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新春之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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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三年,正月初五,夜幕低垂。

领航者学校那足以容纳数万人的巨大操场上,早已是人的海洋,灯的星河。在舞台的后方,有一台小型的发电机正供应今天晚上的所使用的电力。

五万余人!

这是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数字。

林家村原住民与新村民、工业区各厂工人、警备师休整官兵、保安团成员、少年团学员,黑压压的人头攒动,从临时搭建的、灯火通明的主席台前,一直蔓延到操场边缘,甚至爬满了教学楼的走廊。

呼出的白气汇成一片巨大的暖雾,人声鼎沸如同持续不断的闷雷,震得脚下的大地都在微微发颤。空气中弥漫着节日的兴奋、集体的暖意,以及一种属于领航者体系下独有的、蓬勃向上的力量感。

去年初五,爷爷林广福在嗮谷场的敲盆呐喊犹在耳边。

而今年,站在这个足以俯瞰人海的主席台上,主持这场规模空前盛会的,是年仅七岁的林砚。

他的身形在巨大的背景和台下汹涌的人潮映衬下,显得格外渺小。

但当他走到台前,拿起那个连接着德国进口扩音设备的麦克风(青岛影剧院拆回来的新玩意儿)时,整个沸腾的操场,竟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声浪以他为中心,肉眼可见地迅速平息下去。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这个小小的身影上,有好奇,有敬畏,有期盼,更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各位乡亲父老,各位工人兄弟,各位将士,各位少年团的同学们——”林砚清亮的童音透过扩音器,清晰地传遍了操场的每一个角落,“新年好!”

短暂的寂静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回应:“新年好——!!!”声浪几乎要掀翻夜空。

“去年初五,我爷爷在这里,敲着铁盆,说了三桩喜事。”

林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今年,站在这里,站在我们共同建设的领航者学校的操场上,我想和大家一起,看看我们这一年,又添了多少家底,又立下了多少根基!”

他微微侧身,指向操场后方被灯光勾勒出巨大轮廓的方向:“看那里!我们新建的粮仓群!去年八千五百石粮食让我们吃饱了一年,今年,我们的粮仓里,已经稳稳当当存下了七万石粮食!足够我们所有人,再吃上一年半载的饱饭!”

“吼——!!”粮食就是底气!台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尤其是经历过饥荒的新村民和农垦队员们,喊得声嘶力竭。

“再看那边!”林砚的手指划过夜空,指向工业区那片灯火通明的地方,“去年,爷爷说要在村里办纺织厂、染布厂。今年,它们不仅建成了,投产了!还多了五金厂、被服厂、豆制品厂!我们的工业区,日夜轰鸣,织出了布,染出了彩,打出了农具,缝出了军装,磨出了豆腐!它们产出的,是我们长治自己的工业血脉!”

工业区的工人们沸腾了,挥舞着帽子,发出自豪的呐喊。

“还有!”林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锐利的锋芒,“我们脚下的长治,是谁在守护?是石头团长带出的、能剿匪安民的保安团!是柱子旅长练出的、能拉出去打硬仗的警备师将士!是林大虎局长管着的、日夜巡街保平安的警察!是他们,让我们的粮仓安稳,让我们的工厂安全,让我们的家门安宁!让我们,给我们的守护者们,掌声!”

掌声如雷鸣般响起,经久不息。士兵和警察们挺直了胸膛,感受着这份来自后方民众的认可与敬意。

“最后,”林砚的声音柔和下来,目光投向了台下最靠近主席台的一片整齐方阵,“也是最重要的,是我们长治的未来——少年团的同学们!”

刷!少年团方阵一万多名学员,身着统一的绿色制服,齐刷刷地起立,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片破土而出的绿松。

“去年,他们不仅在学堂里学文习武,更在田间、在工厂、甚至在后方医院里,贡献着自己的力量!他们,就是长治明天的脊梁!今晚,就让他们,用歌声,唱出我们的信念,唱响我们的未来!请听——少年团团歌:《雏鹰展翼》!”

林砚话音落下,后退一步。整个操场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寒风掠过旗杆的呜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少年团方阵。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清唱。少年团方阵前,几位学员拿起了口琴、竹笛和一面小鼓(工业区五金厂试制的简易乐器)。指挥虎子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如鹰,猛地挥下手臂!

低沉而有力的鼓点率先敲响,如同唤醒沉睡大地的晨钟。紧接着,近千个清亮而带着金属般质感的少年嗓音整齐划一地迸发:

“晨光劈开冻墨的砚台!”

“锄刃刻下新历初开!”

“纸鸢驮着方程掠过麦海!”

“知识是暗夜的灯盏!”

这前所未有的歌词和带着行进感的节奏,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台下四万多人屏息凝神,被这充满意象和张力的歌声带入一个既熟悉又崭新的意境。

鼓点节奏加快,如同催征的战鼓:

“茧手丈量山河的疆界!”

“笔锋刺破百年阴霾!”

“沙盘推演烽火边塞!”

“柴刀削出经纬未来!”

鼓点密集如雨,所有乐器齐鸣,形成强大的推进力:

“把算珠拨成星斗!”

“让棉铃炸响惊雷!”

