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多情剑客无情剑(1 / 1)
阳兴会大门前,两盏灯笼下正有一人走来走去。
城内动静极大,只要不是聋子定能听见。
季亦农的心腹管家心急如焚,又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听得脚步声,一名着黑衣的探子快步跑来,汇报城内消息。
管家听罢,转回府邸深处。
对‘闭关’中的季亦农一字不差的转述,随后便等着会主拿主意。
城内各家都在行动,唯有阳兴会形单影只。
南阳郡已深处武林争斗的中心,牵扯佛道魔三大道统,还有塞北邪教。
如此险恶的局势下,阳兴会被孤立。
稍有心算之人,便晓得有多么糟糕。
“我早已知晓,你下去吧。”
又得到同样的答复。
管家盯着油纸窗户,隐隐看到里边人正伏案写字,终于是忍不住了。
“会主,郡城各大派已靠向道门。”
“易观主成为唯一话事人,所谓胳膊拗不过大腿,您”
季亦农打断了他的话:“我自有打算,你按照我的吩咐去办即可。”
管家稍稍叹息一声。
“是”
屋内,季亦农朝外边看了一眼,他长呼一口气,桌案上的烛火被压弯了腰。
这几日,他听得道门参与南阳乱局。
接着便是佛道两家联手灭了城内的大明尊教。
阳兴会全程没有参与,他季亦农仿佛是一个局外人。
昨天晚上,他整夜未眠。
当年城内八大势力虽然明争暗斗,可与眼下局势相比,简直是小打小闹。
心乱之下,便把南阳这两年发生的所有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遍。
从阴癸派、任家老爷子诈尸、黑石义庄.再到后来的冠军棺宫,杨镇靠向五庄观.越想,心中越是发毛。
季亦农将笔搁在砚台上,双手抓了抓脑袋,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写下来的东西。
纸张上的内容,让他有些害怕。
赶紧拿起这张纸,放在蜡烛上烧掉。
季亦农想起闻长老,不禁嗤笑。
“错,错完了。”
“不仅全错,你们还在内斗,怎么可能斗得赢.”
“云长老,对不住了,季某可不想送死。”
如果说此前他还有点小心思,在彻底看清了一些东西后,再不敢多想。
接下来怎么做?听圣帝的话,不让圣帝失望坚定这一信念后,便觉得阳兴会在城中被孤立,也没有任何影响。
不多时,又有一名轻功高手带着季亦农的秘信出了阳兴会。
按道理说,他的信该送去新野。
毕竟新野更近。
但季亦农的手下,却和之前一样直奔襄阳。
因为他效忠的对象乃是阴癸派,更准确一点,是阴后。
新野那边的情况,云长老提过。
辟守玄是阴后的师叔,本身实力、辈次都极高,还有一名杰出弟子林士宏。
不仅武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更是一方霸主,掌握三万大军与豫章郡大片领地。
阴后虽是宗主,辟守玄这一派系的力量也丝毫不逊。
灭情道高手许留宗与辟守玄交情更深,天莲宗与老君观的人是奔着棺宫秘法来的。
所以这些人同意与大明尊教深度合作。
对于什么追杀石之轩,那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季亦农站到屋门口望向新野方向。
两派六道的人来的越多,说话的声音便越杂,这些人各怀心思,凑在一起很难成事。
而南阳这边,可是只有一道声音。
季亦农派出去的人离襄阳尚远,襄阳那边的消息,却已随着汉水派众多人手来到新野。
魔门的人不在城内,驻地设在新野靠南的白水河畔。
此地有个临河而建的沙堰村,已被他们占据。
钱独关是襄阳黑白两道通吃的强横人物,连梅花门这样的贼寇,都能在他手下混饭吃。
所以,随手便调动一伙大贼。
抢占村落,那是信手拈来。
新野城内的县官也被他们控制起来,城墙守卫领头,换成汉水派的人手。
城内资源,他们可以随便取用。
同时安排人手在前沿盯梢,如果南阳大军出动,他们往白水河边坐船,直下汉水,很快就能到襄阳。
能伺机而动,又随时可退。
可谓是万无一失。
靠近月半,月光明亮,只是时而有云,忽隐忽现。
沙堰村靠北村口守着十几人,举着火把走来走去,外边还有暗哨,可见他们对南阳郡城的异动多有防备。
村内有几家连在一起的屋舍,中间土墙被推倒构成一个大院。
此时正有一群人聚在一起商议。
“长老,又有消息传来。”
一名阴癸派弟子来报,院中那位清秀俊雅,手持铜箫的中年文士招了招手。
他接过字条一看,俊雅的脸上出现犹豫之色。
“又发生了什么事?”
