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审讯吴月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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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县看守所的提审室里。

穿着蓝色号服的吴月梅被带了进来。

资料上显示,她今年是三十七岁,但实际看起来像四十出头。

身材有些臃肿,但五官还是不错的,年轻的时候可能长相确实还行。

看守所是不用剃头剪发的,所以她还是扎起来的长头发。

坐下后,她看了两眼对面的人。

一个穿警服的见过,另一个没穿警服的是生面孔。

然后她就把头低下了。

“吴月梅,我们是云山县公安局的,有一些问题需要问你。”周奕说。

吴月梅点了点头。

“四月十七号,你在哪儿?”

“你们不是问过了吗?”吴月梅有些不耐烦地小声嘀咕道。

话音刚落,周奕猛地一拍桌子,顿时一声巨响。

吴月梅吓得一哆嗦,连旁边的王韬都吓了一跳。

周奕厉声道:“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你搞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轮得着你罗里吧嗦吗!”

周奕眼神凌厉,吓得吴月梅瑟瑟发抖,连连点头。

这种农村妇女,哪儿经历过这种场景,周奕平时对付的可都是穷凶极恶、狡诈狡猾的杀人犯。

“四月十七号,你在哪里?”周奕提高音调又问道。

“在……在家。”

“哪个家,说清楚点,地址!”

“下……下光村,我丈夫姚喜家。”

周奕开始仔细询问当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王韬一开始还觉得奇怪,这些之前他们都已经问过了,笔录上都有。

但他很快就发现了,周奕问得非常非常细致,细到打孩子的时候,屁股打了几下,大腿打了几下,打的时候有没有骂,骂了什么,都要一一问清楚。

有时候吴月梅记不清了,他还要逼对方想,必须想,到底是打了四下还是五下。

王韬有点摸不着头脑了,有必要问这么细吗?打四下还是五下有什么区别吗?

但这是“倪局长的人”,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你是几点发现孩子身上红肿严重的?”

“晚……晚上……”

“晚上几点!”

吴月梅在周奕一连串的高强度、吹毛求疵的审讯下,精神已经非常紧张了。

“我不记得了。”她带着哭腔说。

周奕一瞪眼,就说了一个字:“想!”

吴月梅只能一边哭一边想,哆嗦着说:“好……好像是七点半的样子……”

“那时候你吃饭了吗?”

周奕这个问题让王韬和吴月梅都愣了下,尤其是王韬,他不明白为什么要问吃没吃饭。

“吃……吃了。”

“吃的什么?”周奕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好好想想。”

吴月梅低着头说:“茄……茄子炒肉末,还有炒豇豆,还……还有饭。”

周奕沉默了片刻,问道:“姚欢欢吃晚饭了吗?”

吴月梅呆了下,愣愣的回答:“吃……吃了。”

“你确定?”

“我想想,我想想……”

“孩子吃没吃饭,你个当妈的都不知道?”

“吃……吃了,就是吃得不多。”

周奕审视着对方说:“吴月梅,我先告诉你一个事实,人吃没吃过东西,是可以查出来的,胃里会有残留物,就算消化了,也会进入肠道变成排泄物。”

“你最好想清楚了回答,因为你要为你说的每一个字负责!”

吴月梅犹豫了下回答:“孩……孩子没吃饭。”

“为什么不吃?被你打成这样了,他应该不敢不吃饭吧。”

吴月梅想了想,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说:“那啥,他……他困了,所以就睡觉了,我就没喊他……”

一旁的王韬听得火冒三丈,一个四岁的孩子,当妈的连吃饭都不喊他,这还把他当人吗?

周奕更是揪心不已,他昨天晚上去过姚家,他可以想象出来一个四岁的小孩子,遍体鳞伤地艰难爬到那张床上,然后蜷缩在角落里昏昏睡去。

而那个当妈的,自己该吃吃该喝喝,压根就不管他的死活。

孩子啊,就算你是来人间渡劫的,可这个劫也太苦了啊。

“哼,困了,好好好。”周奕连连点头,“吴月梅,说说你在姚欢欢睡觉的情况下,具体是怎么发现他身上的红肿,以及怎么决定要给他洗热水澡的吧?”

