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天地无穷 雪落长安!(1 / 1)
自信的话语传入李世民耳中,叫他感受到其中的无穷底气。
虽然想不通如何面对一群顶峰高手。
但他知悉周奕性格,心下不由好奇起来,也不再劝说。
李世民想起家中之事,立即转过话题:
“我爹曾在年后寻我单独聊过,商议着撰写文书让代王效仿东都越王,好叫长安在平稳中归附新朝。”
周奕暗自点头,这比较符合李渊的性子。
继续死撑,或者靠向突厥人,都是自断退路。
不过,二凤这表情一看就是话没说完:“出了什么变故?”
李世民在思忖中摇头:
“我爹改了主意,一直拖延。我察觉有异,他似是受人所迫,骑虎难下,但我无法解决,便不敢打草惊蛇。只待周兄取完舍利再到我家,他一见你,没了顾忌,定然真相大白。长安也就不用再起战事。”
他朝北方看了一眼:
“突厥大军欲要南下,正好可依托长安打至漠北,平了凉国西秦,再灭刘武周与梁师都,天下便安定了。”
转头面向周奕,带着自信之色说道:
“武道大宗师我对付不了,对付他们我倒是有些把握。”
天策上将说这话未免太谦虚了,周奕想了想。
印象中,颉利与突利带着二十万大军攻至渭水北岸,旌旗飘飘数十里,京城兵力空虚,长安为之戒严,人心惶惶。二凤却设疑兵之计,率六骑来到突厥大军面前,谴责对方违背盟约。
到头来,反倒是颉利怂了。
于是偃旗息鼓,斩杀白马,订下渭水之盟。
周奕一念及此,结合此时情况,想不到颉利能有什么胜算。
这帮突厥人擅长的是骑马劫掠,攻城略地不是强项,更何况还有长安的宏伟之墙。
周奕笑道:“请李兄略备薄酒,等我登门。”
李世民一拱手,郑重无比:“恭候大驾。”
李秀宁、杜如晦、尉迟敬德,庞玉等人也一齐拱手作礼,方才睁开眼依然躺着的柴绍,也随着李世民以平躺的姿势抱拳。
柴绍还想感谢救命之恩,结果朦胧月色下,白衣人影转身迈步走开,眨眼消失不见。
众人稍有出神,接着去检查柴绍伤势。
在场众人中,唯有尉迟敬德最平静。
杜如晦啧啧称奇:
“致命之伤竟在短短时间被逆转修复,堪称是活死人肉白骨的奇迹,柴公子也是有福之人,非是天师至此,我们也爱莫能助。”
“恐怕不是爱莫能助那么简单,”庞玉踢了踢颜历的尸体,“这颜历变得好陌生,还有妖矛的这些门人也是。”
方才他的拿手好戏太虚错手,被一矛戳破。
“是否有种熟悉感?”
“对,好像和飞马牧场时差不多,他们的变化神似四大寇中的贼匪头目,只是更难对付。”
“不错,就是他们!”
“……”
几人议论纷纷,却想不出答案。
李世民皱眉朝妖矛逃遁的方向看了一眼,颜平照不是被他们打退的,而是被这里的情况惊走。
对方的目的,实在想不透。
“此事就当没有发生,回去也不要提。”
李世民叮嘱一声。
“是!”
众人应罢,一边收拢伤员,一边等柴绍运功调息。
待他们返回长安时,已至深夜。
却没想到,靠近护城河时,目力最高的李世民瞥见了河中漂下一具尸首。
他一扭头,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得到二凤授意,尉迟敬德甩鞭卷起尸首,收鞭的刹那,他只觉这身形看上去很是高大的尸首轻飘飘没多少重量。
也许死很多天了。
众人突然看到一个死人,只是出于谨慎查探一番,没想着发现什么。
可等尉迟敬德将尸体翻面,揭开他的面巾时,李阀众人无不背后生寒。
李秀宁大吃一惊:“叔父!”
她凑近一看,果然不错。
正是李阀有名的高手,李渊的堂弟李神通!