“佛道两家联手,大明尊教损失惨重,宗主叫我们先回襄阳,暂避锋芒。”
辟守玄说完,看向身旁一位下巴宽大,留着短须的中年人。
“许兄怎么看?”
许留宗露出一丝警惕之色:“我自然没意见,只是这次道门的举动有些出人意料。”
从江淮来此的辅公祏毫不犹豫:“一个佛门已不好处理,如今又有道门掺和,祝宗的担心倒是没错。
这新野对我们来说,也只是一个前头哨所,还给他们便是,总之随时可占,没什么稀罕的。”
辟守玄又看向三位老君观的高手,他们都是辟尘一系人马。
领头那个面白无须,高高瘦瘦的妖道叫做扶林,他答了一句:“先等佛道两家对邪极宗动手,那时才是出手时机。”
几人从东都过来,目的明确。
在南阳经营那是阴癸派的事,新野有危险,他们当然不愿久留。
灭情道、老君观、天莲宗的几位都不愿冒险。
辟守玄便道:“钱独关,你去新野城一趟,留好后手。我们只是暂退,日后还要以此地为跳板,把南阳拿下。”
“是!”
钱独关笑应一声:“那帮人一家老小都在钱某掌控之下,没人敢不听话。”
“甚好,去吧。”
钱独关一走,众人又聊了起来。
南阳城的大概消息他们也清楚,虽说连夜得了阴后催促,倒也不在乎多这一晚。
毕竟,这沙堰村中有魔门四家,高手众多。
还有汉水派来此的上千号人手。
本就是准备去冠军城趁火打劫的精锐,联合起来的势力,非是大明尊教那点人能比。
并且,他们在新野经营了一段时间。
已用魔门传统方式控制各个关键人物,南阳郡城想悄无声息打过来,几乎是做梦。
当天晚上,正在沙堰村不少魔门弟子睡觉做梦时,一艘艘木船绕开了新野,顺着朝水而下。
朝水、湍水、湮水、淯水,这四条穿过南阳郡的河流最终交汇白河流向汉水。
朝水是靠西那条河流。
顺流而下,直达新野南部。
距离新野城,不足十里。
魔门也派了几人留在此地,但是,自一艘小船借着夜色先一步靠岸之后,夜间便有鬼魅似的白影闪动。
不多时,安插在下游的几个暗哨,全都漂于水面,先一步返回襄阳老家。
近寅时。
新野下游,乌压压一片人影,正朝着沙堰村方向移动.村口的哨卫还未留意,村中的辟守玄忽然从睡梦中惊醒。
他跃上茅草屋顶,细细去听。
还没有听到什么,老君观妖道扶林、许留宗辅公祏等人,已全被他惊醒。
几人都是一般动作,站高瞭望,再用耳去听。
可是,并未察觉到异动。
“辟老,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辟守玄看了几人一眼,想到阴后的消息,心中愈发不安。
似他这般高手,产生这样的情绪绝不可忽视:“先亮灯~!”
妖道扶林正要回话,忽然面色一紧。
几人齐齐望向天边。
不用亮灯,天似乎已经亮了!
