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情在东都夜 长安又聚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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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津渡附近的人心旌摇曳,瞩目远望。

直至那一舟消失在视野中。

不知何时,悠扬的唱曲声也消失了。

“小妹,方才那位就是你说的恩人?”

返回燕赵的路上,沈家大兄在说话时,压不住心中惊异的情绪,哪怕他素来冷静。

“嗯,就是这位恩公。”

沈巧兰依旧带着恍惚之色,回话时,她已站在渡口几里外的商铺前,不禁又回望一眼。

她情绪起伏很大,没想太多。

一旁的沈家二哥却察觉大兄异常:“小妹这恩公的武功好生厉害,大哥走南闯北,见识广博,可是识得他的路数来历?”

又正色道:

“我家虽非大族大派,但知恩图报的道理还是懂的。”

沈家大兄兀自摇头:

“若是寻常江湖人,总能找个理由报答,但这位恩公来历太不寻常,以致.以致方才我也不敢轻易开口。”

“倘若不是亲眼所见,实难相信小妹是被他所救,不过,江湖传言说他嫉恶如仇,看来是半点没错。”

“哦?!”

青年闻言一惊,从未瞧见大兄这般表情。

燕赵之地最出名的人物,自然是夏王窦建德,大兄与窦建德偶遇时,也是不卑不亢,浑不似此刻失魂荡魄。

能比夏王还叫人佩服的人物?

他一念及此,想到近来传闻,青年后知后觉不由两眼发直,惊呼出声:

“难道.难道方才那位竟是道门天师不成!”

中年大兄点头:“就是他啊。”

“放眼天下,除了天师谁还能无视黄河浊涛,借风逆流?去年年关时,听闻浔阳一地大江冰封,天师所在,皆成雪国世界。这已是难以揣测的非凡武道境界。”

“就像方才那一举一行,我仔细回想,没有哪一点是我能看透的。”

“都是练武之人,却没法比较。”

他惊叹不已,不顾发呆的二弟,对沈巧兰道:

“小妹,这结果虽大出所料,但知道恩人是谁,总算了却你一桩心事。”

沈巧兰嗯了一声。

沈家二哥回过神来,彻底明白了大兄那些话的含义:

“听说孔德绍又将宗城人呈来的玄珪送给夏王,乐寿城中张贴了榜文,夏王也拥护天师,想来用不了多久,九州便会归于一统。”

沈家大兄附和点头。

窦建德得到第一块玄珪时,孔德绍献言‘古时夏禹亲受符命,上天赐给玄珪。现在吉兆跟夏禹一样,应当称为夏国’,如今燕赵的夏国就是这么来的。

听说这第二块玄珪,上刻周唐二字。

这位孔子的第三十四世孙又说:“唐乃是唐尧,上古明君,周乃天师,为天下之师。既指明君圣德仁厚,又为师表教化万民。这是吉兆,夏始尧帝,今周而复始,当归附周唐.”

孔德绍的话一出,窦建德大笑称善。

于是榜文就贴在乐寿。

此番燕赵之夏归于周唐,可谓天命。

他们来自燕赵,自然对这些消息了如指掌。

沈家二哥说完,又对自家妹妹提议:

“对于这位,我们已难做到‘知恩图报’,不如回到家中,摆香火供奉起来吧。”

话罢,又看见妹妹点头。

三人带着异样心情朝燕赵而去

……

周奕从东郡往西,正好路过东都。

他到紫薇宫时,独孤峰召集了众多能工巧匠,正在大业殿附近忙碌,主要是修葺殿宇各处瑕疵。

自东都诏书公布以来,紫薇宫已无人居住。

杨侗从皇泰主,又成了越王,并重新开辟王府。

紫薇宫中没有大兴土木,却也将旧物换新,以待新君。

周奕突然来到紫薇宫,自然引发轰动。

他没与独孤峰聊几句,大致看了看那些翻新的宫阙,就直接去了广神的藏书楼。

这里比枫林宫的规模更大。

不仅有更多藏书,楼下还有一座巨大丹炉,显是为了炼制长生之药。

那丹炉的形状,很像周奕印象中太上老君的炼丹炉。

在某个世界,这口炼丹炉最终落在二凤手上,方士为他炼丹,换得大梦一场。

想到眼下的二凤,那种离奇的差异感,让周奕不禁坏笑了一下。

“陛下。”

范忆柏、邱晖听到书楼下有脚步声,赶忙迎来。

天下已成定局,他们是越喊越顺口。

二人来东都有一段时日了,心情依然激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第一批受差遣往返江都与东都办事的,尽管只是图书管理员,那也是上达天听,由天子亲口安排,在他们看来,荣耀得很。

寻常长官就是在太府寺兢兢业业混一辈子,也没这际遇。

“那些丢失典籍的名录,可整理出来了?”