只是,李神通的脸瘪了下去,他看上去身形宽大,只是因为衣衫被水撑开。
李世民捏了捏李神通的胳膊,只觉握住了一根枯骨,毫无肉感。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庞玉喊道:“快看!”
河面上还有一具黑衣尸体。
尉迟敬德不等它漂下来,奔至上游,一鞭拽回。
他熟练地揭开面巾,众人心中不祥预感更加强烈。
那一副面孔与李神通差不多,都呈干瘪之状,他们仔细辨认,发现他双耳奇大,右耳后有一道显眼青色胎记。
“怎可能是他!”
“妖矛颜平照!”尉迟敬德也为之失色,他再度检查,果没认错,“方才他还在与我们相斗,怎得死了,且也变成这诡异的样子。”
李神通与颜平照这两位高手的尸体突然呈现在眼前,让他们心中无比忐忑。
柴绍说道:
“世民,秀宁,我伤势严重,你们先陪我一道去柴府吧。”
杜如晦道:“二公子,还是先随柴公子去吧,等看过明日跃马桥的情况再作打算。”
显而易见,此刻的李府甚是危险。
李世民的脑海中闪过诸多念头,最终点头。
他们把尸体带上,一路低调朝柴府而去。
这天夜里,或是因为长安中聚集了太多强横的江湖人物,不时有打斗厮杀声传来。
等鸡打鸣天大亮,厮杀打斗声又悄然无声,像是从未发生过争斗。
一夜积攒的乌云在空中铺开,长安城似被装入巨大的灰陶瓮中。
那云自峦壑间升,渐侵渐广,终覆于朱雀通衢,街市百坊,仿佛随时会接触到宏伟之墙。
昨日三大宗师在跃马桥交手,今次汇聚了更多人。
永安渠两边的喧闹声,似能把空中厚厚的云层响出个窟窿。
近辰时,靠桥南位置的瑶景茶楼像是黑洞一般,吸引了众多视线。
只因坐在窗边的两人太过特殊。
“宋兄,请喝茶。”
宋师道与宋玉致站在宋缺身后,听到这声音,不由抬起目光朝对面那留着五缕长须,面容古雅朴实的老人瞧去。
二人自然知晓老人的身份。
宋缺抚摸杯盏,笑道:“宁散人真是好兴致,恐怕在此地待好多天了。”
“宋兄何必挖苦于我,”宁道奇轻快抚须,“宁某也只是个对武学痴迷的普通人。”
宋缺平静道:“散人既已清净致虚,且追寻逍遥无为之态,何必执着在此。”
这是对其《南华经》的质疑。
宁散人微微一笑,丝毫没有生气,他能感受到宋缺的战意。
这天刀待在岭南就罢,一出鞘,竟是如此锋芒毕露。
“宁某倒不是执着,只是明白自家天赋有限,若非上次见到虚空破碎,这时我的心早已放下,以观赏山水的方式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时光。”
但凡听到他的声音,都能感受到其中的率真。
宁散人就像是一团空气,怎么挥拳,他都不受力。
宋缺轻轻点头,宁散人的话,倒是引发他的同感。
于是顺着旁边的一道视线,移目到一位天生丽质的尼姑身上。
梵清惠静静看着宋缺,宋缺注视着梵清惠。
慈航斋主身后,师妃暄望着这两人,心想‘师父是否能悟透地尼祖师的功法缺漏之处?’
