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阶段性胜利（1 / 1）
在长治警备师临时指挥部内，巨大的沙盘占据了大厅中央，山川河流、村镇道路栩栩如生。
最为醒目的是，代表匪患的、刺目的红色小旗已被尽数拔除，杂乱地堆在一旁。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代表一旅各营连最新驻防位置的蓝色三角旗。
它们精准地镇守在长治县境各处关隘要冲、交通枢纽以及新收复的偏远村落，勾勒出一条清晰而有力的控制线。
沙盘边缘，一小摞厚厚的文书堆叠得整整齐齐——那是各部队陆续送来的详细战报、缴获物资清单与令人心情沉重的伤亡统计报表。
师长曹文轩站在沙盘前，手中拿着一份刚刚由参谋处汇总整理完毕的阶段性剿匪作战总结报告，目光沉静地扫过在场每一位高级军官。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柱子身上，声音平稳地开口：“念。”
柱子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拿起另一份报告副本，洪亮的声音在寂静的指挥部内回荡：
“禀师长、各位同僚！自五月下旬至六月底，我长治警备师一旅，全旅官兵奉命出击，清剿县境及周边百里范围内之匪患，历时四十余天，历经大小战斗共计二十八次！现已基本肃清主要威胁，打通所有关键通道！”
“主要战果如下！”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铁血峥嵘之气，
“一、歼敌与俘获：共计击毙负隅顽抗、罪大恶极之顽匪三百一十七人！俘虏五百零八人！其中包括黑云寨匪首赵保坤、野狼峪匪首刘三疤瘌等大小匪首十六人，均已验明正身！此等悍匪，多年来盘踞山林，劫掠商旅、绑票勒索、袭击村寨，血债累累，民愤极大！”
“二、缴获：共计缴获各式步枪二百八十五支，其中汉阳造、老套筒等堪用者约一百二十支，其余土铳、鸟枪、破损枪械一百余杆！另缴获老式马克沁重机枪一挺，各类杂式手枪三十余支，土制火药三百余斤，铅子、制式子弹万余发！此外，抄没匪巢囤积之粮食逾五万斤，布匹、盐巴、银元、烟土等物资若干！除军械外，部分粮食布匹已按师部指令，就近分发赈济周边深受匪患之苦之贫苦百姓，以收民心！”
“三、控制区域：我军已完全打通并确保长治至襄垣玻璃厂、至屯留铝矿、至壶关盐矿及通往邻县之所有主要运输干道畅通无阻！原匪患最为严重的西北黑云岭、东北野狼峪等山区，已恢复基本秩序，县府派遣之工作队，在武装护卫下已可安全进入，开展人口登记、田地清查、宣传政令及筹备秋播等善后事宜！”
他顿了顿，语气不由自主地低沉下去，带着一份沉重的敬意：
“四、我军伤亡：此番剿匪，我旅阵亡官兵，三十九人！其中，军官三人，军士十一人，列兵二十五人！重伤致残，二十一人！轻伤，六十七人！所有阵亡将士遗体均已擦拭干净，穿戴整齐，妥善安葬于城外新辟之烈士陵园，立碑纪念！所有伤亡将士之抚恤金、优待粮，已按既定章程，造册上报县府，急拨核发，绝不使英烈家属寒心，绝不令负伤弟兄困顿！”
念完这一连串冰冷而沉重的数字，柱子猛地抬起头，眼眶微红，但声音再次变得铿锵：
“经此一连串山地清剿战斗，我一旅全体官兵，对新换装之德制毛瑟步枪、麦德森轻机枪等装备使用已初步熟练！
各级军官之战术指挥、山地穿插、临机决断能力得到显著锻炼与实战检验！
部队士气高昂，求战意志坚定！卑职以为，我一旅已初步具备应对更大规模、更复杂敌情之战力！”
曹文轩面色沉静，微微颔首。
胜利值得肯定，这是长治警备师成立以来第一次大规模实战检验，战果辉煌。
但那三十九份阵亡通知书和二十一纸伤残证明，却是沉甸甸的代价。
他目光转向林大虎，语气平稳却不容置疑：“大虎，那边处理得如何？”
林大虎立刻起身，神情冷峻如铁，汇报道：
“禀师长！所有五百零八名俘虏，经我处联合县司法科人员连日审讯甄别，现已初步完毕。
其中，血债累累、民愤极大、确系匪首及骨干者，共计四十八人！
已单独严密羁押于特殊监狱！”
“其余四百六十名俘获人员，经查多为近一两年被裹挟入伙之贫苦山民、或虽从匪但情节显著轻微、无命案在身者，已按其籍贯、体力，分批移交领航者公司农垦部与矿业部，编入劳役改造队，派往指定垦荒点或矿场，进行武装看管下的强制性劳动改造！以其劳力，赎其罪愆，亦弥补我工矿劳力之不足。”
