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靖世仁主清风夜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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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喧哗,周奕恍若未闻,目光从晁公错移至伏难陀。

天竺僧双手环抱脑袋,遮住神油光晕。

他一动不动,无有气息,像是死了过去。

可就在周奕朝他迈步时,伏难陀瞒不下去了,他忽然睁开眼睛。

那枯瘦黝黑的身体如弓弦绷紧,似箭般呼啸飞向汜水。

还想走?

周奕破风追去,紧随其后。

也就在这时,虎牢关城上李密蒲山公营中的亲信部众嗖嗖嗖射下大量箭矢,为伏难陀争取逃脱时间。

偃师大军立刻行动!

杜伏威、单雄信、赵从文等人一声大吼,纷纷下令。

十八镇军早有部署,一大阵箭雨射向虎牢关。

各军中的高手在掩护下冲在最前方,偃师大军集体推进,强攻虎牢关。

若是虎牢关上的高手没有损失,他们还有机会坚守雄关。

眼下斗将连败,两位顶尖高手被杀,精神导师也在被追杀,士气极为低落。

若非有李密众多亲信在此,恐怕相助伏难陀的人都难找一个。

犹犹豫豫时,偃师军中的高手已经冲至!

侯希白、杜伏威、单雄信随着上募营登上关城。

虎牢关上此刻找不到能与他们单独较量的,唯有以多打少,可这批高手撑开空间,更多的人登上城楼,兵器碰撞与惨叫声连续响起。

杜伏威放大声量,呼喝让对方投降。

可依然有人领头,激烈反抗。

互相砍杀的局面,哪有留手余地。

杜伏威与单雄信领人杀向人群,杨庆、宋蒙秋郎奉等人,冲入城内,打开了城门。

虎牢之南成皋城的守军,与偃师大军正面接触。

那厮杀声越来越大,周奕奔出老远都能听到。

他没有折返,继续追杀伏难陀。

这狂僧实力不俗,留着是个大祸害,非杀不可。

“天师,莫要再追了,贫僧会返回天竺,永远不踏入中土。”

伏难陀已听到汜水河的流水声。

他一边跑,一边用换日大法刷掉自己的伤势。

可是,因为精神上的创伤,他已没办法像之前那般复原。

一切可“赢”的精神瑜伽催眠,最怕的便是见到自己不愿相信的真相,偏偏真相又摆在眼前。

因此,精神秘法、换日大法,都在真相击穿自我催眠之时露出破绽。

梵我如一不再完美,此刻已做不到“我即如来”。

伏难陀心中生出此生罕见的恐惧情绪。

且根本压制不住。

周奕被虎牢关上的箭雨耽搁了,但短短时间,两人之间的距离已不足五十丈。

没听到周奕回应,身后的风声却越来越急,天竺狂僧的脑门上滑下豆大汗珠。

他动用精神秘法,使自己相信能在轻功上赢下对手。

利用此法激发从命根开始的五气运行,在三脉中更快速的流转,从而提高奔行速度。

可惜

伏难陀催眠自我的法子,对周奕可无效。

他连续踩出回旋劲,来到狂僧八丈以内。

五丈、三丈、两丈.

伏难陀以古怪姿势脚步骤顿,猛地回头,双手急探成鹰喙状攻杀周奕生死窍要穴。

他故技重施,速度明显比之前慢。

周奕闪身避开偷袭,一脚穿过他如蛇扭曲的手臂点其胸口,狂僧闷哼一声跌倒在虎牢道上。

这是燕赵之地去往中原最便捷的通道。

黄河就在一旁咆哮,伏难陀大口呼吸,将湿润水汽吸入腹中。

周奕所发劲力与之前没什么不同。

伏难陀却憋不住吐出一大口血,伤势难以复原。

“为何不用你的秘法,是有什么限制吗?”

听到周奕的声音,狂僧第一时间没回话。

他深吸一口,双手合十道:“天师,贫僧认输了,只要你不杀我,我会服从你的任何命令。”

周奕摇了摇头。

“为何?!”

他惊怒道:“难道以贫僧的身手,不配为你做事?”

“并不是,你的武学修为我倒是挺欣赏。但我不愿与你这样的人打交道。”

伏难陀皱着眉头。

“因为你做事太无耻,又满口谎言。”

伏难陀没否认:“天师,你要成大事,何必在意小节。”

“别给自己贴金,我成大事与你有何关系?”