她知晓这两人属于老情人,曾有过一段恋情。
那无声的对视,似乎在传达什么。
不远处另外一桌的邪王与阴后都带着看戏的玩味笑意,这时若是将武林判官请来那将更为精彩。
婠婠待在阴后身边,她除了偶尔朝外张望之外,目光多半集中在师妃暄身上。
茶楼内,唯有一个戴着幞头身着灰袍的胖子惴惴不安。
因他是茶楼掌柜。
得益于茶楼靠近跃马桥,于是引得一尊尊惹不起的人物在此喝茶。
本来二楼该人声鼎沸。
这些大人物一出现,一众江湖高手只敢远观。
他们只要打起来,茶楼准会变成废墟。
“清惠何不一道用茶。”
宋缺的话让梵清惠的眼神发生了一丝变化。
人还是当年的人,但时过境迁,心境已截然不同。
熟悉的话音中,带有让人不适的疏离感。
这与见到武林判官时的感觉一天一地,还是天刀锋利,斩得比慈航剑气更为利落。
梵斋主笃信地尼,自然是茶道高手。
可听过宋缺一句话,她已生不出再给他倒茶的心思。
梵清惠多看了宋缺一眼,轻声道:“宋兄,你的变化很大。”
“是啊。”
“其实也很简单,”宋缺带着几分追忆,“因宋某总算想通自己缺的到底是什么。”
他此刻略显沧桑的语调,加之俊伟的仪容,整齐的胡须,四十五度抬起下巴,让梵清惠一时移不开目光。
尤其是他的说话方式.
想当年,天刀与武林判官差不多,对她极为顺遂,多半不会反驳,更不会看到她后还能一脸平静。
那夕阳下的奔跑,天刀的暖心笑容,都如过往云烟,消散不见。
现在,他仅是一柄冷冰冰的兵器。
她所修炼的慈航剑术对于这样的兵器,找不到任何破绽。
梵清惠不动声色,微微点头道:“那要恭喜宋兄。”
宋玉致与宋师道全程旁观,一言不发。
宁散人坐在他们中间,左右各看一眼,他举杯喝茶时,眼中含笑。
这对老情人比他身后那对老情人还要有趣。
此刻见面,于那无声无息中,一个在用慈航剑术,一个在用天刀,各自斩着意中人。
看样子,还是天刀更锋利一些。
宋缺平静地望着梵清惠,问出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我听闻两大圣地追求天命,此时可找到天命所归了?在此是为了舍利,还是要针对天师。”
他的目光飞向梵清惠身后几位负剑老媪。
这几人,都是从秦岭中走出的。
宋缺在试探她们与宁道奇的态度。
梵清惠顿觉扎心,有苦说不出。
连净念禅院的了空都放弃了。
她暗自一叹,藏起眼中的无奈之色:“所谓天命,早已不受约束。来此目的,也与多数江湖同道一样,并非针对谁。”
宁道奇满脸轻松,浑不在意此事,他已兑现承诺,现在无拘无束。
他不答反问:“宋兄身上的变化,可是因为天师而起?”
“没错。”
“我们曾在岭南一战,相谈甚欢。”
果然如此,梵清惠心道一句,看向宋缺手中的茶盏,没注意一旁的乖徒弟正用期盼的眼神朝外张望。
“可惜,宁某对你二位的刀剑相斗着实神往,却未得一见。”
宋缺回道:“其实我很想见识一下散人的散手八扑。”
宁道奇抚须一笑,此刻不想与宋缺相斗,就要自谦婉拒,忽然眉色一动,感到一阵凉风扑面。
不只是他,在场众高手都察觉异常。
慈航静斋几位静坐的负剑老媪睁开双目,阴后邪王从茶楼中成两道幻影闪出。
跃马桥上,武尊背负双手,朝永安渠下游望去。
喧闹声轰然响起。
众多江湖高手鱼跃而出,陇西派、黄河帮的人都只能远远观望,占不到核心位置。
关中剑派的掌门人邱文盛从手下人开的兵器铺中跳到屋顶上,就在他不远处,还有一位身形完美,面貌有异的人。
同为用剑之人,邱文盛一看到弈剑大师自然心中压抑。
毕竟,从他练剑开始,对方便是一座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山。
此刻
傅采林的视线与他交于永安渠上一点。
这一点,正随着小船的移动不断前移。
风势渐紧,如无形之手掀动起渠岸垂柳,柔韧枝条不断飞舞。
两岸酒肆檐下所悬布幌亦被扯动,扑啦啦轻声作响。
一道闷雷声,自乌云深处隐隐滚来,仿佛羯鼓在极遥远之处被擂响,那震动却透过厚重云障,沉沉地直落心头。
小船逆流而上,瞧不见摇橹船夫。
船头唯立一名风度翩翩的白衣青年,此际衣袂轻振,鬓发飞拂,俊逸无伦的脸上正含浅笑,视一众高手的视线于无物,显露一种清雅脱俗、不拘一格的温润风流。
能到跃马桥凑热闹的人,岂能不知是谁到了?!
