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战争间幕（1 / 1）
端坐于神树之巅的大筒木芝居，此刻终于睁开了双眼。
那双轮回眼深处的圈纹缓缓流转，漠然无比。
他并未看向近在咫尺、虎视眈眈的麒麟丸与云州修罗军。
甚至对刚刚遭受的挫败，以及被圣刀投影逼退的桃式、浦式等人也毫不在意。
芝居的目光，先是凝重地注视三圣刀的伟力，揣摩着天庭帝君的力量根基。
接着穿透了层层空间的阻隔，越过了翻涌的云州腹地，投向了遥远的南方天际。
在那里，一股远比云州军团更加浩瀚、更加威严、凝聚着天庭意志的磅礴气运。
正如同苏醒的太古巨兽，携带着碾碎一切的煌煌天威，正向北海方向席卷而来！
那是……森罗帝君麾下，真正的天庭主力大军。
同时，还有一道目光正在平淡的看着他。
芝居的嘴角，勾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那并非恐惧，也非愤怒，反而更像是一种……终于等到棋手落子般的、冰冷的期待。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重整态势。”
芝居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回荡在每一位大筒木族人的心间。
“莫要在此等微末挫折中，失了吾等神之一族的体面。”
随着他的话音，那翡翠色的神树光辉愈发温润磅礴。
大筒木桃式闷哼一声，面容上闪过一丝屈辱，却并未反驳。
在以多打少的局面下，还被对方反杀两位族人，乃至被人像条狗一样惶惶出逃。
赤裸而又残酷的现实，让心高气傲的大筒木们不约而同憋着一股气。
与此同时，神树巨大的树干之上，那枚巨大的九勾玉轮回眼再次浮现，徐徐转动。
“通灵之术·奴仆军潮！”
低沉晦涩的咒言自芝居口中吐出，伴随着磅礴瞳力的注入。
神树前方海域的空间被再度强行撕裂开数道更为巨大的、边缘流淌着紫色电弧的传送门！
这一次，涌出的不再仅仅是苍白类人生物。
形态各异、扭曲狰狞的奴仆军，仿若无尽的暗潮般从中蜂拥而出。
其中更夹杂着许多体型庞大、覆盖着骨甲或甲壳的战争巨兽，它们嘶吼着，散发出远比先前更为暴戾的气息。
但这并非全部。
芝居的意志穿透了无尽的时空。
“召集……各自的‘苗圃’。”
这道命令直接传入桃式、浦式等每一位拥有自己“领地”的上级大筒木脑海中。
刹那间，远在浩瀚星海彼端，数个被大筒木一族标记、培育的不同世界之中。
那些早已被种植、吞噬着星球本源的另一几株十尾，同时接到了来自至高族长的召唤！
它们庞然的身躯在各自的星球上剧烈震颤，顶端那巨大的花朵扭曲膨胀，在桃式等人顺从的意念下，强行撕裂空间。
接着跨越无尽光年，被召唤到芝居所在的方位！
只见永生之海的上空，数道稍小一号、但同样散发着恐怖吞噬气息的十尾虚影开始浮现。
其蕴含的力量开始与芝居的神树共鸣，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更多的奴仆军正从这些新打开的通道中涌出。
而芝居脚下的神树，光芒也因得到同源力量的补充而越发璀璨，笼罩范围急速扩张！
眼见大筒木一族并未趁势再度强攻，反而收敛锋芒，不断召集着更多形态诡异的部下。
鲸汐千姬立刻压下心中翻涌的战意，扬手示警。
率领麾下鲛人将士，趁此宝贵的间隙急速后撤修整。
永夜的迷雾继续弥漫，遮盖了先前撕裂的结界缺口。
千姬悬立于微漾的血色海波之中，银色的长发沾染了尘硝与暗红，微微拂动。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熟悉的容颜与身躯——或是永远沉眠，或是残肢断戟，冰冷的鲛人残躯随着暗流无力地漂浮，将周遭的海水染成一片悲怆的浑浊。