范府卿道:“一共丢了一百零七册,共计九百八十卷。这些名录我们都有记录,仔细核对数遍,一卷也不会错漏。”

邱少卿稍作解释:

“当初隋皇渴望炼长生丹药,故而其中有不少方士遗留,比如战国的羡门子、秦之徐福,据说有方士从瀛洲收录秘要,记载了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中的长生秘密”

这些东西玄之又玄,多半是方士借个名头忽悠人的。

但是,他们的一些经典却值得一观。

说到藏书楼中的收藏,二人下了苦功,此刻将这些册目背出来也不算难事。

但邱少卿很快就把声音给收住了。

因为又有一道脚步声,从书楼最高层轻快而下。

二人晓得是谁,半分不愿拖延,赶紧告退。

他们迈开步子,头也不回一下。

在江都已见过一位,不知怎的,东都这位给他们带来的压力更大。

周奕没等人下来,笑着跑了过去,顺着木梯将下来的人截在半道上。

楼梯二层衔接拐角处,一名着玄色裙裾的姑娘看到他的瞬间,温情笑意立时在清丽绝伦的脸上化开。

“周小天师,你又在哪儿耽搁了?”

小凤凰手中还有一本没放下的书册,这时倚栏冲他眨了眨眼睛。

下一刻,她脚下一空。

人已经被周奕横抱而起。

“去了荥阳,之后顺便跑了一趟魏郡。”

周奕把事情简单一说:“窦建德已然来信,所以要不了多久,我就不用再四处奔波。”

“我本打算早点将长安的事了结,再回东都寻你,那样就能待很久。”

“可是一想起小凤,我就忍不住朝东都来了。”

独孤凤连声笑了起来。

而后又仰头亲了他一下,含情脉脉道:“周郎,我也想你。”

“你离开没两日,我就开始打听你的消息。”

周奕正感动,忽觉腰间被一只小手捏住,再看向她时,独孤凤给他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小凤,别动手。”

“你不与我说说美人场主与青璇的事吗?”

独孤凤一时看他一眼,一时又把目光移走,带着嗔怪,又含着几分笑意把俏脸鼓起,像是生气却煞是可爱。

她又道:

“待九州安定,定然会有人说起大唐周天子的风流韵事,那可精彩异常。”

周奕顺势道:“那就叫人多散播一点我与小凤的事,让人人都知道我们情孚意合相亲相爱,这也没什么不好。”

独孤凤横了他一眼,唇边笑意更深,竟没反对。

“你你别转移话题。”

“她们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我与她们一起喝酒,你若想加入,我们一起喝就是。”

独孤凤给了他一记‘用力’粉拳。

周奕将她抱紧一些,独孤凤就没处挥拳了。

“走,我给你个惊喜。”

“什么惊喜?”

周奕没回应,带着她来到书楼顶楼,之前他来过这里一次,是个安静看书的居所。

只不过被重新布置了一番。

四下的陈设,都是他喜欢的,可见是独孤凤亲力亲为。

见周奕一脸满意,独孤凤笑了起来。

因等着他所说的惊喜,故而没提周围放的字画典籍。

屋内浮细的檀香微微晃动,周奕坐在了她之前看书所坐的软榻上,把她手上的书放到桌上,跟着取来一支短箫。

“是这个?”

独孤凤指了指竹箫,虽不嫌周奕送的东西,但她对琴箫鼓瑟并不精通。

“不是。”

周奕没多话,拿起竹箫吹奏起来,曲调是清乐旧曲,隋廷保留的“陌上桑”。

他并不熟练,故而没有多少技巧,只有感情。

听着生涩,小凤凰却很喜欢,就在他怀中安静地听,时而看他认真的模样。

等“白头吟”“乌夜啼”接连奏完之后,独孤凤好奇问:

“你是什么时候学的?”

“之前一直发声不准,也是近来才能奏出完整曲子,这比练功难上百倍。”

“你自学的?”