吴月梅之前审讯说的是,晚上他给孩子换衣服的时候,发现屁股和腿上肿得厉害,于是想到了给孩子洗热水澡活血化瘀。

当时负责审讯的警察也没有去追究她这话的真实性,因为看起来也挺合理的。

但一个连孩子吃不吃饭都不管的妈,怎么可能会主动替孩子换衣服呢?

所以周奕认定,原本的口供吴月梅在说谎。

因为当晚的情况,现在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

果然,吴月梅还是按照之前的说法,把怎么发现孩子伤口红肿,怎么烧水给孩子洗澡的事说了一遍。

“吴月梅,孩子在睡觉,你替他换衣服的原因是什么?”周奕问。

“我…我看他身上脏不脏……”吴月梅心虚地说。

这就是昨天周奕的感受,说了一个谎,就会催生出无数个谎来去圆第一个谎。

这时王韬也意识到了问题,他发现周奕不知不觉间就让对方露出了破绽。

“你连孩子吃不吃饭都不在乎,你还在乎他身上脏不脏?你家我去过,你们的房间我也看过了,从你家外屋吃饭的桌子那里刚好能看到屋里的床,你告诉我你吃饭的时候在想什么?”

“我……我没想什么啊。”

“那你告诉我,你坐在那里,看着你自己的亲生儿子躺在床上生死不明,你是怎么吃得下去这口饭的!”周奕用食指关节重重地敲着桌子问。

面对周奕巨大的压迫感,吴月梅脱口而出解释道:“当时他不在床上……”

马上,她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刻闭了嘴。

但为时已晚。

王韬忍不住问道:“不在床上在哪里?”

吴月梅低着头不说话了。

周奕鼻子里重重地出了一口气说:“应该在里屋的地上。”

王韬吓了一跳:“地……地上?”

然后怒骂道:“吴月梅,你还是人吗你!”

周奕问:“吴月梅,你打完姚欢欢之后,干了什么?”

吴月梅低着头不说话。

周奕砰的一拍桌子怒喝道:“抬头!回答!”

吴月梅浑身哆嗦着说:“看……看电视。”

“那孩子呢?”

“他就……躺外屋墙角的柴火垛上了。”

周奕想起了姚家外屋的靠门右手边的墙角了,堆了一些烧火做饭用的木柴,昨天他看到一些孩子的玩具就是堆在那个角落里的。

“你就任凭他躺在那儿不管?”

“我当时气头上,而且……他以前也是这么躺那儿的,又不是第一次了。”

“吴月梅,到这时候了,你居然还能用这种理直气壮的口气说话?你还是人吗?”

面对周奕的指责,吴月梅低下了头,扯着自己的衣角。

“所以姚欢欢躺在柴火垛上几个小时,你连吃饭都没管他是嘛?”

吴月梅点点头:“他以前吃饭了会自己爬起来过来吃的。那天我做好了饭,他也没来吃,我以为他在装死,就没管他。”

“继续!”周奕脸色阴沉。

“我就很生气,又骂了两句,想看看他能憋到什么时候。你们不知道,这孩子犟得很……”

“少给自己找理由,现在是让你复述客观事实!”

吴月梅点点头:“哎,然后吃完饭,我就不管他了,就自己看电视去了。一直看到了八点多,快九点,我把电视剧给看完了,就有点困了。”

“然……然后我才发现孩子一直没动静,我就有点担心了,然后就去柴火垛上看了。”

王韬的心提到嗓子眼了,问道:“孩子怎么样?”

“他……手脚冰凉冰凉的,我以为是躺久了冻着感冒了,就想着给他用热水泡一泡,再睡一觉就没事了。然……然后我就去烧水了。”

“你用多少度的水给姚欢欢泡的澡?”周奕问。

“我不知道,是有一点烫,可我想着不是烫一点好嘛,烫一点好得快。”

“姚欢欢在从你发现他手脚冰凉,到泡热水澡的过程中,神志清醒嘛?”