伏难陀又打起感情牌:“我当初还送过你一本爱经,不算一点情义吗?”

“不是你逼我用长生诀与你交换的?”

周奕想到这狂僧当初虚伪逼迫,不由冷笑一声:“不过,我给你的那东西,是从垃圾中捡来的。”

“你!”

乍闻此事,伏难陀的精神愈发崩溃,又听周奕道:

“我记得清楚,你还在南阳茶楼上欠我茶钱。”

“这值得计较吗?”

周奕提剑在手:“债多债少,都需清算。”

伏难陀听过一些传闻,不再说什么茶钱。

他回答周奕最开始一个问题:“天师,贫僧的天竺秘法依然奏效,甚至能确信,你的下一击无法将我杀死。”

“哦?”

狂僧信誓旦旦的模样,让周奕生出好奇之心。

“天师若是不信,尽可一试。”

伏难陀的眼中散发锐光:“贫僧绝不反击,若天师这一击没杀死我,就放我离开,如何?”

“那就试试你的本事。”

周奕话音未落,一剑斩去。

伏难陀双手撑地以诡异姿态盘坐,把真气调分上下,藏在七轮中的心轮与生殖轮中。

一剑过后,狂僧脑袋搬家,掉在地上。

霎时间,他心轮与生殖轮在精神波动下同时运转。

上者消耗,提供命力。

下者消耗,创造新生。

以精神引导,相信自己不死,撑地的双手,顺着地面波动感知到坠地的头颅所在,竟双手将头颅捧起,摸索眼鼻方向,要朝脖颈安装。

周奕以为自己看到了虎力大仙。

他对着伏难陀的脑袋厉喝一声:“伏难陀,你已经败了!”

这真实一喝,像是将一个装睡的人强行唤醒。

狂僧的精神链接,直接断裂。

他双手失力,脑袋掉在地上,心轮与生殖轮中,真气消散。

这下子,他死得彻底。

周奕盯着他的尸体,不由嘀咕起来。

倘若真给他把脑袋装上,估计也活不成吧?

寇徐用换日大法将跋锋寒从武尊的必杀中救回来时,也不似伏难陀这般诡异。

现在想来,伏难陀能给曲傲缝合武道意志,倒不算稀罕事。

周奕朝伏难陀身上摸索一番,没找到精神瑜伽术。

起身走向虎牢方向。

没走几步,又返回给朝伏难陀的心脉刺上一剑,再把他的脑袋踢入黄河。

……

虎牢关的战阵厮杀一开始非常激烈,由李密的亲信带头,整合关城、成皋城的守军对偃师大军展开顽强抵抗。

他们虽然缺乏高手,但作为守方。

不仅熟悉地形,掌握守城器械,还晓得陷阱埋在何处。

起初相抗,即使士气低落,亦能给偃师一方巨大压力。

可随着蒲山公营中忠于李密的领头人物被杜伏威、侯希白等人针对杀死后,战况剧变。

感受到成皋军战意衰退。

裴仁基终于发挥出了关城第一守将该有的作用。

他登上城楼最高处,与儿子裴行俨一道大喊:“停战,停战!”

“虎牢关守军,全部给我停下来!”

裴仁基守虎牢关多年,纵然关城领军之人被李密换了一茬,他在底下兵卒中的威望并未丧失多少。

还是偃师这边反应更快。

因为带军将领够多,杜伏威、赵从文等为首将领下令之后,其余将军校尉很快传令下去,与乱战在一起的成皋军拉出空间,互相举着兵刃防备,没有再战。

杜伏威趁势喊道:“放下兵刃,投降不杀。”

裴仁基站得高,已看到远方一道白影从汜水方向走来,登时放大声音喊道:

“都卸下兵刃!”

他率领的关城守军带头,城头上响起连串“铛啷啷”声响。

“裴仁基,你背叛密公!”

忽有刺耳大骂从下方传来,裴行俨动作够快,操着双锤将那人砸下城楼,摔向成皋军方向,跟着叱喝一声:“还不听令?!”

