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救赎（1 / 1）
一个咖啡杯被放到了徐朗面前。
姚思芳自己捧着一杯茶，蹙眉看着徐朗问：“脸色这么差，到底谁出事了？”
徐朗闷头喝了两口咖啡，还给烫到了，吐着舌头缓了缓才说：“是子珊。”
“你前妻？”姚思芳一愣。
“嗯。”
“她怎么了？”
“她妈妈住院了，她私下带课被人举报，现在工作暂时停了。”徐朗说起来也是郁闷。
“这可真是够倒霉了啊。”姚思芳笑笑，倒不是幸灾乐祸的意思，偏头想了想，问：“我能帮什么忙吗？”
“不用不用。”徐朗赶紧摆手，“我平时麻烦你的已经够多了，这事不可能再找你。”
姚思芳弯弯唇，却没说话，也没有要继续怎样的意思。其实她对徐朗这个后辈印象不错，年纪一把的中年男人，本来最该猥琐的时期，但是做事从来尽心尽力，对得起身边人，也对得起天地良心。他就像农村早期那种最朴实的烤红薯，让人一沾就觉得暖融融的。
可是这事她不好管。苏英杰的确有教育局的关系，但明摆着是不喜欢徐朗的，她若是再为了徐朗的前妻的事去跟苏英杰开口，那起到的作用是正面还是负面可说不定。
苏英杰不像徐朗，这人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不怎么讲天地良心那一套的。
“那你准备怎么办呢？想帮她？”姚思芳问徐朗。
徐朗自己似乎也没想明白，郁闷的往桌上一爬，说：“我都不敢去找她了，今天去学习你没见她看到我时的样子，好像恨不得生吞活剥我一样。她怀疑我举报她，怎么可能呢？再怎么的我们也一起生养了成成。”
“恩恩，你被她骂惨了，误会了，然后呢？”姚思芳饶有兴致的问：“死心不管啦？”
徐朗张张嘴，看了眼姚思芳，又郁闷的低下头。
姚思芳笑着摇摇头，活动了一下肩膀，一边往外走一边道，“给你二十分钟再琢磨一下前妻，然后跟我开工了。”
徐朗办公室的门被关上，他转头看向外面，望的是医院的方向，但是那一片蓝天白云，映不出那个角落里正在发生的罪恶。
杨子珊被按在后座的座位上，衣衫**，拼命厮打，“放开我！主任我不要！求你放过我！”
“乖，姗姗，别动了，我当初一见到你就喜欢……”赵主任整个人压在杨子珊的身上，平时健身的他力道不是杨子珊一个女人能比的，轻而易举就可以钳制住她的胳膊和腿。他的手顺着杨子珊的膝盖摸到大腿，然后一直往内，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他不自觉的开始用身体摩挲杨子珊。至于女人所有的反抗，都被他当成情趣一样无视了。
杨子珊的拉链被扯开了，裤袜眼见也要给脱下，杨子珊终于出离愤怒，抬手忽的一巴掌就扇上了赵主任的脸！
赵主任当即呆住，一时竟停在那儿，可是几秒钟后一下就恼羞成怒，回手一巴掌就抽到了杨子珊的脸上！
“泼妇！还敢打我！给脸不要脸吧你！”
“喂！那边干嘛的？”这里巨大的动静终于惊动了保安。
赵主任沉着脸看了眼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忽的两下窜出车，抓住杨子珊的脚裸倒提着将她拉下了车！
“唔——”杨子珊**着身体被硬生生丢到水泥地上，当即痛的一声闷哼。
赵主任却看都不看车旁边的人，一边迅速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沉着脸看后视镜，方向盘一打就朝最近的出口开去。
“喂！停下！那辆车停住！”保安一看地上躺着人，车又要跑，当即慌了，拿出对讲机就想喊人报警。
“等等……”一只手却抓住了他的脚脖。
杨子珊有些虚弱且屈辱的声音响起，她捂着领口，低低的说：“我没事。”
保安为难的立在那儿，再抬头看车子，已经开的不见了，而路上还给扔出来一件女士风衣。应该是刚才那个司机干的。
