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1 / 1）
晨风卷起粉白的花瓣，如同无声的叹息，在顾北身边打着旋，又悄然飘落。
他站在原地，目光沉静地追随着那两个消失在教学楼门厅深处的背影——苏婉宁挺直如天鹅般的脊背，带着一种近乎凛冽的优雅，每一步都踏在无形的刀尖上；
而被她紧紧挽着的宋佳琪，则像一只被命运扼住后颈的小兽，频频回头，眼神里盛满了未散的惊慌、残留的羞赧，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顾北的担忧和依赖。
那担忧的眼神，像一根细软的羽毛，轻轻搔刮在顾北的心尖。
他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极淡却真实的弧度，带着安抚的意味，对着那个频频回望的小小身影，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仿佛在说：别怕，有我。
直到她们的身影彻底被教学楼内部的阴影吞没，顾北才缓缓收回视线。他低头，摊开自己的手掌。
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宋佳琪指尖微凉的触感和那份因紧张而微微汗湿的黏腻。他轻轻收拢五指，仿佛要将那份温度牢牢攥住。
刚才那个在樱花纷飞中、带着泪水和颤抖的拥抱，那份不顾一切的袒露心迹，此刻回想起来，依旧让他的胸腔里涌动着一种沉甸甸的、混杂着怜惜与满足的暖流。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樱花清甜的气息，也夹杂着校园清晨特有的、带着露水和书本味道的朝气。
他迈开脚步，步履沉稳地朝着教学楼走去，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平静，仿佛刚才那场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偶遇”从未发生。
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光芒——苏婉宁的反应，比他预想的……更有趣。
...
教学楼门厅的光线骤然明亮起来，将外面樱花树的斑驳光影彻底隔绝。苏婉宁挽着宋佳琪的手臂，力道没有丝毫放松，甚至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钳制感。
她脸上那标志性的、完美无瑕的笑容如同最精密的模具雕刻出来的一般，依旧挂在唇角，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眸深处，却像是冻结了千年的寒潭，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和翻涌的暗流。
“婉宁……我……”宋佳琪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尚未平息的颤抖。
她试图解释，却感觉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半个字也挤不出来。苏婉宁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而强大的气场，让她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站在聚光灯下，无所遁形。
“佳琪，”苏婉宁的声音响起，清悦依旧，却像裹了一层薄冰，每一个字都带着清晰的、带着冰碴的质感，“眼睛肿成这样，昨晚没睡好？还是……哭得太厉害了？”
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精准地落在宋佳琪红肿的眼皮上，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她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宋佳琪的身体猛地一僵！脸颊瞬间再次爆红，如同熟透的番茄！
她下意识地想低下头躲避那洞穿一切的目光，却被苏婉宁挽着的手臂稳稳地“固定”着，动弹不得。
她只能慌乱地眨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抖，声音带着哭腔：“没……没有……就是……就是沙子进眼睛了……”
“沙子？”苏婉宁的唇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带着嘲讽意味的弧度，眼神却更加冰冷，“大清早的，在樱花树下，沙子还真会挑地方。”
她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宋佳琪微微敞开的校服领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被用力拥抱后留下的、不易察觉的褶皱痕迹，“看来这沙子，还挺有劲的。”
宋佳琪的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被抽空，留下冰凉的麻痹感。
苏婉宁的话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她最羞耻的神经上。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尝到了血腥味，眼眶瞬间又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就在这时，一阵喧闹的说笑声由远及近。
几个穿着同款蓝白校服的女生正结伴走进教学楼，为首的一个身材高挑、妆容精致的女生，正是十四中另一个风云人物——赵思琪。
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厅中央、如同自带聚光灯般的苏婉宁和她身边低着头、眼圈通红的宋佳琪。
“哟！婉宁！佳琪！早啊！”赵思琪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夸张和热情，几步就走了过来，目光在两人身上滴溜溜地转着，最后定格在宋佳琪通红的眼睛上，“佳琪这是怎么了？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谁欺负你了？”
她的语气带着关切，眼底深处却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苏婉宁脸上的笑容瞬间加深了几分，如同冰雪消融后绽放的春花，完美得无懈可击。
她自然地松开挽着宋佳琪的手，转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亲昵而自然：“没什么大事，佳琪就是心思太细腻了。刚才在门口，看到一只受伤的小鸟，心疼得直掉眼泪呢。”
她的声音温柔悦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仿佛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苏婉宁从未存在过。
宋佳琪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苏婉宁。她没想到苏婉宁会这样帮她遮掩……虽然这理由同样蹩脚，但总比被直接戳穿要好。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慌乱地点点头，算是默认。
“哎呀！原来是这样！”赵思琪恍然大悟，随即又夸张地笑起来，“佳琪你也太善良了吧！不过一只小鸟而已嘛！”她身后的几个女生也跟着附和地笑起来。
苏婉宁微笑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赵思琪身后那几个女生好奇探究的眼神，随即又落回宋佳琪身上，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嗔怪：“是啊，傻丫头，快别哭了。去洗手间洗把脸，不然待会儿上课，老师该以为我欺负你了。”