来自成皋城有近三万守军,前头几位将领互相对视。

这可是冒险举动,拼一拼,哪怕弃城不守,杀出去还是有机会的。

放下兵器,等于任人宰割。

一名老将军与裴仁基对视,出于对老裴的信任,他冒险把手中阔剑放下。

须臾间,大量枪戟投掷于地。

偃师大军这时若是冲杀,虎牢一方,只剩交出背身、然后在混乱中遭受屠杀这一个结果。

好在

偃师众将立刻令手下人收好兵器,除了外围不断有人逃跑之外,城中逐渐安稳。

杜伏威经验十足,命人接管虎牢关,再处理降军,掌控成皋城。

做这些繁琐之事时,老杜古板的脸上竟露出笑容。

东都、偃师、虎牢,三城都已拿下。

加上南阳与淮河以北区域,中原大部已定。

杜伏威、单雄信等人忙前忙后,周奕得闲,找来了裴家父子问话。

二人将李密在虎牢关的布置,详说一遍。

关城主帅议事大殿内。

周奕听了半晌后,明白了这父子二人的处境,虽是虎牢守将,但权力并不全在他们手上。

那些李密的亲信,受过精神暗示,不仅不听调遣,更有监视作用。

这作风很李密。

他背刺别人,也就担心被人背刺。

“当下谁在荥阳管事?”

“管事之人是李密,但他并不露面,由王伯当领军,魏征理政。”

“他本人是否在荥阳?”

裴家父子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裴仁基带着敬畏之色看了主座之人一眼:“天师,我已许久没见过他。在荣府寿宴之前,他曾在偃师露过一面,之后便只听其令,不见其人。”

“想必,他是在躲着您。”

一旁人裴行俨很认可老爹的话。

想到虎牢关下那大战的一幕幕,李密不躲才怪。

周奕心中有数,看向二人:“你们俩有何打算?”

裴仁基与裴行俨一起拜倒,由老裴开口,带着诚惶诚恐的语气道:“我父子二人乃败军降将,何谈打算,无论天师怎么安排,我们都奉命遵从。”

他们没等到周奕说话,忽听一道女声。

“你们与颍川一地的守将是否熟悉?”

“是的。”

裴仁基赶忙道:“那边的几位守将曾与我一样,在汉王杨谅王府做侍卫。”

他说话时,用余光看了说话的姑娘一眼。

首次见到有人在天师说话时插口的,心知大不简单。

周奕顺势说道:“你可有把握收服颍川?”

裴仁基道:“裴某戴罪之身,愿为天师夺得颍川,倘若不成,提头来见。”

周奕微微点头,带着一丝追忆道:“我北上时路过颍川,此地除却一些匪患,还算平静。你夺得颍川之后,莫要扰民,再将匪患根除。”

“安排妥当,再说与杜将军。”

“是。”

裴仁基与裴行俨带着一丝惊异眼神告退。

一直退出议事殿很远,他们脸上还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爹,这”

裴行俨惊疑道:“天师行事与李密如此不同,我们这才投降,他竟信任叫我们去夺颍川。”

裴仁基轻叹一口气:“我儿,这就是天师扶摇直上,而李密走向衰落的原因啊。”

“今日可见,天师堂皇正大,昭昭之明。而李密蝇营狗苟,使得群蚁附膻,二者天差地别,不可相较。”

“他已不必对我们谈信任,因为有底气使人不敢背叛,是不是这个道理?”

裴行俨先是点头,又琢磨起方才在议事殿中听到的话:

“我观天师在虎牢关下的杀戮手段极为渗人,可对我们的叮嘱,与他的武道杀伐大有不同。武道是贴合心境的,高手更是如此,为何与其行事不符?”

“大错特错。”

裴仁基手抚长须:“我早听江南传言,道其仁厚,起初不信,只因江湖厮杀之事多与他有关,刻下亲身经历,方知传言不假。这可是好事啊。”

“开皇初年,我在文帝身边,直至今日,一步步看着大隋衰落,靖平乱世,休养生息,需要一位仁主。”

裴行俨应声附和,又与老爹商量起颍川故旧。

接着,忽又好奇一问。

“方才出声的那位,爹可认出是哪家的?”

“不知。”

裴仁基也很重视,他低声窃语:“定是未来的一位娘娘,过一段时日再寻人打听,既知我们与颍川的关系,有可能来自东都大族。”

二裴谈话时,周奕与小凤凰出了议事殿,寻到杜伏威、单雄信了解关城情况。

杨庆、宋蒙秋等人前来通禀。

他们要带一部分降军返回偃师、东都,把成皋军彻底拆散。

“周兄,你作何打算?”

侯希白莞尔一笑:“李密可真能藏,你要去荥阳找他吗?”

“当然。”

“我怎觉得,你寻他不得?”