但那不是晨光,而是一片流星火光。
“嗖——!”
辅公祏伸手一抓,一支箭头冒火的箭矢被他从空中摘下。
众人面色一沉,箭矢穿破黑夜的嗖嗖声越发密集。
茅草屋被火箭射中,立时冒烟起火。
很快,沙堰村烧了起来,汉水派扎下的营帐,也跟着着火。
有人喊叫灭火,有人被箭矢射中惨叫,原本安静的村落,短短时间,像是变成了一锅煮沸的水。
许留宗等人没有纠结原因。
他们吃了亏,心中恼怒,却一个比一个清醒。
佛道两家的人,来了!“走!”
许留宗一声爆喝,十几名灭情道高手随之响应,老君观的人,还有辅公祏,也跟上脚步。
辟守玄一动,他手下众多阴癸派高手也随之跟上。
所有人都逃向新野方向。
只有那里,没有箭矢射来。
在场的高手并不慌乱,只要趁着夜色朝北边逃上一段,接着分散开来,自身便安全了。
然而,从村口出来,便看到十多名放风之人的尸体。
箭矢的威胁没了,迎面便是一记带着禅意威势的凶悍掌力!辟守玄闻听掌风瞬间便闪身避让,他速度极快,可身后那名来自老君观的高手慢了一茬,整个人与地上散落的茅草一起,撞向村口一株松树。
“喀嚓”一声,树枝撞断。
他可没有善母的功力,闭目了账。
“心佛掌!”
许留宗大喝一声,他偏头朝辟守玄道:“辟老,这是天台宗的圣僧。”
辟守玄眼皮直跳,脚步才稳便怒瞪许留宗。
“罪过罪过。”
智慧大师告罪一声,佛目大张,整个人朝辟守玄扑去。
喊杀声从后方袭来。
许留宗听到动静,围攻大和尚的心思只在转瞬间便消散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本欲招呼带来的同门,忽然四下脚步声大响,一道又一道身影从夜色中闪出。
看到那一堆道门、佛门高手,许留宗连同门也顾不上了。
他错开位置,驾驭轻功朝东冲去。
灭情道这一脉有“刑遁术”传承,虽然只有残卷,失去了两章遁术,但他的轻功也极是了得,寻常人哪能追得上。
己方高手虽多,但对方不仅有高手,还有大批人手。
一旦沙堰村后边的人顶不住,待会被高手拖住,那就是被围杀的局面。
许留宗不愿置险,当下发足狂奔。
可是在他满提一口真气奔出一段时,却听到后方风声大作,回眸一看,一道白影越靠越近。
许留宗心中有数,已猜到那是谁了。
这家伙的速度,比他还要快。
心中非是畏惧,只是不想缠斗。
“观主留步吧。”
说了这一句话,瞬间被拉近三丈。
对方无视警告,许留宗心中恶意大涌,他右手曲出一个兰花指,身形猛得在空中滞住。
趁着周奕下一脚踏出,许留宗右手穿过左臂腋下,弹出破空锐响!
寻常人在空中难做动作,哪怕是高手也不好躲避他这突然一击。
却见白影灵动无比,侧翻闪开飞针,虚空一掌按来。
许留宗左掌隔空按出,掌力相碰。
一股气劲刮脸生疼,心生惊异,对方功力竟还在自己之上。
这时两人距离不过三丈,不露些手段斗过一场,想走也难。
“观主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但你身法很快想来是条大鱼。”
许留宗面无表情道:“我灭情道对你南阳郡城之事并无兴趣,但你若苦苦相逼,决计占不到便宜。”
他话罢,发现对面拔剑了。
“你便是许留宗?”
许留宗突觉对方话音变冷。
“不错,正是许某,你也听过我的名号?”
周奕呵呵笑道:“我正四处找你。”
“哦?”
许留宗暗运真气:“有什么计较?”