保安快步过去捡起丢在地上的衣服，又返身跑回杨子珊身边，把衣服盖在她身上，问：“女士，真的不用报警吗？刚才你们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一点、一点口角。”杨子珊深吸一口气，憋回去眼泪道。
保安看这场面不像是“一点口角”，但当事人说不追究，他也不好说什么。
他搀起了杨子珊，待确定她自己站着之后，就赶紧放开手，退开了。
“那个，要不要送你上医院？”他挠挠头问：“就在后头。”
“不麻烦了，谢谢你。”杨子珊瘦削的脸上强挤出一个笑容，不想再在这里多留，跛着脚，一瘸一拐的走了。
她顺着消防通道进的医院大楼，没敢直接去三楼母亲的病区，而是先找了个洗手间，整理了一下衣服，洗个脸，重新涂了涂口红。
病房内，陈慧茹气呼呼的坐在沙发上，杨子文沉默的站在一边的茶几旁削苹果。
陈慧茹不满丈夫的样子，气道，“你别老不说话啊，不说话医药费就能变出来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瞒着我偷偷在外面借钱了吧？”
“借的不多。”杨子文把苹果往老婆嘴边递。
陈慧茹烦躁的推开了，皱眉问：“不多是多少？不多就不用还了吗？要我说你这个妈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别人都能用便宜的国产药，怎么她就得用进口的呢？医保报的少，自己就得拿得多，你不知道吗？”
杨子文抓着苹果，眼睛视线落在地上。
陈慧茹站了起来，一手指戳着丈夫的胸口道，“你自己一个月能赚多少有没有数？我们娘俩以后还指着你呢！你就光考虑娘啊，你妈是你一个人的妈吗？”
“我姐也拿钱了，拿的比我多。”杨子文终于忍不住辩驳了一句。
“那是她应该的。”陈慧茹瞪眼，叉着腰有点不忿的样子，“都说长姐如母，你看她哪里有一点当姐姐的样子，不说给你房子车子，现在还要你担着家里这些事！我真是后悔嫁给你啊杨子文！”
“没让你嫁给个富二代真是对不起了。”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
杨子珊冷着脸走进来，先去看了看母亲，又翻了一下医生早上的查房记录，然后才回头对愣在一起的夫妻俩道，“你们过不下去了可以离婚，这个时代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杨子珊你说什么！”这次，陈慧茹还没反应，杨子文就先恼了，“你自己过不好也看不得别人好是不是！”
“哎呀我的肚子，当大姐的欺负人，也是不要脸了哎呦——”陈慧茹哼叫的梗热闹。
杨子文吓得不行，赶紧搂过陈慧茹，忙不迭的询问：“怎么了怎么了？肚子疼？快点我带你去检查一下——”
陈慧茹随着杨子文出了病房，临走前，十分厌弃的瞥了眼杨子珊和躺在床上毫无动静的杨母。只是杨子文完全没有觉察到她的眼神。
杨子珊冷冷的目送自己的弟弟离开，她觉得心里很凉，很累，一口气强撑在胸口里，胀的她痛，胀的她想哭，可是她不敢再哭了，她怕最后这一哭，所有心力就都散了。
郑浩一回到家就跟一只小猴子一样扔了书包，嗷嗷的叫人。
“爸爸！爸！在不在在不在！第一手的人间惨剧！大新闻啊快出来听！”
彼时保姆阿姨正在厨房做饭，郑江河在屋里打电话，俩人都被闹了出来。
阿姨还围着围裙，举着锅铲，愁的不行问：“小祖宗你这是怎么了啊？”
郑江河看到油都快滴下来了，赶紧赶人，“你崩管他，我料理，快回去吧。”
“哎，好的先生。”阿姨这才赶紧回厨房。
“我等会儿再给你打回去，刚才那个方案我觉得还可以，你让秘书处先拟个章程出来。”郑江河匆匆对电话那边交代了一句，然后就挂断了，黑着脸走向郑浩。
“我说你找揍是不是？喊的一个院都是你！”
“没没，没找揍——”郑浩讨好的笑着，赶紧举起双手往后退，“我是着急回来跟父皇大人禀报一件事。”
“什么事？闲事你就等着脱裤子吧。”郑江河没好气的撸起袖子。
“杨子珊今天在课堂上晕倒了。”郑浩迅速道。
