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腕间的痣(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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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妹妹脸色突变,顾雪娇微微一笑。

她并不打算到此罢休。

既然要帮忙,便一定要等到别人心服口服走投无路,否则又怎么会让妹妹认识到家族兴衰荣辱与共的道理。

“顾家婚事,御前必知,皇后若对你心生不满,只怕你日后出嫁高门定然无望,若有半点行差踏错,老死闺中也未可知。”

“姐姐!姐姐救我。”

顾雪晴也不顾自己的面子,赶忙跪在姐姐脚下,她死死抓着姐姐的裙摆,指尖泛白。

顾雪娇任由她跪,半晌才道,

“我为什么要帮你?我已经得太后嘉奖荣耀,帮你,岂不是阻拦我自己的青云之路。”

“只因为,我和姐姐同在顾家,若是皇后厌弃我,也难免会厌弃姐姐,顾家本为一体,姐姐帮我,也是在帮我们整个家族。”

顾雪晴脑子转得快,她不费吹灰之力地想到了让姐姐和自己联结在一起的法子,只是这话她越说越觉得羞臊,仿佛每个字都在打自己的脸。

“妹妹也知道,顾家本为一体的道理。”

顾雪娇微微一笑,今日的第二个目的,总算达成。

“自妹妹入京以来屡次三番生事,总妄图和我一争高下,恨不得让我身败名裂你好独占鳌头,不是吗?”

“可是你也应该知道,我们都是顾家的女儿,荣辱,兴衰,都连在一起,妹妹恨我,就是在恨自己。”

顾雪晴垂着头,她从未以这样的姿态在姐姐跟前,往日总以为自己比姐姐伶俐几分,她以为自己与姐姐迟早有一日会是你死我亡,没想到,姐姐的境地,远在她之上。

“我知道错了,从今往后,唯姐姐马首是瞻,只求姐姐能帮我解了今日的困境。”

羞愧,沮丧,这些情绪反复地吞没着她,她的声音也不再如往日那样的温柔,娇弱,而是狼狈地带着一丝哭腔。

见妹妹已显露臣服之态,顾雪娇方才松口,她拉起她来,为她拭泪,

“龙凤已成,不能再改,不如在周遭绣另绣一些鸟雀,改成‘百鸟朝凤’的图样,既是表明对皇后的尊重,也有赞颂天子受万国来朝的文功武治,如此一来,就再无错处了。”

顾雪晴只有点头,接过姐姐手中的金线,立刻补救起来。

两人才放下针线,就听见身后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着青袍的小内监走了进来,拜道,

“顾大姑娘,赵世子有请,正在宫中御园等您。”

赵世子与顾雪娇暧昧不清,公众人尽皆知。

那内监脸上是隐隐的喜色,大约是觉得顾雪娇听闻这样的消息,必定会兴高采烈,打赏他一些银钱也说不定。

片刻,顾雪娇从袖口取出一把散银,递到了那内监手里。

脸上除了疏离客气,没有多余神色,

“劳烦公公转告,世子是宫中典仪官,自然明白礼数。我虽将他视作亲哥哥一般,但到底男女有别。他若想见我,应按照规矩到将军府递拜帖,父亲母亲最喜读书人,自然会礼遇有加。”

虽然简短,但顾雪娇话中是有深意的。

一则暗讽世子行事不端,有违礼数,二则也表明两人关系清白,往日亲昵,其实是兄妹之谊。再一则,虽说他贵为世子,但是顾家官职亦在他之上,若想见她,需要拜见而不是召见。

几两碎银落在掌心的一瞬,那内监几乎被冰得打了个寒战。

顾姑娘的话和周身的气势,分明冷冽如冰。

似乎他刚才暗自揣测,是大胆的冒犯和亵渎。

可是再试探着抬头看,眼前女子眼神泾渭分明,带着些少女的娇气和天真,唇角挂着些若有若无的笑意。

好像那些刺骨的冷意都是他的错觉。

他应了声是,再不敢有多余的心思,恭敬地退了下去。

停尸房内,贺晨芝指挥手下人将女尸摆放好。

云帆站在身后,替他围着面罩,他跟了贺晨芝多年,敏感地察觉出他的情绪不对。

想必……是刚才与林家谈的不投机。

毕竟自家公子终于如愿迎娶了心上人,按理来说不该不高兴的。

“爷,您虽忙于公务,却也别伤了身子才好。此人已没了两三日了,都不见有人来报官,必定是个不要紧的人,到时候查不出身份,只报个悬案,就不必再管了。”

他自顾自劝了半天,却看见贺晨芝的眉头更紧了几分,连忙闭上嘴不再说了。

贺晨芝做好保护措施,着手开始检查。

死者胸口被树枝刺穿,大量出血,死因大约也就是这个,和仵作给他的一样。

他虽生长于富贵之家,却并不骄矜,十四岁时便入了刑部历练,便是从仵作开始的。

探查尸身,也算是轻车熟路。

他掀开女子染血的衣裳,肩背上大量的划伤,上面混合着泥沙碎石,可以说是伤痕累累,只有从山崖上滚落,才会摔成这样。

再检查手腕,肩膀,几乎看不出打斗过的痕迹,要么是熟人作案,要么就是在山上行走时被人自身后猛然推落的。

他细细用手搓捻着她身上的布料,粗粝,坚硬,尸体手上全是冻伤痕迹,又瘦得几乎皮包骨。

可见生前不富裕。

究竟是什么人要杀她?

杀完后还要割掉头颅。

难道说,她的身份很重要吗?

可是,三日以来,并无人到衙门报过走失。

走失……

贺晨芝心头猛地一跳,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翻过女子的手腕。

没有痣。

他记得,她那里有颗痣。

不是她。

贺晨芝长舒了一口气。

随即他又暗叹自己糊涂,若是她,自己怎么会认不出来,肌肤相亲多年,他还是自诩了解她的。

若是她肯回来低头,他也会法外开恩,不让她到女监去受苦。

现下宅中事多,让她打理家事,服侍主母,她的能力,他还是认可的。

他只是舍不得谢皎皎太辛劳罢了。

“大……大人?”

云帆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他见贺晨芝死死地抓着女子的腕子出神,有些害怕,

“是找到了什么证明身份的证据吗?”

贺晨芝回过神,刚想放下手臂,低头的瞬间,却忽然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尸体的指甲缝隙间,有一抹不合时宜的红色。

凶手大约极有经验,仔细检查过了,将所有能够证明身份的物什都拿走了。

只有指甲这里,因跌下山崖时在土路上抓得十指断裂,里面混合着泥土与血迹。

可是夹杂于其中的一抹红色,却并不是血。

是染料的颜色。

可能是天色太暗,凶手没有察觉,才未处理掉这里。

这女子,倒是很聪明,临死前,还知道巧妙地为自己留下证据。

贺晨芝轻轻托起她的手掌嗅了一下,闻到一股不合时宜的淡淡香气。

那是银红纱染料的味道。

而这个染料,贺晨芝似乎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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