“听说,就是你要杀我的人?”
周奕见他眉色稍变,直接一剑递出,这一剑,不仅难以捕捉到剑影,还带着几分自由轻快的味道。
风起青萍之末,自由于天地。
在与善母的逍遥拆恶斗之前,周奕还没有这份体解。
从固定招法中走出,剑招运转如意。
行家一出手,岂能逃过许留宗的眼睛。
面对这位剑道大师,许留宗不敢藏私,左手穿右袖,右手穿左袖,双手拔出,左三右四,多了七枚银针。
针尾系线,针尖闪烁乌光。
他自不可能用针拨剑,却用出鬼魅身法,一边闪跳一边飞针。
许留宗精通赌术,纵横洛阳、长安各大赌场。
手法快捷无伦,寻常人的眼睛休想跟上。
他先是避开周奕长剑锋芒,接着十指操线,以幻影一般的手法频频按线。
每一次按线拨开,都是一道巧妙至极的针法。
许留宗的针快,周奕的剑也快,他一剑落空,便连连回剑挡针,针上的劲力明显不及他的剑法,但每一针都奔着要害而去,无法忽视。
他绕剑针后,想要断线。
但许留宗拨针,就如同他在赌场摇骰子,有一股盘旋巧劲,总能绕开剑芒。
且前三针落下,后四针再落,毫无缝隙。
左手催动少阴经,右手催动少阳经,将灭情道的功法尽数施展在针上。
又暗合刑遁术中的“七针制神”!当下剑影闪烁,搅动刚猛劲风。
许留宗却飞针走线,把自己的破绽缝缝补补,一时间竟难分高下。
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不断响起。
他用针越来越急,可对方剑速超过想象。
那针不断亮光,朝下扎去,如同密集的雨点。
可那柄剑,怎么也穿不透。
行走江湖以来,没见过有人出剑这样迅猛。
且他的针法,能破碎真气,什么掌风拳风,一钻而破。
可对方却有致密剑罡,哪怕七针齐发,竟也不能攻破。
真是生平大敌!
许留宗心下焦急,知晓再斗下去,自己必会精神倦怠,总要失去精微灵巧。
那时针线必断,自己可就完蛋了。
这小子轻功极高,想逃也难。额头微微冒汗,感觉惹到一个杀星。
当下挪动数步,把真元一提,灭情道真气通过红线注入针上,手指改变节奏,如同弹奏琵琶。
周奕盯针,手眼齐动。
在七针逼迫下,他连消带打,剑法越来越活。
忽然之间,感觉许留宗节奏改变。
剑身与针尖相撞,叮叮之声没有变,但响声节奏大变,带着一股影响精神的奇特韵味。
像是青楼女郎,抱着琵琶,哀怨哼唱:“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
在人心中,生出情情爱爱的缠绵殷切。
许留宗一边拨弦,一边留意周奕的动作,此乃灭情大法中的精髓,勾连窍神,能引发人的情欲,只等他中招。
一旦弦音生情,他便杀人灭情。
可连连拨线,周奕始终是无动于衷,他急忙换过曲调。
青楼哀怨情缠,只是许留宗手下所拨,却无法撩动周奕心弦。
竟是个无情之人,灭情大法失效了!缠绵悱恻的魔音,毫无作用。
“咻~~!”
红绳断,银针脱离掌控,破空飞远。
七针制神之阵被破!
许留宗急忙控制其余六针,然而周奕越破越快,他的剑还是一样的速度,六针却失去了七针的效率。
顿时从守势变成攻势!“咻咻咻——!”
须臾之间,银针全部飞走,周奕一剑绞来,把其余红线全部搅碎。
许留宗招法被破,气息大乱,逃也来不及了。
这时望着那柄要命长剑刺来。
他双腿朝地上猛地一跪!“认输,认输,我投降了!”
“邪王就在附近,请观主卖一个面子!”