不少人朝水下张望。
若非永安渠清澈见底,他们甚至要怀疑船下有人在推行,否则是怎么逆流而行的?
诸多闭目老僧不仅睁开双眼,也结束了打坐姿态。
各大顶峰高手,无不投目望去。
傅采林闪身快过三位弟子,登上跃马桥。
紧跟着毕玄的拓跋玉与淳于薇在师父的命令下,从足以四车并行的桥上退下。
他们看向小船上的青年。
心下有种不安之感。
喧闹的永安渠两岸,诡异安静了下来,正在这时,一道洪亮的话音打破寂静。
“天师,你总算现身了。”
声音,正来自武尊。
“这么说,你在等我?”
此地是中土,且周围有诸多不逊色于他的高手,毕玄的话没有显得他多么嚣张:
“天下间的高手都在等你。”
“诸位很热情,”周奕看向跃马桥,声音传到四下每个人耳中,“不过,你又是谁?”
这无异于明知故问。
因毕玄说话时,周身已散发出炎阳之气。
天下间能将这门奇功练到此等境地的,唯有武尊。
毕玄冷峻的目光中流淌出战意。
回应周奕的,是一股狂暴的炎阳劲风,自毕玄周身狂放吹出。
他的炎阳奇功使得四周空间却灼热沸腾,急速膨胀,这股热风给人一种到了三伏天的离奇感觉。
然而.
在毕玄扩张炎阳领域之时,冻彻心扉的寒意以更快的速度沿着永安渠铺开。
“咔咔咔~!”
肉眼可见的冰凌顺着永安渠攀爬,其范围远远大过炎阳领域,河面被冻结了!
不少人见到这场景,当场呆住。
更诡异的是,小船依然不停,破冰而行。
武尊眉头一皱,加催功力,可他的功力愈是催动,领域愈是被压缩。他催动一分,对方像是催动三分。
以至于那些靠近河渠内功不够精深之人,已经开始打摆子。
寒劲越来越强,冲向高空。
陡然间,天上浓墨翻卷,像是撕开一道口子,便有无穷白霰倾空而下。
初时稀疏几点,冰凉砸在面上,众人犹疑是柳絮扑面。
俄而密如撒盐,继而竟成鹅毛飞雪,纷纷扬扬,压城而来。
“我的娘~!!”
从酒馆中跑出来的寇仲没忍住怪叫一声:“下雪了!”
徐子陵也愣住了。
他俩伸手接住雪花,伸手抹在跋锋寒代表命运的后颈上,似乎要让他冷静一下。
跋锋寒瞧着这神迹,望向天空,只觉浩瀚深邃,难以仰止。
伸出手掌,做出同样动作。
这春之雪,不沾半分温润,唯有刺骨深寒,直透锦衾罗衣。
河渠两岸的江湖人猝不及防,顷刻鬓染霜华,肩披琼屑。
伸手去接,那六出冰晶瞬间消融于掌心,一丝锐利的寒竟直刺骨髓,激得周身一栗。
这才知晓冰雪大有不同,蕴含伟力。
乃是以凡人之躯,驱策天地无穷之变化。
不服输的武尊持续催动炎阳奇功,人们能感受到,他健壮的躯体中,蕴含着可怕力量。
永安渠的水被不断蒸发,化作磅礴水汽。
转眼间,这水汽被风卷上天。
然后又化成雪。
周奕停船在永安渠上,静静看着武尊。
武尊的炎阳领域越是撑开,雪下得便越大,他心中暗惊,自觉功法被对方找到了切入口。
但是
又想看看这人能撑到几时。
桥头青石板上,积雪渐厚,竟将往来车辙与足迹悄然抹平。
桥畔几株本已嫩芽初吐的柳树,此刻琼枝玉条,宛如冰雕。
人群之中,最为平静的尉迟敬德正拍打李二肩膀上的雪。
杜如晦望向天空,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旁边一条枝条不堪重负,簌簌抖落寒酥,这些许响动,将他惊醒。
于是喃喃说道:“天师.这是成仙了?”
