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残阳泣血思归处·凤影无声倚扉时（1 / 1）
床上。
龙烬羽脑子像一锅煮沸的粥，咕嘟咕嘟冒着各种荒诞的泡泡。
电视机……那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款式，那造型，分明和他穿越前，金妈家客厅里的那台液晶电视一模一样！连牌子都……
一个离谱的念头如同藤蔓般疯狂滋生，缠绕住他混乱的思绪。
“难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盯着天花板上古朴的木纹，眼神发直。
“是了……梦，一定是梦。只有梦才会这么光怪陆离，才会把现实里的东西胡乱拼接进来。”
他努力为自己的认知寻找合理性：
“感觉过了很久，但其实才半天……”
“吃饭的时候，那些食物好吃得不像话，但吃完好像又没什么实在的饱腹感……”
“龙神血脉再能吃也不至于这样吧？”
“还有这一天的经历……跌宕起伏得跟过山车似的。”
“穿越、系统、武魂暴走、‘英雄救美’、拜师海神阁、同居栖凤阁……”
“我平平无奇十七年的人生加起来都没这么精彩过。除了梦，还能怎么解释？”
越想越觉得“合理”。
“原来……只是梦啊。”
他喃喃自语，这个认知让他心里猛地一空，随即涌上的是巨大的失落和……一丝解脱？
失落的是，如果只是梦，那他这身看似无敌的力量、系统、以及改变那些遗憾的可能，全都是镜花水月，转瞬即逝。
解脱的是……如果只是梦，那他就不用真正面对穿越异世界的恐慌、对未知未来的茫然，以及……对蓝星那个“家”和“亲人”无法割舍的牵挂。
他终究只是蓝星上的一个普通学生龙烬羽，不是什么背负龙神使命的天选之子。
他没有撼动世界的力量，改变不了任何故事线，也……拯救不了任何人。
马小桃。
那个明艳似火、骄傲又脆弱的身影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连告别都没有吗？”他心里空落落的。
如果这真的是梦，而且自己快要醒了……那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一个更加大胆、甚至堪称亵渎的念头猛地窜了出来，带着青春期少年特有的、在绝对安全的梦境里才敢释放的妄念：
“反正是梦……要不……趁着自己“意识”还算“清醒”……现在冲上二楼？”
“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喜欢她、心疼她、想保护她……把那些在现实里她无法听到的悸动全都告诉她！”
“最好……还能……亲一下？就一下……反正她打我也不疼……或者……床上打一架也行？”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更加旖旎混乱的画面，让他脸颊发烫。
反正只是梦，不是吗？梦醒之后，一切归零。
至少，在梦里的结局，可以痛快一把，满足一下自己对这位“二次元御姐”全部美好的幻想和喜欢，不留遗憾。
这个念头极具诱惑力，像恶魔的低语。
他甚至能想象出马小桃可能出现的各种反应：惊讶、羞恼、也可能一把火把他烧出来……
他猛地坐起身，心脏砰砰直跳，目光灼灼地盯向紧闭的房门，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只要推开它，冲上楼梯……
然而，屁股刚离开床面，那股冲动就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
他颓然地重新倒回床上，抬手盖住了眼睛。
“不行……”
即使认定是“梦”，他也做不到。
答应过不上二楼的。
答应了，就要做到。
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是金老师多年言传身教养出的教养和底线。
梦境，也不是违背承诺的借口。
“算了……”
他长长地、疲惫地呼出一口气，将那些躁动又不切实际的幻想连同巨大的失落一起压回心底。
“就这样吧……能梦到，已经很好了。”
“……真是的，连在梦里都这么乖，你在装给谁看啊……”
他自嘲地嘟囔了一句。
极致的疲惫终于彻底吞噬了混乱的思绪。
他澡都没洗，就蜷缩起来，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窗外阳光由炽烈转为金黄，栖凤阁内静悄悄的。
龙烬羽是被一阵细微的疼痛感弄醒的——他好像压到自己头发了。
他迷迷糊糊地想翻身，习惯性地想伸手去摸枕头边的手机看看几点。
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凉、光滑、长方形的熟悉物体！
龙烬羽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看清了手里的东西——
那分明是他的智能手机！
屏幕还是他和金老师母女合影的锁屏壁纸！
“真的是梦……醒了啊……”
他松了口气，果然，哪有什么穿越……，撑着身子坐起来，下意识地捋了一把头发。
等等，长发？
他如梦初醒。
低下头，映入眼帘的是几缕垂落在胸前的、带着白金发丝的乌黑长发！
龙烬羽彻底僵住了。
他抬头环顾四周——雕花的木质家具、温暖的壁灯、对面墙上那台“熟悉”的魂导电视机、身下柔软却陌生的床铺、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草木清香……
这里根本不是金妈家！
这里是……栖凤阁！
他连滚带爬地冲到房间角落的梳妆镜前——镜子里映出的，根本不是他熟悉的、那个黑发黑瞳、带着几分书卷气的清秀少年！
而是那个眼瞳异色、皮肤白皙、俊美得近乎妖异的“龙烬羽”！
“嗡——！”
大脑像是被重锤击中，一片空白之后，是无数记忆碎片疯狂地倒灌而入！
系统的提示音、穆恩深邃的眼神、言少哲的笑容、海神阁的对话、马小桃燃烧的凤眸、伍茗爽朗的大笑、寒若若温柔的解围……
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得可怕，带着无法辩驳的真实感！
不是梦？！
他不是快要醒了。
是真的……穿越了？！
【叮咚~宿主你醒啦？休息得好吗？】
系统的声音欢快地蹦了出来，带着一股“求表扬”的意味。
【看你睡得沉，本系统贴心帮你把手机也同步数据化带过来啦！是不是很惊喜？只花了区区1万积分哦！以后就算在这个世界也能拍照留念、玩单机游戏、看缓存的学习资料了呢！】