眉心处,血液滴下。
许留宗呼吸一窒,赌对了。
冰凉的剑尖,正从他的额头上移开。
“邪王在哪?”
许留宗喘了一口气道:“观主剑法之精天下罕见,早晚要超过奕剑大师。我这七针齐发,也是本宗七大异术之一,少有人能敌。
寻常人不被我破气杀死,也要逃命。观主却能破招,实在厉害。”
“别废话,石之轩呢?”
许留宗又喘了一口气:“邪王即将从东都南下,我只是先行一步。”
“他来干什么。”
“自然是为了棺宫的道心种魔大法。”
周奕冷冷望着他:“你不是说邪王在附近吗?”
许留宗犹有余悸道:
“若是不这样说,许某已死在观主剑下。不瞒观主,我的身份乃是绝密,阴癸派也毫无所知。”
“阴后虽然厉害,却也不是邪王对手。”
“观主今日饶我一命,便与邪王结下善缘,那么襄阳的阴癸派势力,我邪王一脉,也当助观主除之。”
话罢,留心周奕的反应。
他的心猛得一沉,灭情道一脉有着极强的感应能力。
比如七大异术中的“千里追魂”,没有细微感应,怎能不断追击故意放走的猎物?感受到凌厉杀意的刹那,便知邪王的名头没能奏效。
许留宗身形一顿,身上的外衣忽然炸散!乌云挪动,月光下露出许留宗满身红线,他说话时提气已满,双掌前拍。
霎时间身上红线齐飞,绑在周身的三百六十五根飞针尽数飞起,破风声交织,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如同野蜂飞舞,齐齐扎向周奕!
灭情道七大奇术之一,百线操练。
“给我去死!”
许留宗怒吼一声,可周奕早就蓄势等待,以强对强,浑身劲力全在手上,轰出排云掌劲,那掌风如怒涛席卷,打得百针红线四下暴散!许留宗被针线反射刮伤,又吃掌力,登时倒跌吐血。
周奕的右臂被蹭了三针,左腰也中一针。
针上有灭情道剧毒,灼热刺痛感立时袭来。
他调动真气,将毒性压制。
许留宗却无视自己的针毒,抓住这个空档,亡命飞逃。
可是仅遁出五丈。
黑暗中便有一道黑影从他要逃遁的方向杀出,跟着灼热的剑气落下。
许留宗虽是魔门宗师,这时也避无可避。
浑身飙血,被一剑斩落。
他惨叫一声,再来不及说话,下一剑袭来,他翻身张开嘴巴,剑光从他咽喉下穿过,又带起一蓬鲜血。
许留宗身体歪倒,借着月光,这才看清后方景象。
杀他那人,已经凑到了那白衣人身边,他们挨得很近,有股亲昵之感。
看那苗条玲珑的身线,分明是个女子。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
方才奏响的缠绵曲调,似乎又响了起来。
原来你不是无情之人。
只是多情剑客,无情剑许留宗咽下最后一口气,闭目而死。
“这针有毒,你可要紧?”
“没事,我马上便能压制。”
“你怎不一剑杀了他,这也太不小心,还被他偷袭得手,一点也不像你的作风。”
“这家伙说起邪王,我比较在意。”
周奕运气再走一个周天,伤口处的灼痛感渐渐消散。
“我知道他是邪王的人,便想问问邪王在哪。”
“没想他是属刺猬的,一身带刺。”
阿茹依娜看了看许留宗的尸体:“邪王很厉害吗?”
“嗯,大尊也不及。”
周奕又问:“你把他的手下杀了,会不会害怕。”
她伸出纤细玉手,将他右臂上的一滴血珠抹去。
接着冷冷的声音响起:“他死一百次都是活该。”
周奕压制了毒性,收功睁开眼睛,冲她一笑。
少女感觉自己的手被抓住,不由抬头望他,幽蓝色的眸光在月下晃动着,袖子忽被撸下去一截,露出了白皙的手腕。
那只手从她手腕上划过,叫她冰冷的脸上,飞出一抹酒红,煞是好看。
“表哥,你干嘛.”