“一……一直迷迷糊糊的,后面给他脱了衣服放桶里,他才开口说话。”

“他说了什么?”

“也没说啥,就是喊烫,好烫。”

周奕深吸一口气问道:“那你当时怎么做的?”

“我就摁着他不让他乱动,告诉他泡一会儿就好了。”

“孩子哭了没?”

“哭了。”吴月梅赶紧又补充道,“不过泡完就好多了,他身上也暖和了,浑身红扑扑的。我看伤口的地方有点蜕皮,就给他涂了点药膏,把他放被窝里让他睡觉了。”

“后……后面就……我发誓,我是真的不知道会出这种事,那我们小时候生个病也都是洗个热水澡泡一泡就好了的,我哪儿知道……”

周奕怒火中烧,不想听她狡辩:“所以你在泡澡之前,就已经发现姚欢欢手脚冰凉、意识模糊了是吧?”

吴月梅点了点头,“是。”

“但你没有选择及时送医,是因为你觉得没必要?”

“主要就是大晚上的,他爸他爷爷奶奶不在家,我一个人出去也麻烦。”

俗话说为母则刚,正常的母亲在孩子遇到危险的时候,连命都可以豁出去,而她的理由居然是嫌麻烦。

“也就是说,你考虑过送医,但因为觉得太麻烦不方便,所以就没这么做,是吧?”

“嗯,是……是吧。”

“你在给姚欢欢泡热水澡的时候,不顾孩子的反对强行让孩子泡远高于他能承受的温度的热水,导致孩子大面积脱皮烫伤,且事后依然没有选择送医。对不对?”

吴月梅又点了点头:“是。”

周奕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虐待的罪名是肯定跑不了了,犯罪嫌疑人本身就存在明确的主观伤害行为,并且承认了在被得知害人身体状况不佳的情况下,依然主观放弃及时送医的行为。

这并不像她说的自己不知道,自己以为,观念的落后本身并不能成为免责的理由。

法院判决首先看的是客观事实,其次再看引发客观事实的主观意图。

很显然,从吃饭这点上被戳穿后,吴月梅就无法用之前的口供来说谎了。她的故意伤害意图是持续性的。

坐实了虐待罪,就可以把案件性质改成刑事案件了。

也就能替姚欢欢做尸检了,只要尸检结果确认和吴月梅的行为有关联,这案子就能进入公诉阶段了。

但虐待罪定格也就是七年,太便宜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了。

“吴月梅,你为什么会那么恨姚欢欢?”周奕问道。

“我……我就是脾气不好。”吴月梅无力地辩解道。

周奕缓缓摇了摇头:“不,这不是借口。你对姚欢欢的恨意,已经超过了脾气不好的正常限度了。”

“吴月梅,我今天上午去找过姚喜了。他说姚欢欢不是他的儿子,是野种,这话是你对他说的吧?”

“我……”吴月梅想否认,却又找不到借口。

“我们刚查了探视的记录,十天前姚喜来看过你,给你送过一些吃的,那次,你跟他说了什么?”

一听到姚喜,吴月梅的眼神突然就变得十分厌恶。

“是,他是来看过我。他跟我说,孩子没了没关系,等我出去后我们还可以再要一个。”

“什么!”听到这话,周奕瞬间气血上涌。

这个姚喜他妈的居然能说这种话?孩子在他眼里是什么?是家禽是东西吗?

而且他居然还想着和吴月梅重修旧好,再生一个?

这人疯了吗?是这辈子都没见过女人吗?

仔细想想,好像就他这样的,确实这辈子没见过女人,而且大概率以后也见不着了。

所以就为了这个理由,他选择不追究了,孩子死了就死了。只要老婆还在,孩子可以再生?

