zero 「归零」(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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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草木茂盛,花红柳绿,风和日丽;你听到冰雪初融,泉水叮咚,燕语莺啼。

你看到春意阑珊。

你看到三十里繁华姹紫嫣红,看到三百里蔽日遮天,看到三千尺瀑布飞流直下,看到三万里长空渺远无垠。

你看到夏意盎然。

你看到暖色。田野里铺天盖地的庄稼,林园里累累的硕果,西边的火烧云。孕育的有了结果,诞生的走向衰落。绽放与凋零,葱郁与枯竭,繁荣与荒芜。

你看到秋意萧瑟。

你看到冷色。倾天而落的窸窣雪花,无声蔓延的固态冰层,东边的鱼肚白。寒风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衰亡的走向腐烂,在腐烂之中滋养来年的新绿。

你看到冬意凛冽。

地球就这样又完成了一次公转。一次又一次。

从赤道向两极延伸。海洋、沙漠、雨林、沼泽、草原、高山、冰川……

在这个蓝色的星球上,有着数不胜数的别致之境。八大行星,乃至整座银河系,你也找不出第二种相同的景色来。

从时间的起点快进,碳基生命的诞生,与海洋、大河文明的兴起。

致你我所存在的此生此世,此情此景,此分此秒。

这颗持续着公转与自转的天体的北半球,亚欧板块的海陆交界处,某个国家的某座城市——就像从一粒尘埃开始,拆分到原子分子的微观层面上。

你我伫立于此。

你活着,还是死去了?

你醒着,还是进入了梦乡?

你是真实的,还是一场荒诞的谎言?

“这是一个浸泡在缸中的星球。”

荒凉萧条的老操场上,解怀尘揪掉路边的一株野草。抬起头,他凝望着漆黑的夜空。

江硕似乎不太明白。

“什么?”

“没什么……真有趣,她的死亡是那样久,却还能先把我送走。”

“你爱人?”

“算是吧。一厢情愿的那种。”

江硕回过头看解怀尘,却发现他不见了。

他本还想问他一些问题,但看样子,他也不会知道答案的。

毕竟是自己的事。人人都无暇自顾,又哪来的精力与心情与操心别人的事。

但这时,江硕居然有些羡慕起他来。他好像,从来没有爱过谁,这与解怀尘很不同。

他对家人的依赖是真的,对安家兄妹的情谊也是真的。

爱究竟是什么颜色?

人生究竟是什么颜色?

人生是蓝色,是物质。

人生是切实存在的、充实的、看得见摸得着的、能够将空虚填满的东西。

時雪捂在自己的左胸口上,努力感知着自己活着的证据。

枫华一手抱着什么,一手叉着腰,有些烦躁地在无人的小巷里踱步。

“你很痛吧?我是说心里。”

“……是有一点。”

“你的痛根本不值一提。可恶,好闲,好想搞点什么破坏哦。”

“……那个玻璃罐子是?”

“不许看它,你不配。弱者不配被爱,也没有去爱别人的资格。”

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似的。

枫华不再作声,也不搭理她,一个人迎着太阳,顺着街的尽头走去。

時雪就这样站在原地,不知该追上去,还是就这样站着。

她有点羡慕枫华,那是个永远都充满活力的女孩,永远都在追逐自己想要的事。

永远都清醒自己在做什么,在爱什么。

可時雪什么都不知道,一直都是。

欲究竟是什么颜色?

人生究竟是什么颜色?

人生是橙色,是能量。

人生是难以控制的无形物,看不见又摸不着,是驱动力,也是阻力。

在一处装修雅致的屋里,仇缪走过那些打理精细的花花草草,在一个鱼缸面前停下。

“你爱过谁吗?”

“……我爱过很多人,并且不求他们来爱我。”

“那不算。我是说,自私的、能让你感到疼痛的那种……撕心裂肺地去爱过谁——或者,被痛彻心扉地爱着。”

仇缪这样解释,顾迁承摇摇头。

“暂时没有。”

“是嘛。那太遗憾了。”

脱帽致意后,仇老板走出房子,轻轻掩上了大门。

顾迁承能感到,他始终是个精明到骨头里的人。像这样的人,她可能永远无法猜到,他是如何选择走上这条不归路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只要问问自己的心。

就算是无心之人,也能做到。

那是自己灵魂深处的声音。可是,她却觉得自己的心与灵魂,都总是空荡荡的。

她以为不断地用心去爱着别人,爱所有人,这就够了。

心究竟是什么颜色?

人生究竟是什么颜色?