周奕低头对上了那道温柔的目光,他说什么,小凤一定是信的。

“嗯是青璇教我的。”

独孤凤没好气道:“虽然我喜欢,但这不算惊喜。”

“你可是头一个听到的。”

“那也不算。”

“真不算?”

“嗯。”

独孤凤说罢,发现周奕不说话了,却用灼灼的目光盯着自己。

她直接认输:“你说算就算,人家和你闹着玩的,你别这样盯着我。”

“小凤,你好好看。”

独孤凤不说话,把他不老实的手挪开。

周奕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们和上次一样好不好?”

小凤凰遽地飞红上脸,带着点窘态看他一眼,似恼似怜,姿容有那么明艳就那么明艳,又用力锤了他一拳,二目微眯道:

“别在这儿.”

她的话断在这里,两人的气息很快融合在一起。

屋内的檀香静静燃烧,

没有风,带着一丝果木香气的青烟却不断晃动,像是芦花探入平湖中搅起的涟漪。

檀香不断燃烧,最终成了一撮香灰。

到最后,落入了香炉中。

良久之后,独孤凤还是和之前一样趴在周奕怀中,只是气息紊乱,呼吸间更有股热量。

她仰起染着胭脂色的脸,‘用力’咬了他一口。

“你坏死了。”

周奕揽着她,温声道:“小凤这么可爱,定然能有个可爱女儿。”

独孤凤柔情无限地举目看他:“没准是一个和你一样喜欢哄骗人的小子。”

“那我们就再努力努力。”

她甜蜜一笑,但很快,在感受到异动后,又露出‘可怜’之色,声音轻颤道:“别周郎,人家已经服输了”

周奕见到那请求怜惜的表情,有些小得意。

二人相顾而视,心中流淌着柔情蜜意,彼此笑了,又抱得很紧。

周奕慢慢将离开江都之后的事当作故事一般说给她听。

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好快。

直到天黑,他们才出紫薇宫,返回独孤府见祖母。

周奕本是要直接去长安的。

可小凤不愿一道去,一方面长安高手众多局势混乱,二来她想留在东都帮他将紫薇宫布置一番。

周奕心中不舍,翌日也不赶路了。

他拉着独孤凤在东都城内行走,这一次,城内很多人认出他的身份。

因此,独孤凤与他成双入对的消息,自然传遍城头巷陌。

周奕专挑人多的地方走,有宴场,也凑个热闹。

之前的洛阳八贵之一,黄门侍郎赵从文捡了个大便宜。

他的儿子娶妻。

二人一道出现在赵府门前时,这可把守门管事的帽子都吓掉了。

赵从文听到这一消息,先是受宠若惊。

接着激动狂喜,嘴巴能咧到耳后根。

同来庆贺的卢楚、郭文瑞等人,无不露出羡慕之色。

周奕本意只是与小凤一道喝杯喜酒,凑凑热闹,没成想被请到首席首位,还受到两位新人拜见。

与赵从文结亲那一家人来此河内,也是一方大族。

这向氏一族不仅有人当朝为官,在泉州当刺史,家中经营药材生意,是一方大富。

他们没想到,亲家这次竟请来这样的大人物。

对于喜结连理的新人来说,绝对是一场造化。

周奕不愿抢了新人风头,喝了几杯酒便走。

赵从文将他们送出去后,回头大敬独孤峰几杯,女儿与贤婿走后,独孤总管红光满面,豪饮酒水。

今时不同往日。

大隋乱世以来,四大阀都有凋零之象。

独孤阀原本只有老夫人撑场面,最有危机,一旦老夫人过世,独孤家后继无人。

没成想,在即将到来的新朝进程中,局面最糟的独孤家异军突起,马上要成为大赢家。

一看到这小老头大笑喝酒。

卢楚、郭文懿等人心中发酸。

只叹这老小子走运.

“你不太习惯这种场合?”

“嗯,”周奕拉着她的手,有什么就说什么,“我仅是想让咱们的事传得更远,叫所有人都晓得小凤与我琴瑟相和。”

“喝一口酒水只是顺便的。”

“他们执礼甚恭,我不想抢了主家人的风头。”

独孤凤听了他前面的话,甚为高兴。

听到后边,瞬间明白了他的心境。

“周郎,这却是你想岔了。”

“哦?”