“别动。”
这时,一根红色丝线绕在她的手腕上,打成一个蝴蝶结。
少女望着这个蝴蝶结,冲他露出一个笑容。
周奕走到许留宗尸体旁,摸索一番。
什么都没有。
可惜,这个刺猬的针法,倒是真了不得。
“你把这家伙带走,找个地方处理掉,人是大和尚杀的,我们别抢功。”
阿茹依娜嗯了一声:“你小心。”
她提着尸体便走,毫不啰嗦。
周奕一边想着邪王要去棺宫的消息,一边朝沙堰村方向去。
一路上,他又顺手解决了三人。
忽然听到大和尚在远处怒吼!
“阴后——!”
周奕神色一凝,不再追杀散兵,驾驭轻功冲了过去。
远远便看到,沙堰村口有许多人在睡觉,动也不动。
他刚刚到,数道目光便飞了过来。
智慧大师气息不稳,净念禅院的金刚们护在他身旁。
对面有一名动人女子,半掩面纱,充满醉人风情。
她旁边还有一人,正是她的师叔,云雨双修辟守玄。
这老魔气息更乱,胸口不断起伏,嘴角挂着血迹,差点被大和尚打死。
“圣僧果然厉害,但还要再拼斗下去吗?”
辟守玄冷声道。
智慧大师没有理会他,双手合十:“阴后在一旁窥伺,出手偷袭,岂不是落了下乘。”
阴后并不解释,她撇开辟守玄往前三步。
智慧大师、两位金刚,陈常恭、松隐子等人的僧袍道袍全都鼓动起来。
以阴后为中心,天魔力场的空间塌陷感越来越强烈。
面对这个女人,众人不敢贸然出手。
“大师不必追究今夜是谁偷袭在先,你已负伤,还是回去养伤,留点力气对付棺宫那位成魔之佛。”
智慧大师二目生火,怒瞪过去。
阴后的下半张脸被面纱遮住,但谁都能感受到,她在笑。
两大顶级高手的气势相对,此时的阴后显然更胜一筹。
周奕飞身落下,站在智慧大师身旁,与他一同面对天魔力场。
这一刻,智慧大师明显从容不少。
阴后的目光,落在周奕身上。
又在他脸上多打量了几眼:“易观主?”
周奕平静道:“早闻阴后大名,今日才得一见。”
祝玉妍道:“听说观主剑法奇妙,本座也想见识一下。”
周奕毫无惧色:“那就请阴后出剑吧。”
周奕缓缓拔剑,这一瞬间陈常恭、松隐子、计荀等人纷纷举剑。
智慧大师催动佛法,众多天台宗高僧摆动禅杖。
若非智慧大师受伤,道佛两家此时早已动手。
不过,当下也是一触即发。
周奕盯着阴后,却从细微处感受到,智慧大师的气息愈发不稳。
这一点,阴后必然察觉。
脑中不断思考现下局势。
他不信阴后真会死拼,毕竟这里死掉的那些人,与她不算一路。
“唰唰~!”
接连两道身影从空中落下。
妖女来到阴后身侧,圣女则是站在周奕身旁。
婠婠方才又与师妃暄斗了一场,胜败难分。
可这一刻,她心中不是滋味。
师妃暄朝着周奕迈近半步,与他一道举剑,并肩而战。
小妖女看了周奕一眼,但是周奕不理她,目不斜视,将注意力全放在阴后身上。
“师尊.”