“地方反应呢？”曹文轩追问细节。
“民心大定！”林大虎语气肯定了许多，甚至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尤其是西北、东北以往备受蹂躏之乡镇，听闻黑云寨、野狼峪等巨匪巢穴被连根拔起，赵保坤、刘三疤瘌等魔头授首或被擒，多有百姓焚香祷告，甚至自发组织起来，箪食壶浆，迎于道旁，犒劳我军将士！
县府派出的三支工作队已顺利进入各区域，宣讲我长治新政，分发以剿匪缴获之部分粮食，登记人口田亩，组织农具互助，筹备今秋播种。
社会秩序恢复之迅速，超乎预期。”
这时，苏承勇也主动开口，语气中带着由衷的钦佩与紧迫感：
“师长，一旅此战，真可谓霹雳手段，菩萨心肠！
既以雷霆万钧之势扫清匪徒，打出了我军之赫赫威名，保障了长治一方之安宁；又能妥善善后，收拢民心，更令我二旅官兵虽未直接参战，但通过观摩学习、接手防务、聆听战例，亦感同身受，获益良多！
现我二旅上下，官兵求战、求训之心日益迫切，均摩拳擦掌，盼能早日解决晋城的土匪！”
曹文轩的目光最后落回沙盘边缘那份薄薄的伤亡名单上，沉默了片刻。
他绕过沙盘，走到一旁，从旗盒中拿起一面小小的蓝色旗帜，动作缓慢而郑重，将其轻轻插在了沙盘上代表城外烈士陵园的那个微缩模型旁。
“胜利，是用血换来的。记住他们。”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不仅仅是这三十九个名字，更是所有为此浴血奋战的将士。一将功成万骨枯，我等手握权柄，肩负重任，每一步决策，都关乎无数弟兄的生死荣辱。”
指挥部内一片静默，只有吊扇依旧不知疲倦地旋转着。
良久，曹文轩转过身，语气恢复了一师之长的冷静与果决：“阶段性胜利，值得肯定。但，远未到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之时！匪患虽暂平，四方虎狼环伺之心未熄，内部建设百废待兴！”
他看向柱子，指令清晰明确：“柱子，一旅功不可没。予你部十日休整期。但休整非放假！要即刻组织各级官兵，深入总结此战经验教训！尤其是新式装备在山地、丛林中的使用效能与维护问题，步、机枪火力协同，小分队迂回穿插战术，以及后勤补给在复杂地形下的保障！形成书面条令，呈报师部，并下发各部队，尤其是二旅，学习研讨！伤亡将士的空缺，优先从二旅和保安团表现优异、有实战经验之士官、老兵中选拔补充，你要亲自把关，宁缺毋滥，确保一旅战斗力不下滑！”
“是！保证完成任务！定将弟兄们用血换来的经验，变成全师的财富！”柱子肃然敬礼，眼神坚定。
“承勇！”
“卑职在！”苏承勇猛地站直。
“一旅已为你们扫清了障碍，打开了局面！你二旅要拿出十二分的力气，把部队给我狠狠地练出来！下一步，协防晋城、戍守边隘，乃至应对更复杂、更严峻之局面，你二旅必须要能随时拉得出、顶得上、打得赢！能否做到？”
“是！卑职绝不懈怠！定以一流为标准，严格训练，尽快形成战斗力，绝不辜负师长厚望，绝不拖全师后腿！”苏承勇大声保证，脸上充满了使命感与紧迫感。
“大虎，情报处不能有丝毫松懈。匪患虽平，暗流犹在。外部势力之窥探，内部潜在之不稳因素，都要给我盯紧、查实、防住！要利用此次剿匪建立起来的民间信任，将情报网络织得更密、更深！”
“明白！属下必定全力以赴！”林大虎重重点头。
“石头，保安团要积极配合好二旅整训，确保大后方，尤其是工业区、粮库、水库等重点目标之绝对安全，万无一失！同时，军校建设的进度，你要继续盯紧，八月必须完工，九月教官团必须到位开学！这是关乎我军未来根基之大事！”
“是！请师长放心！”石头言简意赅，承诺却分量十足。
最后，曹文轩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同袍，声音沉稳而有力：“经此一役，我长治警备师，才算真正在这乱世之中，用敌人的血和自己的血，淬炼了筋骨，初步站稳了脚跟。但这仅仅是开始。前路漫漫，艰险尤甚。望诸君，不忘初心，砥砺前行，共勉！”
众人齐声应和，声音在略显空旷的指挥部内回荡，充满了经过血火考验后的坚定与信念。
窗外的阳光依旧炽烈，而长治的武装力量，已然在这夏日之初，完成了第一次至关重要的蜕变与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