“那也等去过才知。”

侯希白见周奕竟露出一丝郁闷之色,当下也不再拿这事开玩笑,认真道:“他一定在哪躲着,你若没时间,就让巨鲲帮的人手听我调遣,我来给你找。”

“到时候再说。”周奕也没拒绝。

接下来,他在虎牢之南的成皋城待了三天。

打坐练功的同时,确定虎牢关已经安稳。

到了第五日,两位老熟人也入到城内。

正是巨鲲帮的卜天志与陈老谋。

卜天志是自己赶来的,他带来了江南那边的重要消息。

而陈老谋则是周奕派人叫来。

如今南阳不用他坐镇,可在此为平定中原出谋划策。

同时,二人调集了大批巨鲲帮消息探子至此,可用来打探李密下落。

他们远道而来,周奕备置水酒招待了一日。

放在以前,卜天志和陈老谋还不觉得什么。

此时,却让他们心中感慨。

随着局势渐明,周奕的身份愈发显贵,如此故念旧情,惹得陈老谋都忍不住提醒,劝他改换心态,存至尊威严。

周奕没太在意,只觉得这话出自陈老谋之口一点也不奇怪。

估计龙椅样式他都已经设计好了。

虎牢关大战后第七日。

周奕与独孤凤来到荥阳,一郡之地都在戒严,他们属于是艺高人胆大。

自虎牢关失守的消息传出,不只是荥阳在紧密防守,魏郡大军也调动起来。

荥阳一旦失守,下一个就轮到他宇文化及。

尽管两家此前有冲突,为求自保,只能合作。

待夜色降临,周奕与独孤凤便朝李密府上摸去。

叫人没想到的是。

荥阳城戒备森严,到处都是巡逻队伍,可李府四周,却没安排多少人手。

站在远处楼顶朝李密的大宅望去。

瓦顶高处,一个站高瞭望的守卫都没有。

要么是有陷阱,要么就是人不在。

周奕更倾向于后者,但他没放弃,朝李府掠去。

踩着琉璃瓦没发出声音,一直走到内宅深处。

戌亥之交,见内宅一间大屋灯火通明,纸窗一影,随烛火摇曳,他正在走动,像是捧卷而读。

周奕远见之下,目中光芒大盛!

小凤凰见他这样子,很是吃惊,难道李密就在府上!

空城计?

周奕看影子身量与李密非常相似,第一次见李密时,他也捧着半卷残书。

房内影子走向窗扇,慢慢凝实。

忽然,一道声音透过窗扇传来:

“朋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周奕眉头微皱,发现了?以李密的功力,恐怕做不到。

他细细品着这声音,也与李密相似。

真是他?或者.

才斩掉九头虫,难道又来个九灵元圣?

他没作回应,房内影子在窗边站定,过了一会又走远,看来是拿假话诈人。

周奕一拉独孤凤,两人一道跃入院落。

他移步至门边,顺手一推。

门未插闩,吱呀声打开,里边那人转过身来,明显一惊。

他看上去四五十岁,神态轩昂,修长的面孔配上有大耳垂的双耳,两眼睿智,却略带忧郁,使人感到他是那种不畏权势,悲天悯人的饱学之士。

瞧见周奕与独孤凤后,他快步迎了上来。

“天师、独孤小姐,请进。”

周奕入内,目扫四周,那人把门关上,以拒西风。

“请坐。”

周奕在一把梨木椅上坐下,定睛看向这人,问道:“你可是魏征?”

“正是。”

魏征把书放下,仔细打量着眼前青年。

“天师可知我为何在此?”

“李密让你在这等我。”

“那天师可清楚如今荥阳与魏郡的关系?”

周奕反问:“你认为加上骁果军,就能挡得住我?”

魏征摇头:“这并非长久之计,但李密与宇文化及被逼入绝境,唯有此招。”

“确实是他让我在此等天师,但刻下他在何处,连我也不知道。”

周奕皱眉:“那你还要为他做事?”

“天师有所不知,倘若我离开荥阳,周围几郡都将大乱。”

魏征继续道:

“李密得伏难陀相助,将蒲山公营中的一群亲信,变得不辨局势。而他们正统领最多的人马,一旦荥阳有变故,这些人将遵照命令,将所率部众变成流匪祸害大批百姓。”

话罢,见周奕一脸冰冷。

“他还叫你带什么话?”

“李密说,只待天师收复南方,荥阳的布局便失去意义,他的亲信会撤出此地,将荥阳拱手相送。”

李密显是在拖延时间。

但是,他还能有什么反制手段?或者说他要趁这个时间逃走?