婠婠挨着祝玉妍身旁,聚音成线。
祝玉妍听罢,朝辟守玄看了一眼。
几人几乎在瞬间达成一致,阴后展开天魔大法扯住道佛两家高手,阴癸派众人纵身一跃。
周奕自然不追。
阴后的群战能力,非是善母可比。
没人拖住她,那是要死人的。
他扭头对大和尚说道:“大师,快疗伤。”
智慧大师也不逞强,立刻盘腿坐下,打坐运气。
天魔真气非同小可,他功力再厚也无法忽视。
“这几个人都是老君观的。”
陈常恭瞧见计荀拖来的尸体:“他们的功夫,倒是与我们有些渊源。”
松隐子道:“真传道的采补之法颇为邪恶,这几人虽然厉害,但气血虚浮,练得也不到家。”
几人点评起来。
方才他们追着这帮人打杀,老君观来的数名高手,全死在他们手上。
周奕在智慧大师身边待了一阵。
师妃暄说起阴后拿辟守玄当诱饵,智慧大师灭魔心切,这才被偷袭。
沙堰村那边的动静不断变小。
杨镇与单雄信先是领人释放箭雨,又带人冲阵,混乱的汉水派被杀得大败。
范乃堂领人与巨鲲帮配合,把隐藏在新野城中的魔教暗手杀个干净。
襄阳大龙头钱独关自以为聪明,却没搞清楚南阳到底是谁的地界。
新野本地势力见郡城的人来了,纷纷联手。
那些没有被巨鲲帮追踪到的人手,除了少数几人趁乱逃命之外,其余全部伏诛。
周奕在村落周围转了一圈,有点担心。
他皱着眉头,开始在一些尸体中翻找,心情颇为沉重。
等晨光熹微时,一旁的师妃暄微微瞩目,看到他长松一口气。
这时,一个扛着钉耙的矮胖人大步向前。
他从白河之畔出现,浑身湿透,正拖着一个汉子。
等周奕迎上时。
木道人正蹲下身,用力拍打那汉子的脸。
他愣愣道:“死了?这怎么能死的!”
周奕探了探那人胸口:“确实死了。”
木道人急了,连连拽他:“你不是会行走阴阳吗?快快快,把他从地府捞回来。”
“都死透了,怎么捞。”
周奕纳闷了:“还有,这家伙是谁,你怎么如此重视。”
木道人连连拍大腿,不愿说话。
师妃暄看了一下那汉子的伤势,见他胸口一排血眼,又看了看钉耙。
“木道长,难道你杀错人了?”
“没杀错,这人道爷我认识,是襄阳匪窝的大龙头。”
“钱独关?”周奕来了精神。
“就是这小子,他功夫不赖,但也不是道爷的对手。”
木道人道:“被我打伤跳水后,又被我追上,他被我打服,说要拿汉水派的金银买自己一条命,我寻思着,你说到新野发财,多半就在这人身上。”
“结果我才把他从水中捞出来,他就没气了。”
“欸~”
周奕安慰道:“没事,金钱是小,此人为非作歹许久,乃是大恶,新野村落不少人因他而死。你杀他,那是一点不错。”
木道人叹了口气:“先拿到他的金银,再杀他不迟。”
周奕嗯了一声:“那你把他尸体扛着,到了新野城,我试试能不能让他回魂。”
师妃暄听他们俩说话,不由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木道人竟真的把钱独关背了起来,一直送到新野城。
很快,大贼钱独关被吊在城楼上,震慑襄阳众贼。
官署又贴出文书,要帮沙堰村的百姓重建家园。
新野之民,各都叫好。
没过多久,这消息就传入了襄阳城。
不止汉水派大乱,那些被汉水派约束的众多势力,也陷入乱局之中。
阴癸派本来的幕后操纵,现在要逼得他们走上明面。
钱家,藏清阁。
望着众人一脸阴沉,云长老提议道:
“宗尊,该找一个人接替钱独关的位置。”
阴后也明白襄阳的重要性:“何人能胜任?”
云长老道:
“论办事能力,有一个人比钱独关更强。”
“他就是阳兴会的季亦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