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莫名其妙的老头（1 / 1）
大厅的阴影蠕动着，仿佛活了过来，无数双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贪婪地注视着林七胸口那最后一点即将熄灭的光。
痛！
深入骨髓的剧痛几乎让林七的意识都开始模糊。他感觉自己不是被烫伤了，而是有人拿了一把烧红的铁烙，死死地按在他的胸骨上，血肉、骨骼、乃至灵魂都在这高温下滋滋作响，扭曲变形。
但就在这意识即将溃散的瞬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大门！
那扇透着灰蒙蒙天光的玻璃大门，就在十几米外！
“啊——！”
林七爆喝一声，与其说是给自己打气，不如说是在用吼声宣泄那无法忍受的痛苦。他不再管胸口的灼痛，也不再理会身后那些蠢蠢欲动的阴影，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都压榨出来，灌注到双腿上。
一步，两步，三步……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胸口的剧痛随着身体的震动，一波波地冲击着他的神经。他甚至能闻到自己身上传来的、那股令人作呕的皮肉焦糊味。
身后的阴影已经不再满足于潜伏，开始向他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低沉的嘶吼。
近了，更近了！
最后几米，林七几乎是整个人朝前扑了出去。
“哐当——！”
他用肩膀狠狠撞开了那扇破旧的玻璃大门，身体因为巨大的惯性，踉跄着冲到了外面的空地上，一头栽倒在地。
冰冷潮湿的地面贴着他的脸颊，混杂着泥土和腐叶气息的微凉空气，贪婪地涌入他的肺部。那股一直盘踞在鼻腔里的腐臭和血腥味，终于被冲淡了。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才重新变得真实。
林七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过了好半天，他才挣扎着翻过身，靠着身后冰冷的墙壁坐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只见整栋精神病院大楼，都被一层若有若无的黑气彻底笼罩。那黑气如浓雾，又如活物，缓缓地翻腾着。从那些破碎的窗户里，隐约传来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尖笑和疯狂的撞击声，仿佛里面已经彻底沦为了一座怨灵的乐园。
仅仅是看着，都让人头皮发麻。
林七打了个寒颤，收回目光，再也不敢多看一眼。他知道，只要自己晚出来几秒钟，下场绝对和里面那些声音的主人一样。
“妈的……活下来了……”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胸口那股能把他活活烤熟的灼痛，已经消失了。
他连忙低头，手忙脚乱地扯开自己的上衣。
“嘶……”
只看了一眼，林七就倒吸一口凉气。
衣服下面的胸口，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的烫伤，伤口中心的皮肉甚至有些焦黑。而在这一片狼藉的中央，那块之前还滚烫的碎片，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贴在他的皮肤上，只是已经失去了所有热量。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将那块碎片从伤口上揭了下来。
没有了高温，但碎片和血肉粘连的感觉，还是让他疼得龇牙咧嘴。
他把碎片拿到眼前。
借着外面灰蒙蒙的天光，他看清了这块“罪魁祸首”的模样。碎片入手不再是之前的灼热，也不是刚得到它时的冰冷，而是一种奇特的温润感，像是上好的暖玉。它表面散发出的莹白光芒，比之前更加黯淡了，几乎微不可见。但仔细看去，能发现上面又多出了几道细密的裂纹，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碎裂。
“小黑，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林七有气无力地问。
“说了是引魂灯的碎片。”小黑的声音再次响起，但不知是不是林七的错觉，他总觉得小黑的语气里少了几分平时的戏谑，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它消耗了太多能量来压制那些被吸引过来的怨气，同时也为了不让你的魂魄被怨气直接冲散。现在能量耗尽，它就进入了自我修复的休眠状态。”小黑解释道，“总之，你现在安全了。收好它，别弄丢了。”
“安全？”林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举起那块温润的碎片，对着虚空中的黑猫晃了晃，“就为了这破玩意儿，老子差点交代在里面！一百万，我他妈是疯了才会接这种要命的活儿！”
他看着自己胸口的伤，又想起刚才九死一生的经历，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神秘的雇主老头，莫名其妙的“摆渡人”身份，还有这块既能救命又能要命的破灯碎片……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人摆布的棋子，连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棋盘上都不知道。
“妈的，这破灯的碎片，就是个烫手山芋！”他咬牙切齿地骂道，眼神里透出一股狠劲，“老头，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这一百万老子不要了，这破玩意儿你也别想要回去！老子拿它当夜壶垫脚！”
这一刻，林七那外怂内刚的性子彻底被激发了出来。他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被坑了，被骗了，差点连命都丢了，他要是不找回场子，他就不姓林！
他掏出那部被汗水浸透了的手机，万幸还能开机。他翻出那个陌生的号码，想也不想就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听筒里传来那个熟悉而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悠闲的笑意：“小友，看来你已经出来了。”
这语气，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林七的火气更大了，他几乎是吼着出声：“老东西！你他妈是不是早就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你这是让我去送死！”
“呵呵，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老者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如果你真的会死在里面，现在就不会打电话给我了，不是吗？”
“我……操！”林七被噎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用国粹来表达自己的愤怒，“你少给老子来这套！东西我拿到了，但你必须给我个说法！这到底是什么？你到底是谁？不然这玩意儿你永远别想拿到！”
他以为自己的威胁能起到一点作用，谁知道电话那头的老者却轻笑了一声。
“小友，那东西，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回来。”
“什么？”林七愣住了。
老者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把他满腔的怒火浇熄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困惑。
“东西给你了，就是你的了。”老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或者说，是你比我，更需要它。”
“我需要它？我需要这块能把我烤熟的铁片？”林七觉得自己快跟不上对方的思路了。
“它的用处，你以后自然会明白。”老者没有过多解释，话锋一转，“至于报酬，一百万，一分都不会少，药方也会一起给你。过几天，会有人联系你，把东西给你。”
说完这句话，不等林七再问，电话就被直接挂断了。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忙音，林七举着手机，在原地呆了足足半分钟。
老头……不要这碎片了？
还说自己比他更需要？
无数的疑问像是潮水般涌入林七的脑海，让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变成了一团浆糊。
他原本是气势汹汹地打电话去问罪的，结果三言两语下来，自己反而成了那个最莫名其妙的人。
“小黑，”他茫然地问，“这老头……到底在搞什么鬼？”
虚空中的黑猫舔了舔爪子，异色的双瞳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难得地没有吐槽。
“谁知道呢，”它淡淡地说，“不过有句话他没说错。现在的你，确实比任何人都需要引魂灯。没有它，你连下一个怨灵都扛不住。”
“……”
林七沉默了。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块已经变得温润如玉的碎片，心中五味杂陈。
恨吗？当然恨，差点就死在这玩意儿手上了。
可……它也确实救了自己的命。
他现在终于明白，自己这个所谓的“最后一名摆渡人”，恐怕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而他卷入的这趟浑水，比他能想象到的任何情况，都还要深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