能感觉到,魏征没有说假话。

他也不像是说假话的人。

“你可知那些亲信为何人?”

“知道。”

魏征猜到他要说什么,直接道:

“我随元宝藏一道入瓦岗跟随李密,但并不得他重视,与祖君彦一样出任记室。我势力单薄,没法除去那些人。今次留我在此,仅是给天师泄愤的。”

他又劝道:

“闻听天师是一位宽仁雄主,请在动手时,一击而毙,免得拖泥带水,祸害百姓。”

魏征自小孤苦贫寒,穷困潦倒,却有报国之志,对那些穷苦之人,多怀体恤。

这时面对周奕愈发严厉的面孔,竟也无惧。

“我为杀李密而来,你在此充当李密,不怕死吗?”

魏征微微昂起脖子:“天师尽管动手,只要将我的话听进去便可。”

他听说过眼前这年轻人多么会杀人。

仅是名号,就能叫许多江湖人闻风丧胆。

正有所思,忽然一阵微风拂过。

屋门打开,复又阖上,一开一关,屋内烛火纹丝不动。

魏征愣神时,耳畔响起声音:

“你好好治理荥阳,我的人会联系你。”

除却余音,屋内哪还有人。

魏征心跳加快,推门去看,屋外风平浪静,像是不曾有人来过。

“奇怪,奇怪.”

他嘀咕两声,这与想象中很不一样,他盯着远空黑暗,想到方才屋内的白衣人影,眼中忽然冒出惊奇之色。

……

“没想到李密手下还有这样的人,倒是挺有骨气,比李密强许多。”

“不只有骨气,他还是个难得的人才。”

独孤凤笑了笑:“那你的态度就不奇怪了。”

“不过,这次估计要无功而返。”

她又问:“现在去哪?”

周奕心中不痛快,沉吟了一会儿,还是不想放弃。

李密这货擅长扮死人,或者躲在某个箱子柜子里面阴人,又或者龟起来,要想突然之间找到他,那可难得很。

想到某种可能。

周奕没说话,拉着小凤凰便走。

翌日,他们来到周边一些县城附近的学堂,通过描述长相,向一些教书先生打听,抑或者直接询问有没有“刘智远”这一号人物。

不出意外,仍无所获。

就连路上一些拉牛车的,都被周奕特殊留意。

这天大地大,找一个人便如大海捞针。

五日后,周奕又暗中去了一次李密家大宅,最终放弃了。

回到成皋城,将此事交给了陈老谋与侯希白。

虎牢关的消息老早就传至东都,与众多思前想后的世家大族不同,洛阳一地的百姓得知后,无不欣喜。

这意味着,

东都内外安定,短期内都不会再受战乱波及。

而虎牢关下的一战,盖苏文、晁公错,以及天竺狂僧被斩杀的消息更是疯传武林。

处于风波中心的周奕,在去往江南之前,再入紫薇宫。

杨侗、独孤峰、卢楚、郭文懿、赵从文、皇甫无逸等人都在。

宫廷之事,有他们作见证便够了。

从皇泰主到黄门侍郎,全都是周奕的人。

东都很轻松地拟出了一份盖着印玺的“告江都文书”,这是给萧后瞧瞧东都朝堂的态度。

周奕虽觉得这东西没必要,但大家一片好意,总归是收下了。

不多时,在乾阳殿侧方。

卢楚、皇甫无逸等人瞧见让人诧异的一幕。

天师的胳膊搭在皇泰主的肩膀上,他们一边走一边说话,朝着大业殿方向去,看上去极为熟稔。

皇泰主的那声“表姨夫”也落在几人耳中。

看到他们相处融洽,卢楚等人心中安定。

同时,又有些羡慕地看向独孤峰。

这老货皱巴巴的脸上立时露出得意的笑容,让几人看得心中嫉妒,很是不爽。

你有什么可得意的,只不过靠女儿吃饭。

自打王世充的侄女董淑妮消失,这老舔狗正常了不少。

几人却不知道,独孤峰的老实不止是舔狗失去女神那么简单,而是家中老的、小的都惹不起。

家主?