“赵侍郎可不会觉得你抢风头,你待得越久,他才越高兴。参与喜宴的人很多,身份各不相同,你在与不在,他们都会分个主次。他们将你当成未来的天子,故而执礼,这再正常不过。”

“只要你不是破坏主家人的事,他们执礼再恭,所有人都不会觉得奇怪。”

独孤凤眸光明亮,像是看懂了他,笑道:“是你心中对‘礼’的看法与他们不同,认为他们不用那么低微,可这一切都合乎周礼。”

“江湖人的交往自然豪迈,可你要做的是天子。”

“天子最重要的事,就是治理好国家,做一个明君,受民爱戴,这便是你对他们的‘礼’。”

独孤凤的唇角勾起弧度,周奕又直直看她。

她一伸手,将他的头掰正:“你看路,别看我,是否我说得不对?”

“对,我确实该仔细想想。”

“不用想。”

“嗯?”

“天子因人而异,你这样已经很好,怎么顺心就怎么来,”独孤凤侧目看他,“也许正是这样的周小天师,才会讨那么多人喜欢。”

“小凤,你的话怎变得这样快?”

“因为我有私心。”

“私心?能说给我听听?”

“不告诉你。”

她笑着偏头,又在前方引路,将周奕带入白马寺。

这是洛阳三大名胜之一。

周奕的到来,引得白马寺主持慧乘大师亲自迎接,古刹大钟轰鸣,僧众列队,给予鼎盛规格。

便是宁散人到此,慧乘大师也不会走出大雄宝殿,更不用说来到山门之外。

周奕此来,只是询问与“竺法庆”有关的事。

个头很高,一脸慈色,头顶冒着白光的老和尚礼佛道:

“大弥勒教已经覆灭,却流传下来碎金刚乘法以及十住大乘功,只是这两份功法都属残缺。”

“还在贵寺吗?”

“在。”

“可否借我一观?”

周奕的话有些霸道,毕竟这是两部宝录,这两部功法战力上限极高,足以媲美至阴至阳。

因这十住大乘功,乃是以吸纳日精月华为修炼根基,浑不似凡俗武学。

慧乘大师没有犹豫:“当然可以。”

他补充道:“前两位隋皇都曾在本寺译经,天子无论想看什么经典,本寺但凡收录,绝不会藏私。”

周奕点了点头,与慧乘大师一道去往藏经阁。

花了小半个时辰,他将十住大乘功与碎金刚乘残篇看完,接着将原籍返还。

周奕从大和尚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

白马寺中,原本打算坐化的老僧走出了一些,西去长安。

这一切,都是因为净念禅院那一战导致的。

听了慧乘大师的话,周奕与小凤凰又来到龙门石窟,伊阙本有一些苦修僧,

这时也没了踪迹。

“你有什么打算?”

“先去把邪帝舍利拿到手,再去长安皇宫,无论是李渊、杨虚彦抑或者是谁,应该都在那宫中。”

周奕的表情甚是平静:“这应该是最快结束动乱的方法。”

“嗯,你只需和当初一样谨慎便可。”

“放心吧。”

周奕用胳膊碰了碰她:“小凤,我再陪你几天。”

独孤凤双手将他推远,笑道:“你快走吧.”

周奕又在独孤府待了一日,临行前的那一晚,二人又在小凤凰的闺房中深夜叙话。

因在内宅深处,别有一番羞涩柔情.

……

洛阳西城,踩着朝阳正朝渡口前行的周奕放慢脚步。

“出来吧。”

他轻唤一声。

这时,一道黑影从道旁一株两人合抱的大柳树上一跃而下,身法极为矫健。

“天师!”

来人高鼻深目,一头卷发,正是轻功第二,云帅。

相比于以往,这位西突厥国师更懂礼貌,直接单膝而跪,这是统叶护可汗也享受不到的礼遇。

云帅的眼睛比鹰还锐利,眼力非同小可。

加上这段时间在中土闯荡,见识大涨,一见周奕,他就察觉到异样。

看上去,他的气息像是没上次见时那般霸道。

可他细细感受,心中发毛。

结合当今天下的传闻,猜测面前这位,或已不是最年轻的大宗师。

而是天下第一高手。

“统叶护有答复了?”

“是的!”

