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平台跳板（1 / 1）
八云紫眯着眼帘，打量着悠然饮酒的斗牙。
明艳不可方物的脸庞上，始终噙着那抹恰到好处、令人难以捉摸深浅的笑意，让人看不出一星半点儿的其余神情。
就算是天庭之主直击自己的软肋，她也没有着急回话。
懂事的橙履行着自己侍者的义务，身高刚好让自己在温泉中站稳，露出一个小脑袋。
双手推着漂浮在水面的木质托盘，运用起还不熟练的妖术，为玉杯斟满酒液。
然后笑盈盈地、用那双还带着婴儿肥的小手，将酒杯高高举起，奉至紫的面前。
“紫大人，请用。”
紫的目光从斗牙身上微微移开，落在橙天真无邪的小脸上，唇角那抹公式化的笑意，似乎真切了半分。
她优雅地抬起光洁如玉的藕臂，带着水珠的指尖，轻轻接过酒杯的同时，也将杯沿送至饱满的红唇边，动作极具仪态。
紫轻抿了一口，酒液润泽了红唇，留下诱人的水光。
之后，妖怪贤者才徐徐说道，声音如泉水流淌。
“幻想天乃一切超凡异能者的幻想天，天庭的妖怪超凡者们，自然也属于幻想天的一员，帝君能参与到幻想天的建设当中，妾身自然是求之不得。”
紫从来没有想过主导幻想天的一切，她更加像是一个超然的观察者与命运的指引者。
只要幻想天正常发展，撑起妖怪超凡的天地，完成大天地与小天地之间平衡，调和超凡与非超凡之间的冲突。
借此天地共鸣、法则交织之势，将自身对境界之法则的领悟，推向更深远的层次。
只要不偏离这最终目的，其余的事情并非不可商量。
这正是紫默许，乃至容忍斗牙偶尔越界之举的根源——于她而言，这不过是抛出去几根无伤大雅的肉骨头。
只要这头狗不来捣蛋，那么任他偶尔逞些无谓的口舌之快，紫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先前从地狱中收走地狱本源，就让地狱女神穷追不舍。
要是再让天庭盯上，幻想天的成立必然会生出额外的波折。
眼下暂且忍他几分轻薄。
“如此甚好。”
斗牙将酒杯轻置一旁，目光如实质般落在紫的身上。
“天庭与幻想天并无二致，皆是天下妖异之属的归宿。”
他声音低沉，诚恳道，“此前对贤者的邀约，始终作数。”
加上这一次，这已经是斗牙第三次造访隙间之里。
双方之间的谈话，在克制中，维持着表面的融洽。
一旁侍立的蓝，低头接过空杯，呼吸微微急促，终究没能忍住，极小声道。
“说什么邀请，真是厚颜无耻，这分明是威逼利诱。”
“紫大人昔日于犬族有恩，若是没有紫大人明里暗里的插手，岂会有如今的天庭，现在倒以势压人，真是忘恩负义……”
但再小声，在两位妖神级别的存在下，也是清晰入耳。
只是嘛，紫唇边的笑意未减一分，仿佛未曾听闻。
斗牙亦神色如常，仿佛一句无关紧要的风拂过耳畔。
两位都是腹黑之人，可不会被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语而动怒。
“呀！”
忽然感受到水下大手的蓝，吓得花枝乱颤，像是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向后缩去，手脚并用地在温泉中慌乱扑腾，溅起的水花顿时打翻了漂浮的木盘。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躲回紫的身后，只探出半个湿漉漉的脑袋，用那双泛着水光的眸子狠狠瞪向斗牙，羞愤欲绝的目光里写满了“变态色狼”的控诉。
“阁下贵为天庭帝君，威震寰宇，何必同一只不懂事的小狐狸计较呢？”
紫拍了拍蓝的发顶，视线看着斗牙，话里带刺。
“况且，即便是帝君，做客之时……也该略讲几分礼仪规矩，不是么？”
“就是，就是。”
一旁的橙忙不迭地点头附和，小脸绷得认真。
“正因贤者屡次相助我犬族，你我之间，早已亲如一家。”
斗牙唇角微扬，迎着蓝难以置信又五体投地的目光，从容道出这般歪理。
“既然如此，一家人又何须计较那些虚礼客套——”
“你说是么，紫？”