“……杨老师？”郑江河一怔，“为什么？生病了吗？”
“累的吧。”郑浩两手无辜的一摊，“她妈生了大病，她弟弟不管，她就跑出去没日没夜的带课，结果今天下午还给人举报了。根据我离校时收到的最新消息，她应该已经被开除了。”
“……”郑江河一时怔愣的说不出话来，这种算人生低谷的极致了吧？
心一直一直往下沉，作为一个听者，他尚且不知该从里开始收拾这无处不在的烂摊子，那那个女人呢？刚刚失去了婚姻，也离开了他这个潜在对象，将自己放逐于无边无际的空落落世界中的女人，又预备如何面对这残酷的所有？
但命运对杨子珊的打击似乎并没有到此为止。
当她捏着医院的新的缴费通知单，麻木的打开手机短信，一点点阅读完新的消息。每一个她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让她头晕目眩。
杨老师您好，经校委会慎重考虑，您的行为对我院声誉造成极大的恶劣影响，故而做开除处理，请您于三日内来校办理离职手续。
……
她的胸腔急剧起伏，每一口呼吸似乎都要拼尽全力了，她听到自己发出拉风箱一样的声音，她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轰隆”一声！
巨大的雷鸣闪电伴着越来越的夜色压了下来，所有行人都在一瞬间快速奔跑起来，他们都有方向，都有目标。
但杨子珊没有。
她仰头望着天空，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一软，她就这么跌坐在了石阶上。
细密的雨丝打在了她的脸上，和着咸咸的泪水，流进了嘴里。她无声的流泪，嘴唇哆嗦着，不知是冷还是怕，以至于上下牙都在打颤。
命运为什么不能给她一条路走，一条活路。
“嗡”的一下，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杨子珊有些麻木的缓缓低下头，点开。
透过湿润一片的屏幕，她看到了赵主任新发来的消息。
——今晚九点学校对面的如家酒店。还有没有转机，只看你自己的了。
……
杨子珊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几个喘息后，她蓦地放声大哭！
“啊啊！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
她疯了一样跌跌撞撞冲下了台阶。
路人都被她癫狂的模样惊呆了，四散逃开。
有小女孩惊慌的丢掉了手里的雨伞。
有保安呵斥的朝她冲了过来。
有年轻人厌恶的远远绕开她。
她顾不上，她顾不上，她沉浸在她的绝路里了。
她不想要!她不想要这样的转机啊！杨子珊在瓢泼大雨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声嘶力竭。
“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吧！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呜呜啊！……”
杨子珊两手死死的扣进泥土里，发泄一样的挖着，眼泪鼻涕流了满脸，湿透的衣服裹在身上，冷，一直冷到了骨头里。
忽然，头顶的雨水消失了。
杨子珊盯着地面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皮鞋。那双看起来十分低调却感觉皮质上佳的鞋子，就这么大喇喇的踩进泥水里。
杨子珊怔怔的，一点一点抬起头，顺着深蓝色的西装裤，慢慢移到上面。
郑江河打着一把黑色的雨伞，脸色沉肃的站在她的身前，他的身姿挺拔，神情平静却有着如山一般的稳泰，仿佛能遮蔽这世间一切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