她沉默了下来，那双倒映着万里波涛的冰蓝眼眸中，璀璨的光泽渐渐沉淀，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重的哀恸。
紧握着三叉戟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唯有轻轻起伏的肩线，泄露着那被强行压抑下去的、如同深海暗流般汹涌的悲愤与痛楚。
正当千姬平复胸中激荡，压下心中的种种情绪，准备向不远处的麒麟丸要天生牙的投影之力，来治愈族人惨重的伤势时，忽而帝君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熟悉的嗓音带来的消息，让千姬精神骤然一振，冰蓝色的眼眸中瞬间重新亮起璀璨的光彩。
“千姬。”
帝君的声线平稳而深邃，仿佛蕴含着抚平一切波澜的力量。
“无需过于哀恸。此战所有战死的将士，其灵魂与身躯的完整信息，都已被虚神界实时烙印、收纳。”
他略微停顿，让这蕴含希望的信息沉入千姬的心底，随后继续道。
“待此间战事平息，便可借助虚神界之力，引导他们的灵魂归位，重塑身躯，使其重返人间。但你要记住，逆转生死终非等闲，每人所能承受的复活次数，是有数的。”
在太医卿蓬莱山辉夜的倾力研究下，将覆盖天庭万民的虚神界，打造出一座特殊的“灵魂庇护所”，或者说是一个简易版的英灵殿。
它在战士活着的时候，记录肉身数据。
战死的瞬间，顺着个人的虚神终端，捕捉其灵魂印记，以此为基础，日后便能耗费巨大能量，取巧地完成“复活”。
理论上，拥有如此庞大的能量源和精准的数据，复活可以进行无数次。
但肆意妄为，导致幽世地狱失去灵魂轮回的平衡，最终必将引发整个阴阳两界的崩溃。
所以能量层级越高、法则越完善的世界，生死之间的秩序便越是森严不可侵犯。
因为这完全就是虎口夺食。
但是，一如西游记那般，孙悟空修改生死簿。
如今背靠着森罗天庭，以及斗牙那足以镇压一切的伟力，为战功赫赫的将士们争取一次重生的机会，还是不成问题。
至于寻常百姓的生老病死，则依旧归于幽冥法则运转，这既是对幽冥秩序的尊重，亦是维持天地常伦不变的基石。
“谢帝君，千姬明白了。”
通过虚神终端传递出心中的感激之后，千姬眉宇间那沉重的悲恸与焦虑终于消散大半。
与此同时，清楚永生之海与麒麟丸之间那段复杂过往的八百比丘尼，将“净琉璃璇涡大阵”的后续运转安排妥当后。
正欲走向那位身披暗金重铠的云州军主，尝试开口协调。
未等她从海底升起，令人意外的一幕已然发生。
发现大筒木已无攻击意图的麒麟丸，淡然抬手。
对着身后的修罗军战阵，做了一个简洁的手势。
没有言语，没有迟疑，三千修罗军将士却心领神会，战阵之势陡然一变。
澎湃的妖力再次汇聚，却不再是凝聚杀伐之刃，而是转化为一种温和而浩瀚的召唤。
“嗡——”
清越悠扬的刀鸣宛如自九天垂落，一道皎洁如月华、流淌着磅礴生命气息的刀影投影而来。
泼洒的刀气如同温润的甘霖，轻柔地洒落在漂浮着鲛人伤者与遗骸的海域。
柔和而圣洁的光辉如同母亲的手，轻轻抚过每一位重伤的鲛人战士。
在这温暖的光芒笼罩下，深可见骨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
断裂的肢体处肉芽疯长，骨骼重塑；就连那些生命力耗尽、已然冰冷的躯体，苍白的面容上也似乎重新浮现出一丝红润，仿佛只是陷入了安详的沉眠。
无数细小的光之精灵般的微粒在空中欢快飞舞，驱散血腥，带来生机。
悲伤的海浪声也被这圣洁的力量抚平，化作悠长的安魂曲。
比丘尼蓦地停下脚步。
她望着这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援助，温润的眸中闪过复杂的感慨，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麒麟丸的目光短暂地投向鲸汐千姬的方向，那道银蓝色的身影却只是留给他一个冰冷而疏离的侧影，没有丝毫回应的迹象。