尉迟敬德拍了拍杜如晦的肩头雪:“这还用问,能活死人,早就不是凡人了。”
长孙无垢侧目看向李世民,她发现夫君眼中除了向往之外,竟多出敬畏之色。
雪幕渐深,长街愈静,天地被这突如其来的白密密织就。
开源元年三月暮,长安,大雪。
这场春雪,非冬之眷恋,而是寒威倒卷,却让跃马桥上每一颗鲜活的心跳动得更为剧烈。
毕玄停手了,收起了炎阳奇功,任凭雪花落在他的头上。
饱经九十余载风霜,他依然保持青春,可那乌黑发亮的头发,今日为雪所白。
而他眼中,永安渠上那人的白衣,更像是与周围的白色连成一片,给予他莫大压力。
这一刻,漠北无敌、闻名天下的武尊,他那不将任何对手放在眼中的武道意志,终于出现裂痕。
周奕再次发问:“足下是哪位?”
武尊撤了炎阳领域,自然以话语回应:“毕玄。”
“原来是武尊,难怪这么大火气,”周奕轻笑一声,一跃上到跃马桥上。
两人没有直接交手,甚至也不似昨日三大高手互相试探。
可是,却像是分出了胜负一般。
强势的武尊选择回应,那便是退让了。
甭管是不是为了邪帝舍利而来,跃马桥边的中土武人,一个比一个振奋。
武尊乃是大漠草原的第一高手,宁散人与他一战也只是平手。
如今
天师却稳压他一头!
不少人环顾四下,暗暗点头,传说天师在江南,人所过处,立成雪国世界。本以为讹,没成想确有其事。
周奕近前,傅采林的老毛病又犯了。
“天师,你认为生命何物?”
“生命何物难以言述,但它是一个美好过程,所以每一寸光阴与生命中遇见的美好事物,都该倍加珍惜。”
周奕说话时,不着痕迹地看向河渠南岸。
圣女感受到那道视线,在师父身旁偷偷露出一丝笑容,不远处的小妖女冲他眨了眨眼睛,无声说着什么。
道理非常简单,傅采林结合在周奕身上,却不由附和:“难怪天师小小年纪便有此境界。”
周奕给了他一个‘你挺懂我’的表情。
但一些江湖人却很不礼貌地想到那些风流传闻。
可见某位练功并非多么刻苦。
傅采林悠悠开口:
“纵使万分珍惜,时光依然不住地流逝。此间人,多半深谙此理。”
他一句话落,周奕再度被众目聚焦。
同一时刻,数道人影落在桥上。
邪王阴后,之后是宁散人。
接着,天刀破开三月风雪,复登跃马桥。
七人汇聚在一起的刹那,永安渠水面上的冰陡然崩碎,周奕方才所乘的那条小船,也崩散开来。
气劲没有上到跃马桥,却朝桥下上游下游各推出丈高翻迭的波涛!
此等场面,深深印刻在众人心中。
他们气劲交梭,再没第八个人敢于上桥。
七位武道大宗师汇聚,这是难以想象的场景。
周奕站在中间,接受着六人视线瞩目,他笑道:“我不介意诸位争夺舍利,但最好不要抱有太大希望。”
宁道奇见他信心十足:“舍利不在此处?”
“不错。”
“舍利不在,机关却在这里。”
周奕说话间朝墙上一根龙头望柱走去,接着翻身下桥。
这望柱底部圆柱与桥身有一圈淡淡的接痕,若是不细查,很容易当成石纹忽略过去。
他伸手运功,顶在圈痕中心,按照鲁妙子传授方式在扭动中往上一顶。
“咔嚓~!”