“好像是哦，紫大人。”
橙听得有些迷糊，觉得有些道理，“就像蓝大人时常帮我一样，大家都是一家人。”
“不懂就不要乱说！”
蓝气得双颊绯红，狐尾一卷便将懵懂的橙揽入怀中护住，气呼呼地说道，“他那是在强词夺理，歪曲事实，胡说八道……”
“嗯？”
斗牙一声低哼，瞬间让情绪激动的蓝偃旗息鼓。
湿透的浴衣贴在她曲线玲珑的身子上，勾勒出微微发抖的轮廓。
晶莹的水珠顺着九尾狐光滑的脊线和不住轻颤的腿侧滚落。
连那对毛茸茸的狐耳，都害怕地贴伏在濡湿的发间。
紫适时地轻轻挥了挥手，如蒙大赦的蓝立刻抱紧怀中的橙，迈着仍有些发软的双腿，飞快地离开了温泉里的那个“色魔”。
安静下来，只有水波流动的温泉内，紫平静地说道。
“将来的世界，将越来越不适合妖怪生存，这一点，想必帝君也已知晓。”
天庭能人辈出，更有八意永琳这等人物坐镇，紫并不担心斗牙不知道这点。
此外，森罗天庭的风吹草动，大部分都难以逃过，遍布各处的隙间之眼。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特别是在这紧要的关口，紫更是一点大意都没有。
“幻想天是妾身倾注心血构筑的方舟，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无论其目的为何——动摇它的根基，破坏它的宁静。”
紫话音微顿，眸光流转间带着锐利的审视，轻声问道。
“帝君到底是怀着善意襄助，还是抱着恶意而来？”
开门见山的询问让斗牙笑了笑，仰躺在温泉的边缘，望向天际那轮清冷的明月，语气悠然。
“对待自己人，我当然抱着善意，只是不知道，贤者是否愿意成为自己人了。”
紫凝视着男人全然不设防的姿态，非但未因那亲昵的称谓显露半点不悦，反而微微偏过头。
纤长的指腹轻轻点在自己光洁的侧脸上，指尖与肌肤相触处微微陷下一点柔软的弧度。
月华流淌过贤者细腻如玉的脸颊，显现出精致下颌线与含笑的唇角。
“自己人？”
她重复道，眼眸中流转着似真似幻的微光。
“莫非……帝君是打算将妾身也一并纳入天宫琼闱，才算是彻彻底底的‘自己人’？”
“我倒真希望如此。”
斗牙坦然承认了心中灼热的欲望，旋即却又化作一声轻叹，语气中带着几分真实的惋惜。
“这般不切实际的念想，并非我今日踏足此地的目的。”
“便与你直言吧。于我构想之中，幻想天的初步定位，乃是一处中枢，一个连接万千异星世界的平台跳板。”
斗牙话锋一转，仿佛未曾察觉紫冷凝的眸光，以及骤然沉凝的气压，径自说了下去。
“当然，幻想天永远不会只是平台，我会将虚神界融入其中，将其炼化为我的意志载体，并在之后不断汲取诸天万界的本源之力，滋养、壮大此界。”
“将其超脱樊笼，成长为一方真正不朽的永恒大世界。”
说到这里，斗牙才重新将目光牢牢锁住紫，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挑衅的弧度。
“那么贤者阁下，此刻你再告诉我，我此行所怀的，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
紫沉默地望着眼前这位直起身躯、好整以暇等待着回应、眉宇间写满了有恃无恐的天庭帝君，纤细的柳眉不禁微微蹙起。
心中万千算计如流光般飞速运转，推演着应允和拒绝背后，无穷可能与得失利害。
半晌的沉寂之后，紫的声音如同浸透了月华的寒泉，徐徐流淌而出。
“以帝君通天彻地之能，寻一方天地强行掌控，岂不更为便利直接？”
“为何……偏偏选中还未诞生的幻想天？”
“这有什么好问的。”
斗牙露出一副吃定了你的嚣张表情，“因为幻想天就是你的命脉，掌握了幻想天，便是执掌了你未来。”
男人目光灼灼，言语直白得近乎粗暴，“那样一来，你迟早有一日会成为我的女人。”
（当初究竟是如何看走了眼，选择了这个好色成性的狗男人，那时候直接拍死该多好。）
紫指间倏地现出一柄紫檀骨扇，“唰”地展开，堪堪掩住骤然失却从容的玉靥。
扇面上流光微转，却遮不住她声线里，那几分都快绷不住的切齿之音。
