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雪狼盟的誓言（1 / 1）
族会的海豹油灯在风雪里忽明忽暗。
洛辰站在驯鹿皮铺就的中央区域，能听见自己靴子底下积雪被压碎的咯吱声。
帕克图裹着缀满鲸须的长老袍，指节重重叩在海豹骨案几上：“一个才通过试炼被认可的猎手，竟带着祭司家的女儿半夜往冰湖跑？”
“乌纳拉克，你当部落的规矩是雪地上画的线，说跨就跨？\"
帐篷里的气息陡然凝固。
老人们的皮帽上结着冰碴，年轻猎手们攥着兽矛的指节发白。
洛辰看见阿图克缩在角落，裹着的熊皮斗篷滑下半边，露出腰间那柄跟了他四十年的鲸骨匕首——老猎人的拇指正一下下摩挲刀鞘。
“长老。”洛辰往前半步，靴底的冰爪在驯鹿皮上刮出刺啦声。
“我没跨越规矩。”他能听见自己声音里的颤抖，不是害怕，是某种滚烫的东西在喉咙里翻涌。
前世在挪威博物馆里面看到“英勇号”残骸照片时，他也这样，隔着玻璃罩子，心跳快得像要撞碎肋骨。
帕克图浑浊的眼珠突然缩成针尖：“你的怀里揣了什么，怎么鼓起这么大的包？”
洛辰的手按在腰间海豹皮袋上，这是他今早刻意带上的，因为有些事该有所推动了。
袋里的船板碎片还带着体温，锈迹蹭在鹿皮衬里上，像块烧红的炭。
他摸出碎片时，帐篷里响起抽气声——阳光从透气孔漏进来，照在碎片边缘，那道锯齿状的咬痕泛着冷光，像谁用冰锥生生剜出来的。
“这是冰湖底其中一个沉船的船板碎片。“
洛辰把碎片举高，让所有人看清锈迹下隐约的王冠纹章。
“1873年沉没的英国皇家捕鲸船，最后日志写着他们在冰湖遇到'会动的冰层'。”
他喉结滚动，前世在斯瓦尔巴德档案馆翻到的手稿突然清晰起来。
“我听见冰湖底下有声音，像骨头在摩擦，像...像有什么东西在啃冰层。”
“胡扯！”帕克图拍案而起，案几上的海豹油盏晃得火苗乱蹿，“冰层下能有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伊卡，后者正攥着一卷泛黄的兽皮卷往前来——那是祭司家传的《冰原记事》。
洛辰原主的记忆里有过印象，那是专门记录部落乃至冰原上发生的诸多大事，那兽皮边缘用驯鹿筋缝着，字迹被熊油浸得发亮。
“不是胡扯。”伊卡的声音比帐篷外的风还利，她展开兽皮卷，指尖划过一行褪色的符文。
“数百年前，雪狼族的祖先在冰湖刻下警示：'黑水泡起时，深渊睁开血色之眼'。”
她抬头时，耳坠的海象牙珠子撞在一起。
帐篷里响起窃窃私语。
洛辰看见几个年轻猎手交头接耳，科托克——那个总跟在阿图克身后的壮小伙——把兽矛往地上一杵：“我信乌纳拉克！”
“他带我们在冰原找到好多条大鱼，他改了冰洞的位置，改变了我们原先的捕鱼方法，让我们的捕鱼收获更多！”
阿图克突然咳嗽起来。
老人扶着案几站起来，熊皮斗篷滑落在地，露出瘦得只剩骨头的小腿。
他没看帕克图，只盯着洛辰手里的船板碎片，枯枝般的手指摸向自己的鲸骨匕首：“我年轻的时候，跟着老萨满去冰湖时.....”
他的声音像破风箱，“萨满说，冰下有'吞船的巨口'。”
帕克图的脸白了一瞬，随即涨得通红：“你这是助纣为虐！”他转身指向帐篷外，“科考队明天就到，他们有卫星，有破冰船，我们该让文明人来处理——”
“处理什么？”洛辰打断他，声音突然拔高，“处理我们的冰湖？”
“处理我们的秘密？”
“冰原下不知道沉没了多少船，他们只会带来无穷的灾难。”
他想起伊克说的话：“那东西还活着，”只觉得喉咙发紧，“长老，你真以为科考队是来帮忙的？”
阿图克突然笑了。
老人弯腰捡起熊皮斗篷，慢慢系好颈间的骨扣：“乌纳拉克说得对。”
“雪狼族的事，该由雪狼人自己解决。”他转向洛辰，浑浊的眼睛突然亮得像冰原上的极光，“你说要怎么做？”
洛辰深吸一口气。
寒气顺着领口往肺里钻，却压不住胸腔里的热。
他摸向自己的额头，那里还留着重生那天摔在冰面上的疤——但是现在，那疤正在不停的发烫。
“成立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联盟。”他说，声音在帐篷里不断回荡，“以雪狼之名立誓：守护冰原，探寻真相，捍卫部落的未来。”
他看向伊卡，后者眼睛亮得像星星；看向科托克，小伙子用力点头。
最后看向角落的拉库——那只灰白毛发的猎犬，正把前爪搭在洛辰的靴子上，仰起头发出低嚎。
月光爬上帐篷顶时，盟誓开始了。
洛辰带着伊卡、科托克、拉库，还有四个主动站出来的年轻猎手，跪在雪地上。
阿图克用鲸骨匕首在冰面划出狼头图腾，血珠从他指腹滴下，在狼眼位置凝成红冰晶。
“我，乌纳拉克，雪狼族的猎手，誓与冰原同生共死。”
“我，伊卡，雪狼族的祭司之女，誓为真相燃尽最后一滴血。”
“我，科托克，雪狼族的矛手，誓用这杆矛劈开所有谎言。”
拉库的低嚎混在誓言里，像风卷过冰原。
洛辰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生根——不是前世的知识，也不是探险家的技巧，是属于雪狼族的，刻在骨头里的责任。
散会时，帕克图摔门而出，皮帐篷的门帘甩在洛辰脸上，疼得他皱眉。
伊卡碰了碰他的胳膊，她的手正在发抖，但却笑得很开心。
洛辰点头，转身往自己的皮帐篷走。
雪地里有串新鲜的脚印，比猎手的靴子小，是伊克的。
他刚掀开帐篷门帘，就看见那孩子缩在兽皮褥子上，冻得发红的鼻尖沾着雪粒。
“乌纳拉克哥哥，我刚才看见...”
“看见帕克图爷爷的亲信纳克，带着五个人往冰湖去了，他们还扛着破冰镐。”
洛辰望向窗外，月亮已经偏西，冰湖方向传来闷响，像是什么东西在冰层下翻涌。
远处，冰湖的冰层裂开细缝，黑幽幽的水从缝里渗出来，在雪地上蜿蜒成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