看眼色行事的独孤大管家罢了。

当然,在外人看来,此刻独孤峰是风光无限的。

乾阳殿门前,卢楚忽然道:“其实我家小女儿也娇俏可人。”

皇甫无逸摇了摇头。

郭文懿很真实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洛阳首富沙天南也经常说这话。”

……

周奕没在紫薇宫待多久,与杨侗一道用饭后,便返回了独孤府。

相比于首次与卢楚一道来此,此时早没了那份生疏。

上到老夫人,下到守门的阍人。

府内之人都对他脸熟,极为热情。

不过,与他们相处倒也没什么叫人不适的地方。

只能说独孤家的人很懂分寸。

他想清闲便清闲,不会有人打扰。

临行之前的下午,又给祖母把脉,如今他正经奇经全通,对人体脉络有着更精微的把控,可将老人体内不易察觉的细微病根尽去。

接着与老夫人再聊“祖窍”。

尤楚红一开始还能与周奕交流,慢慢变成听众。

她也是个痴武之人,否则不会在功力大成时转修正经。

周奕的武学理念,让她心神震撼。

以致,在沉浸之后,周奕何时从内宅中离开的她都不太清楚。

“你准备直接去江都?”

“不,先回南阳。”

“拿剑?”

“对。”

周奕与独孤凤顺着长廊转进院子:“这次在江都应该不会耽误多久,成与不成,见一面就大概清楚了。”

独孤凤明白江都的情况,不必多话。

“岭南那边.”

周奕截住她的话:“不必担心,天刀的攻杀虽然厉害,但如今我已今非昔比,更何况,我也不是与他打架的。”

周奕一边走,一边结合卜天志带来的消息,将自己在南方的规划说给她听。

如果一切顺利,不会耽误多长时间。

晚间,两人一起用饭。

周奕劝她一道南下,但独孤凤有些犹豫。

戌时许,只说明日送他,接着就回内宅去了。

周奕照常打坐。

顾忌明日要赶路,一个多时辰后,便熄灯休息。

让他没想到的是,才闭目没多久,忽然听到一声异响。

以他现在的耳力,哪怕不刻意运气,也远超常人。

略一分辨,周奕露出微笑。

在门被推开时,他起身重新掌灯,望向推门而入的少女,笑问:

“怎么,可是想通明日要与我一道?”

独孤凤摇头:“不是,你不在东都,我可以在此帮你照看。”

“现在.”她声音温柔,有些不舍地瞧了他一眼,“我仅是想和你多说几句话。”

周奕不由想到当时离开江都时也是如此。

忽然,他嗅到一股清香,又轻嗅几下,顺着往前走了几步,快要靠到小凤凰身上。

于是腰间吃到一记‘很重’的肘击。

独孤凤将他挡远,周奕拉着她的手:“小凤,你的味道怎么变了。”

“你在胡说什么。”

“就是香味,原来不是这样的,现在带着花瓣的味道。”

她粉颈低垂,羞意爬上腮边,抬首间,清亮的眸子依旧澄明如昔:“哪有.”

周奕走上前,将她横抱而起。

独孤凤搂着他,晃了晃他脖子:“放我下来。”

周奕果真将她放下,但是又和在江都一样,两人躺在床上。

独孤凤没有跑走,反而钻入他怀中。

她安静了几息,柔声道:“周小天师,我想听你说话。”

“好。”

周奕当然答应,也不怕她听多嫌烦,将他们从雍丘初见时的事一直说,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很清楚。

小凤凰时而笑,时而‘锤’他一下。

总之不论听到什么,她都很高兴。

过往的一点一滴,成了涓涓细流,在二人心中流淌。

说了好久,等一直说到江都那一晚,周奕推了推她,忽然道:“小凤,我们和那天一样好不好。”

独孤凤点了点头。

接着

二人便只剩下贴身衣物。

忽然,感受到他在此之上还有动作,独孤凤素颜染上胭脂色,一双剪水秋瞳晃荡烛光,仰头盯着周奕:“不不是说一样么?”

周奕没回答,只凑近问道:“小凤,我好奇香味是从哪来的,还有.”

“你是不是才沐浴”

独孤凤呼吸微窒,凝神看他。

本想说‘你别误会’,但看到他眼中的灼热,心中一软。

她把话咽了下去,忽然伸手环住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像是回应他的话,嗯了一声,之后就温柔地靠在他肩头。

周奕侧目望着她,独孤凤见他一脸笑意,顿时一抬手,压灭所有烛光。

“小凤,别,看不见了。”

“不让你看,你再看我就跑了.”

她还待再说,已是说不出话。

少顷,黑暗中响起一道轻哼。

如是一阵春风过境,风拂柳,意朦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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