西突厥可汗,就这么认怂了?这爽快答复让周奕心感惊奇。

“说来听听。”

云帅郑重道:

“我传达了天师的话,统叶护可汗知晓自己犯下大错,悔恨已极,绝不愿再与天师为敌。便是将西突厥纳入九州版图,统叶护可汗也没有意见。”

“条件是什么?”他这话一听便有下文。

云帅摆出一丝不苟的表情:

“统叶护可汗虽掌控西突厥,但还有铁勒、吐谷浑等部威胁,且东部的颉利可汗得到武尊支持,势力更大。草原归属,统叶护一人没法决定,此事要得到武尊首肯。只要武尊没意见,可汗愿以天师的方法,化解彼此仇怨。”

他又道:

“为了表示诚意,此次颉利可汗召集草原各部,我西突厥绝不参与。”

武尊威震草原各部,统叶护这般说法,倒不算耍滑头。

瞧见周奕点头,云帅松了一口气。

他心中知晓,统叶护其实并未一口答应,且被人指着鼻子威胁,作为西域一地的霸主,怎能不气愤?

云帅这样说,乃是出于自己的眼光。

他隐隐觉得,东边的两位可汗不一定能顶得住。

金狼军败了,统叶护失去了东边屏障,自然会受降。

那时,倘若可汗宁死不屈,他就只能带着女儿逃向天竺。

“让统叶护准备好西突厥地域图。”

“是!”

云帅又道:“天师,我还带来两条您在意的消息。”

周奕看向他,示意他说下去。

云帅朝北方一指:“颉利可汗南下的速度,或许会超乎想象地快,我从北方过来时,留意到铁勒王阿耶偌德接近颉利牙帐,他该是最后一股队伍。”

“因此,颉利可汗已将大军集结完毕。”

“他的目标,将是长安。”

“不提刘武周,那凉国李轨、西秦薛举、大度毗伽可汗梁师都这三人的领地,将对颉利可汗敞开。”

“也就是说,他一旦南下,就会迅速逼近渭水,威胁长安。”

渭水?

周奕在脑中推测了一番,又问:“颉利想把长安攻下?”

“看他的样子,似乎对长安势在必得,李渊曾与他有书信往来,详情我也不甚清楚。但我知晓颉利的目的,他想占据北方,与天师抗争。这一战,不一定会打到底。”

“倘若没有将您击败杀死的可能,颉利可汗便打算与您订下互不侵犯的盟约,保护他这些盟友,也将您拒在草原之外。”

“因为天下盛传天师重诺,武尊也曾对颉利提议,他想利用这一点,求得自己的安稳统治。”

云帅说完,发现面前的青年不屑一笑。

“让他们来好了。”

“我最喜欢这些人凑在一起,省得我挨个去找。”

云帅看了看他的表情,确定他不是在说气话,心中登时一惊。

“还有一条消息,天师一定感兴趣。”

云帅不敢卖关子:“我曾在长安看到李密,并且,还看到他与一个人交流。”

“谁?”

“黄安,太行帮的帮主黄安。”

周奕眼中一道冷电闪过:“好,好一个太行帮主。”

他转目看向云帅。

这一刻,西突厥国师浑身汗毛炸起,像是浑身通电一般痉挛,那是一种本能反应,是他无数次拼杀后产生的对危机的敏锐洞察。

面前这人的气势,陡然变了。

那一瞬间的感觉,就算武尊重新拿起阿古施华亚,也不能让他生出这等恐惧感。

“你打探到的消息倒是不少。”

云帅接触到那带有审视的目光,立刻低头:

“云某有些打听消息的本事,上不得台面。但我方才说的这些句句属实,绝不敢有任何欺骗。”

“不用紧张.”

周奕摆了摆手:“你这次做得不错,你的债可转嫁到李密身上,待我找到他,你就无债一身轻了。”

云帅听罢,心中大喜。

再一抬头,眼前白影一闪,已朝渡口而去。

顾不得想这轻功多么快,此刻他已迫不及待想去长安。

云帅将两只手捏地咔咔作响:“李密,你在哪里?!”

他鹰目闪烁,踩着回飞术直冲长安。

……

自黄河而上,一路逆行至三门峡砥柱天险。

此地水流湍急,暗礁密布,是极其危险的航段,船只极易倾覆。

但对周奕来说,险滩暗礁都算不上什么。

过了三门峡,入陕州,进入渭河口,逆流而上,长安便在这有“八百里秦川”之称的关中平原渭河南岸。

一入此地,地势大变。

南部秦岭,位于终南中段,重峦迭嶂,陡峭峻拔,是天然屏障。

北有黄龙、梁山、嵯峨山逶迤绵延,与秦岭对峙。

山岭界划出大片沃原上,长安雄踞其中,渭泾沣涝等诸多河流晶莹闪烁,在长安附近萦绕,有八水绕长安之局。

河流如一道道血脉,提供着水源与活力。

正因自然条件聚集,才有“秦中自古帝王州”的局势,自古自来,历代君主垂青于此。

周奕在渭水上,老远就看到一座巍峨雄城屹立。

城墙之高,与江都、东都乃是同一层次,是凡俗人眼中难以逾越的四十丈宏伟之墙。

距离日落差不多还有大半个时辰。

周奕从河道来到岸边,方才登岸,远处就有五条半撸袖口的大汉快步奔来。

他们仔细瞧看周奕,带着恭敬语气问道:

“敢问.可是天师当面?”