他并未停留，也无言语，只是平淡转身，暗金重铠在晦暗的海光下，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径直踏上了修罗军战船的甲板。
舰桥之上，海风带着硝烟与血锈的气息扑面而来。
昔日亲手终结千姬母亲性命的那一幕，麒麟丸心中并无半分悔意。
在那弱肉强食、阵营分明的旧日岁月中，技不如人，又不肯臣服，败亡便是唯一的终局。
无关对错，唯有强弱——这是他深信不疑的铁则。
可历经生死蜕变，而今共立于森罗天庭麾下，同为帝君效力的现实，像一颗投入深海的石子，在麒麟丸那惯于以强弱论断是非的心湖中，激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极为陌生的涟漪。
那并非后悔，更像是一种基于现状的、冷硬的……权衡。
一种同殿为臣后，难以避免的几分滞涩之感。
（罢了。）
麒麟丸立于船首，眺望着迷雾之后，不断汇聚壮大的大筒木，傲然的身姿未有半分动摇。
（待日后累积下足够的功勋，向帝君求取一次重塑生死的机会，偿还于鲛人一族便是。）
（我麒麟丸，不欠任何人！）
…………………………
铁碎牙号战船的指挥中枢内，经由虚神界投射的玄光镜阵，将永生之海战场画面，同步展现在一众军部高层的眼中。
端坐于主位的大司马赤牙丸，收回投向光幕的视线，低沉的声音在肃静的舱室内响起。
“大筒木芝居并未出手，还算有自知之明，但对我们的情报而言，有着不利之处。”
大筒木芝居若是出手，必然会让天庭的大司徒或者帝君出手干预。
妖神级别的存在，对低一层次的战士杀伤力太强。
没有天庭军部这一档次的军阵，那根本就没有还手的可能。
而大筒木芝居不出手，自身的情报就没有暴露。
其根底、其手段、其法则倾向，对天庭军部仍是迷雾重重。
只能步步为营，以五方五军的大阵堂皇压制。
而作战的手段，从天庭大军开拨便已经确定，在场的五位元首与杀生丸并无异议。
在五位元帅与大司马，针对大筒木一族所暴露出来的能力交谈中，杀生丸并未出声。
他安静地看着光幕中，被鲜血染红的海域，残肢断戟随波浮沉，猩红的海水与幽暗的妖火交织成一幅残酷的画卷。
一股难以抑制、近乎沸腾的盎然战意，在他体内纯净的妖血深处奔涌、咆哮！
这并非低劣的嗜血欲望，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本源的、更高贵的渴望——
一种踏上真正强敌的尸骸、在极致厮杀的血火中，淬炼并证明自身存在价值的强烈冲动！
额间的月纹微微发亮，纤细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仿佛已虚握住那柄尚未觉醒、却早已与他命运交融的——爆碎牙。
…………………………
云州修罗军巍峨的战船之内，气氛肃穆。
代替鲛人一族的比丘尼与鲛人大祭司，端坐在了军主麒麟丸的对面，三方于玄铁桌案前，开始商议接下来的战局。
麒麟丸背脊挺拔如山岳，听着两位代表的陈述，目光沉静，待她们言毕，方才淡然开口。
“铁碎牙号正在赶来的路上，不超半日，就能抵达永生之海，要是遇见突发状况，也能通过虚神界，直接传送到此地。”
麒麟丸目光扫过两位代表，“这场战争从一开始，便不是地方军的战斗，而是中央军展现自身武运的舞台。”
言罢，舱内一片寂静。
唯有战船外隐隐传来的能量引擎嗡鸣，衬得他的话语愈发斩钉截铁。
“的确如此。”
比丘尼与鲛人大祭司对视一眼，由前者回道。
“接下来的海域防务之责，便全权交由云州军统筹执掌。我鲛人一族所有战力，皆愿听从调遣，从旁竭力协助。”
“大家都是为天庭，为帝君效命，各自配合即可，不过……”
麒麟丸闻言，下颌微不可察地抬起了半分，妖瞳中流转着理所当然的傲然。
“云州军强于鲛人军，鲛人一族又损失不菲，防务移交，理应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