“倒是不知……妾身这点微末魅力竟能入得帝君法眼。”
“难不成是凌月仙姬与诸位殿下年华渐逝，容色衰微，再难吸引陛下垂怜了？”
“这倒不是。”
斗牙答得轻描淡写，仿佛全然未见紫额角那根几欲跳起的青筋，“若论年岁，我的诸位妻子绝大多数比你年轻。”
他刻意顿了顿，迎着妖怪贤者冷冽的目光，慢条斯理地补上最后一句。
“嗯，年轻许多许多。”
“哦呵呵呵呵……”
一阵意味难明的轻笑自紫的唇间逸出，那笑声既不尖锐也不高昂，反而带着几分慵懒的沙哑，轻轻刮过人的耳膜。
肩头微微颤动，带动锁骨的精致线条在水下浮现。
饱满的胸脯随之震荡，荡开圈圈诱人的涟漪。
可惜被隙间阻隔，斗牙只能听见硕果不断起伏的水花声响。
温泉仿佛也感知到了这笑声中潜藏的危险。
原本舒缓蒸腾的白雾凝滞片刻，贴近她肌肤的水面无风自动，泛起细密而紊乱的波纹。
斗牙只觉得那笑声钻入耳中，带来缕缕的寒意，头皮不由地隐隐发麻。
他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凝重的氛围，目光随意扫过不远处的竹林，正躲在层层翠影后，偷看的狐狸与小猫，继续说道。
“说起来，‘幻想天’这名字，格局似乎仍显小了些……”
斗牙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在谈论风月，“依我看，不如改作‘高天原’，或是‘长生天’，岂不更显气象……”
话语未尽，他便对上了紫投来的视线——那目光沉静如水，却冰冷得仿佛能冻结整片温泉。
其中蕴含的意味让斗牙后续的话语，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他很是识趣地收住了这个话题，干脆利落地起身，重新浮现在身上的衣袍，在月色下划开一道利落的弧线，身影渐淡。
“幻想天创立之刻，记得知会我一声。”
“外界一切风雨，自有我为你一一拦下。”
他的声音残留空中，人已消失在氤氲的雾气与竹影深处。
“啧，装模作样，尽是说些让人恶心肉麻的话。”
从草丛中跳出的蓝，夸张地搓着自己白皙的手臂，手指顺着光滑的肌肤来回摩擦。
仿佛真要搓去那一层，根本不存在的鸡皮疙瘩。
俏丽的脸上写满了嫌恶，一对狐耳因激动而不自觉地抖动。
美眸对着斗牙消失的方向，狠狠飞了个白眼，红润的唇瓣不高兴地微微嘟起。
“有紫大人和神绮大人坐镇，幻想天怎可能会有丝毫闪失？”
她说着，还不忘骄傲地挺起饱满的胸脯，身后九条蓬松的狐尾如同孔雀开屏般得意地舒展开来，在月光下泛起柔和的光泽。
忽然啪的一声响起。
蓝娇躯猛地一僵，原本写满嫌弃的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涨得通红。
她下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哇！”，猛地转过头，正对上不知何时折返、好整以暇站在那里的斗牙。
她慌忙用双手捂住身后那骤然传来火辣辣刺痛感的挺翘臀瓣，羞得连耳尖都染上了绯色。
方才那副张扬的模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敢蹲下身来。
将发烫的脸颊深深埋入胸间，支支吾吾地再也不敢抬头多说一个字。
“下次再在背后说我坏话，可就不止是轻轻一拍……怕是跟第一次一样，将你这狐狸吊在竹梢上，好好抽上一顿屁股了。”
斗牙笑吟吟地说着蓝胆战心惊的话，而后又拿出美味的甜点，俯身递到有些害怕，嗅到散发着甜蜜香气的点心时，又立即眼睛一亮的的橙的嘴边。
看着小猫又立刻幸福地眯起眼，小口小口啃咬起来，他这才直起身。
目光最后一次落回紫身上。
斗牙并未再多言，只唇角微勾，随即并指如刀，轻描淡写地在身侧一划——
空间如同昂贵的绸缎般无声撕裂，显露出其后翻涌的云海与巍峨天宫的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