周围人听到类似机关锁的声音,他们看向河面,猜测会不会在水中。
周奕却毫不停顿,按照同样方向,将剩余五个望柱底下的开关全部打开。
接着返回桥上。
在宁散人武尊等人的注视下,拨动桥面望柱顶端的龙头。
原本稳固的龙头,这时被他拔出两寸,朝右扭动。
眨眼之间,六个龙头被他扭到特定方向。
水中冒起大水泡,若非周奕还在桥上,必然有人会冲入水下查探。
“天师将开关打开了?”
“不错。”
周奕朝望柱指了指:“这便是鲁妙子大师留下的机关,足以控制杨公宝库的入口,也即是舍利所在。”
傅采林尝试问道:“入口在何处?”
周奕毫不藏拙:
“杨素曾有个亲信叫做陈拱,他有一座宅邸,后来入了沙天南之手,正是西寄园。杨公宝库的入口,就在西寄园北井。”
“诸位,我先走一步。”
话音方落,周奕朝西寄园方向身形爆闪。
接连踩在空中,宛如踏空行走~!
那速度极是可怕,风被撕裂了,在人们耳边响起奇妙曲韵!
这下子,众人恍然大悟,总算明白为何他如此有信心,哪怕天下群豪皆在,他也有拿舍利的把握。
就算人数再多,此刻也追之不上!
一抬头,那道白影乘风而去,已消失在雪色世界。
这便是天下第一轻功!
此时此刻,不少人迈着短腿,瞧着轻功高手一个个从身旁窜出,无不发誓此生要加练轻功。
石之轩与祝玉妍辨听风声方向,化作两道魔影用最快速度追去。
傅采林九玄大法运转到极限,脚下步伐奇快。
毕玄炎阳奇功一收一缩,以滚滚热力催动,横冲直撞。
宁散人紧随其后,逍遥身法,灵动飘逸。
天刀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运起舍刀之外,再无其他的心境人刀合一,他并指在前,以此方法破开因狂奔而带起的气流,直接斩风而行~!
忽然
有一道白影从几位大宗师身边闪过,此人高鼻梁,一头卷发,眼眶深陷。
白袍震动,风再次被撕裂,漠北歌谣响起。
回飞术!
众人认得这轻功,是天下第二轻功高手,云帅!
他的白袍不仅能撕裂风,更是一种巧妙运用,如同通灵鹞鹰的翅膀,能借助奔行的风劲飘忽借力,实在是轻功中的绝妙手段。
打不过你们这帮老家伙,还能跑不过吗?!
足以踏鹰而行的轻功,此次虽然只能吃天师尾气,但也让云帅有种畅快至极的感觉。
什么天刀,什么弈剑大师?
我云帅,无惧!
云帅抖动白袍,把回飞术踩至巅峰,又化作一道白影消失在诸多高手眼前。
这甚至给人一种错觉。
貌似穿白衣的人,不仅跑得更快,还伴随如歌声般的奇妙声响!