龙烬羽握着那部冰冷熟悉的手机，看着镜子里完全陌生的自己，系统轻快的声音像是一把重锤，彻底砸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之前穿越的兴奋、见到马小桃的惊喜、以及接连不断的突发事件所压抑的情绪，如同积压已久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回……回去……”
他声音发抖，眼眶瞬间就红了。
“系统！让我回去！我不当什么龙神了！我要回蓝星！”
恐慌、茫然、以及对原来世界巨大的不舍和牵挂，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他只是一个刚刚高考完、对未来既憧憬又忐忑的十七岁学生，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查高考分数！还没来得及……
“金妈……”
他哽咽出声，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滚落。
“我还没报答她……我说过要成为像她一样的老师……我还没……我甚至还没机会知道……我考得怎么样……她还答应我……说我要是考上重点师范就……就……”
就撮合他和她女儿。
那个他偷偷喜欢了五年，却因为自觉是孤儿、前途未卜而从来不敢表露心迹的“姐姐”。
巨大的失落和负罪感攥紧了他的心脏。
“金妈……她找不到我，会不会急疯了？”
他像是一个可耻的逃兵，抛弃了所有的责任和承诺，逃到了一个看似光鲜亮丽、实则无比陌生的世界。
什么龙神，什么绝世天赋，什么拯救悲剧……他通通不想要！
他只想回去！回到那个有金老师唠叨、有做不完的试卷、有对大学生活简单憧憬的、平凡却真实的世界！
魂力因他剧烈的情绪波动再次失控暴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汹涌！
九彩流光不受控制地在他体表明灭闪烁，房间内的物品微微震颤。
他头痛欲裂，蹲下身，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把脸埋进去，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呜咽出声，哭得浑身发抖。
【……宿主？】
系统似乎完全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崩溃。
【逻辑错误……无法解析宿主行为。】
【根据数据对比，你在蓝星社会结构中被定义为‘孤儿’、‘贫困生’，社会价值评估极低。】
【而在此位面，你是至高龙神血脉的继承者，拥有无限潜力与尊崇地位……选择回归低价值原点不符合任何最优逻辑。请问你是哪里不满意？是积分扣除太多吗？】
“逻辑？！你只知道逻辑！”
龙烬羽猛地抬头，对着空气哭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毫无形象可言，只有最纯粹的悲伤和愤怒。
“你根本不懂！金妈对我有多重要！没有她我早就完了！她教我读书做人，给我交学费，给我一个家……那不是用‘价值’能衡量的！那是……那是……”
他哽住了，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种深入骨髓的羁绊和感恩。
“还有我的梦想……我寒窗苦读十二年……我还没看到结果……那是我的人生啊！你说抛下就抛下了？！你问过我愿意吗？！”
他吼得声嘶力竭，似要将所有的恐慌和不甘都宣泄出来。
龙烬羽无力地瘫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床沿，依旧紧紧攥着那部再也无法连接原来世界的手机，低声啜泣着。
穿越的狂欢已然落幕，沉重的现实如同窗外渐沉的落日，带着冰冷的温度压在他的心头。
【……】
系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似乎它庞大的数据库和运算核心，也无法处理这种名为“情感”的复杂变量。
房门外。
一道火红的身影悄然顿住了脚步。
马小桃本来是看天色不早，想来叫龙烬羽一起去吃晚饭，顺便问问他休息得怎么样。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极力压抑却依旧无法掩饰的呜咽声。
她的手僵在了半空，准备敲门的手指缩了起来。
那哭声……那么难过，那么无助，完全不像白天那个能言善道、甚至能镇压她邪火的少年。
马小桃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瞬间想起了他在海神阁里说的身世——族人尽殁，家园被毁，只有他一人流落出来。
“他……是想家了吧？想他的亲人了？”
她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酸楚和共鸣。她自己也曾经历过失去所有亲人的痛苦，那种孤寂和无助，她太懂了。
虽然龙烬羽拥有强大的力量，可他到底……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会躲在没人的地方偷偷哭鼻子。
马小桃听着里面那压抑的哭声，仿佛能感受到那份刻骨的悲伤。
一向行事风风火火、甚至有些莽撞的她，此刻却犹豫了。
进去安慰他吗？
可是……怎么安慰？她嘴笨，不会说什么漂亮话。
而且，他那么骄傲（她认为），会不会不想被人看到这么脆弱的样子？
让他自己静一静？
可是……听他哭得那么伤心，她心里也跟着不好受，放心不下。
马小桃站在门外，夕阳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长。
她蹙起了眉，脸上写满了纠结和……心疼。
最终，她还是没有推开那扇门，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背靠着门边的墙壁，抱着胳膊滑坐下来。
“算了……让他哭吧。哭出来也许会好受点。”
她心里想着。
“我……我就在这儿等一会儿。等他平静点再……再问问他想吃什么。”
房间内。
龙烬羽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对门外那道无声的陪伴一无所知。
栖凤阁的傍晚，安静得只剩下少年压抑的哭声，和门外少女默默守候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