人生是金色,是时间。

人生是漫长无边的孤独,是无法挣脱的诅咒,是禁锢灵魂的枷锁。

嘲鸫坐在教室的桌上。

“你有重要的人吗?”

“嗯。”

她看到群青点头,便接着问道:

“是重要到可以牺牲自己去保护的人吗?”

“嗯。”

“真的吗?那太好了。”

她笑得很开心。

在群青的注视之下,她静静地消融在暮色之中。

以前见过的短暂的一面,群青从来没有见过,她也能露出这样的笑容。

微笑于自己来说,不仅是一种情绪,也是一张名片,是万能的通行卡。

所以,她从来不对任何人吝啬自己的笑容。

可为什么她会在这时觉得,嘲鸫这唯一的笑,却比自己要幸福很多呢。

笑究竟是什么颜色?

人生究竟是什么颜色?

人生是青色,是场力。

人生是是空间位置的函数,是纵横捭阖,是天罗地网,是云谲波诡。

“你好像想杀了我的姐姐?”

“……”

光影交错的喷泉广场上,柳夕璃紧盯着这陌生又熟悉的白发小孩子,沉默不语。

“嘛,算啦,世界塔会惩罚你的。祈求宽恕去吧,虽然并没什么用,嘻嘻嘻。”

萼莺的指间抽出绿叶,齿间吐出嫩芽,眼睛开出了花儿。

他变成了花坛的一部分——他不见了。

柳夕璃说不出话来。她隐隐觉得,自己明明欠下许多人的性命,欠他的,却不止这个。

可不论如何,这个孩子都比他富有的太多。

生究竟是什么颜色?

人生究竟是什么颜色?

人生是绿色,是自然。

人生是对立、统一与互化,是无声无息的进化,是仁慈的给予,也是残忍的掠夺。

陶佐词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满屋熟悉的物件。这时候,他听到女人的声音。

“我杀过很多人。”

“我也是。”

“我从没有后悔过……除了某一次。”

“我也是。”

“我穷其一生都在逃避那个已死之人的纠缠。”

“啊,我穷其一生都在追寻着一个人。”

在他四下环顾之时,烟熏雾绕的小店内时,星云就这样销声匿迹了。

这一切就像一场不真实的梦。梦醒后,连现实也化为泡影。

梦究竟是什么颜色?

人生究竟是什么颜色?

人生是紫色,是精神。

人生是执着,是梦魇,是病态中的常态,是难以企及的幻想与满目疮痍的眷恋。

黄昏之时,站在水泥台上,柯奈眺望着远方的海平面,与那粼粼的波光。

“……虽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但我还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并不正常。”

“嘘。”

戴上雪白的医用手套,夜厌白将食指抵在自己的唇边。

他殷红的瞳孔正在褪色,渐渐地变成手套一样的洁白。

就像霜阙。

而柯奈的眼睛,却慢慢化作晚霞般的火红。

她回过头,欲言又止。

她看着医生一手抛着银色的怀表,臂弯里夹着一本书。

书的封面上,好像有只紫色的眼睛。

“你莫非……”

背对着夕阳,医生戴上半扇蝶形的面具,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再一次,他将食指放到唇边。

“嘘——”

他向后仰去,跌进茫茫的大海。

他也曾像所有人一样,如此迫切地追求着死亡。

可如今,知道他的故事、知道所有人的故事之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或者说,那个人,到处都是。

死究竟是什么颜色?

人生究竟是什么颜色?

人生是红色,是命运。

人生是正确与错误的质问,是已知与未知的冲撞,是庆幸与悔恨的审判。

人生贯穿着希望与绝望,没有起源,更没有终结。

人生什么都是,也什么都不是。

让一切从零开始。

“你要死吗?”

戴着面具的白衣男人这样问了。

他带着本黑色的书,与一枚银色的怀表——或说罗盘。

你要死吗?

你对这个世界感到厌倦吗?

不是对你自身,而是因这世界的某物而失去了活着的理由。

那样的理由——我可以给你,并且附带着这个理由的副产品,一种超越人类范畴的能力。

这是你用不要的生命换来的能力,现在的你没有了死去的理由,请在你的余生请好好使用它。

而从今往后的你的人生不再属于你,是我借给你用能力完成愿望的东西。

在第二次的死亡到来之时,我会来回收。

到那时,它不再属于你。

请不论遭到怎样的对待,都不要有任何怨言。

因为你讨厌这个世界,世界也讨厌你。

倘若做好如此的觉悟,那么我会在狭间等待你的到来。

在那生与死,醒与梦,真实与谎言之间。

-Zero「归零」·FIn-

-Narrow「狭间」·All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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