这一点,正在狂奔的丁大帝深有感触,当初两个白衣人爆了他的坟,就怎么也追不上。
周奕狂奔至西市,见到一座规模宏大,房舍重重的宅邸。
正是沙首富的一处宅子。
不过,沙天南一家都在东都,这里没人居住。
来到最北院的水井旁,想也不想,纵身入井。
那井水冰寒刺骨。
闭气下沉直达井底,此地光线难到,兼在水内,多要凭感觉行事。
但他早看过水路图,熟悉无比。
毫无顾忌往下,井底忽然开阔,与一条地下河道相连。
这地底河道顺向无漏寺方向,潜入之后,先在狭窄崎岖之地游过十丈。
若是不懂暗道的人,越走越远,恐怕会淹死在井中。
他算准距离,稍微摸索,在脚下找到一方石块,于井壁上突了寸许出来。
用力按去,“轧轧“声响,在井底的窄长空间分外触耳。
只见井壁凹陷下去,露出仅可容一人通过的入口。
贴壁而上,钻进黑沉沉的洞中。
如法炮制,不多时“轧轧”声再响。
一截通道忽然移动起来,跟着往下滑行。
壁底下传出滑轮磨擦岗岩难听的吱吱声,往下滑去的速度更快,且不住加速。
“轰”的一声,活动通道在俯冲近二十丈后,不知撞在什么地方,蓦地煞止。
周奕被带至茫茫黑暗中的另一空间,身子凌空下跌,蓬的一声,踩进一幅像渔网般的东西内。
虽听老鲁详细说过。
但亲身来过一趟后,这种感觉,与印象中传鹰进入战神殿之前如出一辙。
想到老鲁所说,也就不奇怪了。
短短时日,不可能布置出如此精密庞大的地下宝库。
周奕在那如天蚕丝般的空中渔网上快速行走,找到了密封洞口的钢板,将其打开,之后在窄道上穿过各种机关,终于看到一块光滑的花岗石壁。
左右如门户一般,各嵌着六颗青光闪亮的明珠。
取下一颗夜明珠照明,拉着铜环,直接拽开大门。
里间布置了诸多由机括发动的超级劲弩,比诸一般弩弓发出的弩箭,要厉害百倍。
周奕不想耽误时间破机关,直接提气驾驭轻功冲了进去。
箭矢的速度,根本射不中他。
穿过布置各种暗器的长廊,来到另外一片空间。
这是一个宽阔的密封地室,室顶四角均有通气口。
两边平排放置共十多个似乎装载奇珍异宝的箱子,贴墙有几十个兵器架,放满各种兵器。
但都只是普通货色,且全部都生锈发霉,拿去送人也没有人要。
这是假库,一旦暴力破坏,头顶就会有水银倾下。
按照“十”字交叉线路,周奕快速找到一处装嵌活壁,朝左方推动,打开第二活壁,按照老鲁的方法继续推,终于把这处最隐秘的机关打开了!
再穿过长廊,进入石室。
中央有张圆形的石桌,上面绘有一张图文并茂缮析详尽的宝库地图,更显示出宝库与地面上长安城的关系。
这正圆形地室另有四道普通的木门,分别通往四个藏宝室,桌下尚备有火石、火熠和纸煤,以供点燃平均分布在四周室壁上的八盏墙灯。
四室皆宽广达百步,三座藏兵器,一座藏以黄金为主的财宝。
周奕没理会那些油布包着的兵器。
进入黄金藏室看了一眼。
瞅到一箱箱黄金,不禁露出笑容。
接着,又面色一沉。
待会肯定会有人闯进来。
脑海中忽然冒出三个字“朕的钱”。
一念及此,身形电闪,快速来到四室中间的方格状空间,将暗锁打开,内里窄小空间显露出来,中央是个封盖的铜制小罐子。
这玩意就是装舍利用的。
把它拿出去,顺着外库通道返回西寄园,这内库也就没人能发现了。
周奕摸上铜罐的挽手时,脑海瞬间出现充满血腥的可怖画面,耳内更似听到千万冤魂索命的厉呼。
这是历代邪帝留下的杂乱精神。
隔着铜罐与其中密封的水银都是如此,足见效果可怕。
故而没有正确方法,舍利是不能直接触碰的。
周奕却是过来人,直接调运玄真之气。
霎时间,冤魂索命之声静止,所有杂乱精神一齐平息,他满意一笑,舍利还算听话。
顺手一提,将收藏邪帝舍利的铜罐拿了起来。
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本不打算揭开的铜罐,忽然在他手中像是鸡蛋壳般碎裂,与内部的水银一道崩碎瓦解,内里的黄晶球显露在眼前!
在接触到周奕玄真之气的刹那,邪帝舍利迸发了巨大恢弘、刺人眼目的光辉。
怎么回事?周奕兀自一怔。
下一刻,黄晶球悬浮在他面前,乖乖落在他手心。
它像是一颗鲜活的心脏,砰的跳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正奔向西寄园的众多高手,似乎与舍利形成共振。
“砰~~!”
那一次有力的跳动,让武者的人之三宝大受触动,不止是邪王阴后棺宫众老等魔门中人,那傅采林、宁散人、武尊天刀,也无不将目光投向绽放金色光亮的西寄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