“你们是黄河帮的?”

周奕这般一答,五位大汉神色一凌,岂能不知眼前这位就是正主。

“我们几个是黄河帮生诸葛吴三思帮主麾下,他特令我们在此恭候,若天师不急着进城,可去我们分舵一趟。”

“劳烦引路。”

“不敢不敢,天师,请!”

五人开道,朝长安东侧灞上行进。

当年汉高祖刘邦屯兵灞上与项羽大军对峙,鸿门宴就在此处。

周奕朝前方引路的几人看了看。

这帮人想来没能力给自己设此宴。

靠近渭河支流,沿着滋水有一大片绵延屋舍,夕阳霞光之下,周奕看到许多木柱有烟熏痕迹,还有不少地方烧作焦炭,显然经历过一场大火。

才入这边驻地,里边忽然响起嘈杂之声。

非是欢迎他的,而是有什么乱子。

“吕掌门!吕掌门!”

惊呼之声,周奕听个真切,还觉得这声音很熟悉。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乃是一张长逾半丈的门板,上方躺着个矮个子,他的年岁已看不准了。

像是只剩一张面皮,贴在骨头上。

唯有一双眼睛充斥血丝,不住打转,给人一种他还未死的错感。

门板旁边出声那人,正是周奕在巴山时见到的黄河三杰之一的奚介,吴三思与范少明皆在一旁。

三人正查探吕掌门,忽听有人来报。

瞬间惊讶地站起身来。

吴三思只看过一眼,连忙迎了上去。

“天师!”

奚介与范少明紧随其后,也施礼问候。

他们还招呼着让驻地内近千帮众一道拜见,周奕忙出声制止。

“他是谁,出了什么事?”

周奕指了指那吕掌门。

吴三思道:“他是渭水派掌门人吕伟伦。”

渭水派?

周奕想到在白马津遇上的那两人,他们便在寻找渭水派掌门,没成想竟搞成这副样子。

他俯身查探,确定吕伟伦已死。

吴三思继续道:

“这位吕掌门是我们的好朋友,帮主前段时日去寻他,一直没找到,此时还未回返,如今吕掌门已死,不知帮主他.”

说到这,已是一脸忧色。

周奕查过伤势之后,猜了个七八分,尝试问道:“你们可知太行帮主黄安在何处?”

“知道。”

吴三思话罢,范少明顺口便道:“那是一处险地。”

他说完就知冒昧了。

对他们来说是险地,对天师能算什么危险?

还是吴三思反应快:“天师何时去?”

“现在。”

吴三思也不废话,交代帮中几名长老照看吕掌门尸首,同时派人出去打听帮主下落。

接着一路往北。

从夕阳一直走到天黑,进入了一片山林。

夜晚,这林中阴森无比,鬼火闪烁。

竟是一片巨大的乱坟岗。

若非与周奕一道,黄河三杰打死也不敢夜间来此。

再往前走,周奕露出一丝异色。

而黄河三杰,则是满脸骇然。

情况,已出乎他们意料。

一大片棺椁之林森严而立,让夜晚的乱葬岗更显恐怖,且每一副棺材旁边,都站在一名纹丝不动的黑衣人。

胆子小的人看到这一幕,恐怕已被吓破苦胆。

下一刻,一双双冰冷目光扫来。

黄河三杰与一些跟来的黄河帮高手,直接不敢动了。

周奕看到许多老熟人,不禁笑了起来。

“真是巧了,诸位是在此地聚会吗?”

乱葬岗中央,棺宫五老一齐转过头来,周老叹眯着眼睛,看向周奕跃跃越试。

他们三丈外,还有一名儒雅中年,一位轻纱半掩的女子,自然是邪王阴后。

见到周奕刹那,邪王的眼神不太友好,毕竟他也听到了江南一地的传闻,阴后却笑道:“天师,你可来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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