周奕不是没有见过人性的恶,但并不意味着他再次见到人性里的恶时就无动于衷了。

“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当时被他气坏了。我骂他神经病,然后就告诉他,孩子根本不是他的,老娘死都不会替你这又丑又穷的家伙生孩子。”

“然后他什么反应?”周奕问。

“他听了以后气急败坏地开始骂我,我也骂他,然后……我就被带走了……”

周奕冷笑,原来这个姚喜不是只会躲、不是没有脾气啊。

敢情之前打骂他孩子、父母,他怂,是因为刀没砍到他自己身上啊。

这回一把名为绿帽子的刀砍他脑袋上了,他也会急眼骂人啊。

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知道李翀在九泉之下知道姚喜是这样的人,会是什么感受。

“所以姚欢欢的亲生父亲是谁?”

吴月梅的五官拧到了一起,“其实我也不太确定孩子到底是不是姚喜的。我当时刚被号房里几个老娘们给欺负了,正憋着一肚子火,所以就这么说了。”

“不确定……那就说明还是存在别的男人的,是嘛?”

这种事,男人或许直接提裤子走人了不记得,但女人不可能不清楚自己在那段时间和什么人发生关系的。

吴月梅心虚地点了点头。

“吴月梅,你以前做什么工作的?我听你婆婆丁兰英说,你以前是在隔壁省的省会城市工作的。”

当周奕这么问的时候,吴月梅立刻心虚地避开周奕的目光点点头。

“做什么工作?”

“就……就是那种饭店服务员……”

其实从一开始周奕就发现了,吴月梅对警察是有本能地畏惧的,眼神总是躲闪。

这种反应,让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你之前,有没有过卖淫行为?”

吴月梅刚要摇头否认,周奕指着她说道:“想清楚了再回答,我们都能查到!”

顿时,到嘴边的话她又给咽了回去。

“有过……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吴月梅苍白地辩解道。

周奕心说,看来自己的直觉对了,这是一位“从良”的“技术工作人员”。

怪不得媒婆会说要不然轮不到姚喜呢。

原来是年纪大了,才轮到“老实人”的。

事实上随着经济发展,这种情况会越来越多的出现,落后地区的年轻女性,跑到陌生的发达地区,趁着年轻漂亮出卖身体来赚钱。

等到三十好几,年老色衰生意不好后,就拿着积蓄回老家,摇身一变当老板娘,不是开服装店,就是美甲店和美容院。

然后再打着自己一直在外打拼因此耽误了终身大事的姿态,找个对自己好的老实人嫁了。

后来网上有名的老实人的梗,就是从这儿来的。

没想到吴月梅这么早就玩这个把戏了。

“所以那个可能是姚欢欢生父的男人,是不是你在卖淫期间认识的?”周奕问道。

“算……算是吧。”

“你们之间应该不是简单的嫖娼关系吧?”

一提到这个人,吴月梅的整个面相都变了,如果说前面提到姚喜的时候,她是生理性厌恶的话,那现在提到这个男人,她是发自肺腑的恨。

“他就是个畜生,要不是信了他这个王八蛋,老娘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说说看,为什么这么恨他?这人姓甚名谁?”

周奕其实已经猜到了一些可能性。

吴月梅之所以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姚欢欢这么仇视,原因就是这个可能是孩子亲生父亲的男人。

而且恰恰正是因为她自己也不确定姚欢欢到底是谁的孩子,所以她就把对那个男人的恨,以及对姚家家庭条件的不满,全都转嫁到了这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当然,这一切的本质还是因为吴月梅是个自私自利,没有良知和人性的畜生。

周奕之所以要问她为什么恨那个男人,原因只有一个,他要吴月梅亲口承认,她对姚欢欢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把对这个男人的恨转嫁到了孩子身上。

这样就能进一步证明,吴月梅的虐待和伤害是长期的主观行为。

这样应该可以加重法院对她的量刑。

让她偿命是不可能了,只能在量刑上加加码。

“我说了,你们能把他枪毙了吗?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是混黑社会的。”

吴月梅的学历是初中肄业,没什么文化,对法律更是没什么概念,这点倒是和丁兰英一样,张口闭口就是枪毙,说得好像枪毙人跟买菜一样简单。

“黑社会?那得看你能不能提供他犯罪的信息了。你先说说看,他叫什么,哪儿人?”

吴月梅说:“他就是咱们武光的,叫胡大力,外号叫大炮。”

周奕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大炮?”

这人他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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