她说着，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包精致的印花纸巾，抽出一张，动作轻柔地、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塞进宋佳琪手里。
宋佳琪捏着那带着淡淡香气的纸巾，指尖冰凉。
她看着苏婉宁那双漂亮却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从容。
她明白，这是苏婉宁在给她台阶下，也是在无声地警告她——闭嘴，配合。
“谢……谢谢婉宁……”宋佳琪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攥紧了纸巾，像抓住救命稻草，转身逃也似的朝着洗手间的方向快步走去，背影仓惶而单薄。
苏婉宁目送着宋佳琪消失在走廊拐角，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底的寒冰似乎更厚了一层。
她转向赵思琪等人，语气轻松自然：“走吧，快上课了。”
“哎，等等！”赵思琪却突然拉住她，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眼神瞟向教学楼门口的方向，“婉宁，我刚才好像看到……顾北和佳琪在樱花树那边……抱在一起？真的假的？顾北不是一直……”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周围的几个女生也瞬间竖起了耳朵，眼神里充满了八卦的兴奋。
苏婉宁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柔软。她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玩味？
“哦？是吗？”她微微歪了歪头，卷曲的发梢在肩头轻轻晃动，眼神里带着一丝无辜和好奇，“我刚才光顾着安慰佳琪了，没太注意呢。”
她顿了顿，语气轻描淡写，却又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不过，顾北和佳琪……他们关系一直挺好的呀。同学之间，互相安慰一下，也没什么吧？”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将那个足以引爆全校八卦的拥抱，定义成了“同学之间互相安慰”。
既没有否认事实，又巧妙地消解了其中的暧昧色彩，更将自己置于一个旁观者的、甚至带着点“撮合”意味的立场。
赵思琪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随即变成了半信半疑：“真的假的？就只是安慰？”
“不然呢？”苏婉宁挑眉，笑容明媚，眼神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锐利，“佳琪是我最好的朋友，顾北……也算是认识很久的同学。
他们要是真有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她的话语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自信和掌控感，仿佛她才是那个掌握着所有秘密的人。
赵思琪被她的气场慑住，讪讪地笑了笑：“也是哦……呵呵，我就随口一问嘛。”她身后的几个女生也连忙附和着点头。
苏婉宁不再多言，优雅地转身，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哒、哒”声，每一步都带着女神应有的从容和疏离。
只有她自己知道，藏在宽大校服袖口下的手指，正死死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柔软的皮肉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制住心底翻腾的惊涛骇浪。
她必须维持这份完美。她苏婉宁，永远是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女神。任何动摇这份形象的因素，都必须被巧妙地化解、压制，或者……彻底清除。
高三（五）班的教室里，晨读的喧嚣如同潮水般涌动着。
宋佳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低着头，假装专注地看着摊开的英语课本。但她的心却像被放在油锅里煎炸，根本无法平静。
苏婉宁刚才在门厅的表现，那看似解围实则警告的话语，那冰冷的眼神，都让她坐立不安。
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坐在前排、如同发光体般的苏婉宁的背影。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北单手插在校服裤兜里，另一只手随意地拎着书包带子，迈着长腿走了进来。
他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教室里不少目光。
尤其是女生们，目光或明或暗地追随着他。
顾北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精准地捕捉到了后排低着头的宋佳琪。他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朝着自己的座位——宋佳琪斜后方靠窗的位置走去。
他走过苏婉宁座位旁边时，脚步甚至没有丝毫放慢，眼神也未曾在她身上停留一秒，仿佛她只是教室里一个普通的背景板。
苏婉宁挺直的脊背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她正在整理书桌的动作微微一顿，指尖捏着的一支钢笔悬在半空。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顾北从她身边走过时带起的微弱气流，以及那份彻底的、视若无睹的漠然。这比任何刻意的挑衅都更让她感到难堪和……刺痛。
顾北走到自己的座位，拉开椅子坐下，动作流畅自然。他将书包塞进桌肚，然后抬起头，目光越过前面几个同学的肩膀，落在了宋佳琪那微微弓起的、显得有些紧张的背影上。
他微微侧过身，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支笔。他的视线专注地落在宋佳琪身上，眼神温和而平静，带着一种无声的安抚和关注。那目光仿佛在说：我在这里，别怕。
宋佳琪似乎感受到了背后的注视，身体微微一僵。她没有回头，但原本紧绷的肩膀却悄然放松了一丝。
她放在桌下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苏婉宁塞给她的那张带着香气的纸巾。
坐在前排的苏婉宁，虽然背对着他们，但仿佛背后长了眼睛。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顾北那道落在宋佳琪身上的、毫不掩饰的目光。那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灼烧着她的后背，让她感觉如芒在背。她甚至能想象出顾北此刻的神情——专注、温柔，带着一种她从未拥有过的、只属于宋佳琪的在意。
一股强烈的酸涩感猛地冲上鼻尖！
苏婉宁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那股翻涌的情绪。
她挺直了背脊，拿起桌上的课本，翻开书页，动作优雅依旧，只是那翻书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她必须维持这份完美。
她不能失态。她是苏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