虎子猛地将指挥棒高举过头,用力劈下!少年团全体成员身体前倾,用尽全身力气,爆发出石破天惊的呐喊:

“青布衫!剪辫头!(嘿!)学堂门破千年咒!”

“左手书!右手锄!(哈!)书剑双修龙抬头!”

“煤油灯!照天明!(嗬!)少年心在云上走!”

“这脊梁!这魂灵!要守神州万世秋!”

短暂的器乐间奏,鼓点变得沉稳而富有叙事感。

一个身影从方阵中大步跨前,是文远!他摘下眼镜,眼神锐利,拿起一个简易的铁皮喇叭(扩音效果有限,却更显粗粝真实),用清晰、快速、带着强烈节奏感,近乎一字一顿地吼出:

“\u0026gt;青!布!衫!剪!辫!头!新!学!堂!里!精!神!抖!

\u0026gt;左!手!书!右!手!锄!练!就!筋!骨!护!神!州!

\u0026gt;操!场!上!脚!步!响!报!国!心!比!黄!河!长!

\u0026gt;煤!油!灯!照!天!明!少!年!志!在!山!河!兴!”

这前所未有的说唱形式,带着原始的生命力和战斗气息,每一个字都像鼓点砸在听众心上!它没有旋律的修饰,只有最直白、最炽热的宣告!少年团方阵随着节奏,有力地踏着地面,发出整齐的“咚!咚!”声作为伴奏,气势惊人!全场被这新颖又震撼的形式惊呆了,随即爆发出更加狂热的掌声和呐喊!

说唱结束,所有乐器骤然停止。操场陷入一片极致的寂静,只有寒风呼啸。

文远退后,虎子再次举起指挥棒。少年团中走出四名年纪最小、嗓音最清亮的学员,站到最前方。他们用稚嫩却无比庄重的声音,一字一顿地朗诵:

“红——日——初——升...”

“其——道——大——光...”

这熟悉的《少年中国说》词句,在此时此地,由这些代表着未来的少年口中诵出,带着一种神圣的宿命感和无穷的希望!全场肃然!

朗诵声未落,虎子的指挥棒以雷霆万钧之势挥下!鼓点、笛声、口琴、近千少年压抑到极致的能量,以及台下数万人被彻底点燃的激情,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形成排山倒海、气吞山河的终极合唱:

“青!布!衫!剪!辫!头!少!年!志!在!——

山!

河!

兴!!!”

“山!河!兴!”三字,一字一顿,声震寰宇,每一个字都仿佛用生命在呐喊!少年团方阵随着歌声,齐刷刷地举起紧握的右拳,直指苍穹!整个操场的声浪汇聚成一股无可阻挡的洪流,冲上云霄,撕裂冬夜,在太行群峰间久久回荡!这是宣告,是誓言,是喷薄欲出的、改天换地的力量!

歌声落下。

死寂。

绝对的死寂。

仿佛连风声都停止了。

下一秒。

“吼——!!!”

“山河兴——!!!”

“少年强——!!!”

山呼海啸般的狂吼与掌声如同火山爆发,彻底淹没了整个空间!许多人泪流满面,拼命鼓掌,手掌拍红了也浑然不觉!这已不是一首歌,这是一场洗礼,一次灵魂的震撼!它唱出了这片土地最深沉的渴望,唱响了这代少年最炽热的担当!

林砚站在台前,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声浪中稳如磐石。他看着台下那片沸腾的、被彻底点燃的海洋,看着台上那群如同浴火重生般、眼神燃烧着火焰的少年,感受着那磅礴的、指向山河兴的意志洪流。

他知道,这首全新的《雏鹰展翼》,已不仅仅是一首歌,它已成为凝聚在领航者旗下、所有渴望新生与强大的人们心中,一面猎猎作响、永不褪色的精神战旗!它预示着,雏鹰的羽翼,已真正淬火成型,即将搏击更加广阔、也更加风急浪高的苍穹!

林砚重新走到麦克风前,少年团的歌声似乎还在空气中振动。他没有再多说激昂的话语,只是用那清澈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那片依旧沉浸在歌声震撼中的人海,扫过远处粮仓的轮廓,扫过工业区的灯火,扫过士兵们坚毅的脸庞,最后落回那群刚刚唱罢、胸膛仍在起伏的少年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平静地、却带着一种宣告未来的力量,传遍四方:

“粮仓满,工厂兴,军威壮,少年强!这,就是我们1914年的根基!明年这个时候,我希望在这里,看到更大的粮仓,更响的机器,更利的刀枪,和——更嘹亮的歌声!”

他的小手,指向深邃的、繁星点点的夜空:

“我们的路,还长!但只要我们——”

他顿了顿,近四万人的呼吸仿佛都屏住了。

“同心!同向!同行!”

这六个字,如同点燃的火种,瞬间引爆了全场积蓄的所有情感!士兵、工人、农民、少年、老人,所有人,不分彼此,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这已深入骨髓的信念:

“同心!同向!同行!!”

“同心!同向!同行!!!”

声浪如同实质的巨锤,重重地砸在太行山的胸膛上,又如同汹涌的春潮,冲破了寒冬的桎梏,在这1914年的初五之夜,久久回荡,宣示着一个属于领航者的时代,正以无可阻挡之势,昂首阔步而来!而站在潮头的,正是那个在灯海人潮中,身影单薄却目光如炬的七岁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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