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孩子肾不太好啊(1 / 1)
这一宿,他睡得格外踏实。
而与此同时,北大421宿舍里,陈露阳躺在床上,手臂枕在脑后,目光炯炯的盯着天花板。
从力学楼出来,
张殿才那句“只要成果能落地,学校不会不批”就像钉子一样卡在他脑子里。
直接捅破一层窗户纸,把他的思路给打开了!只要干出了实打实的东西,就能名正言顺地敲开校门,甚至拿到政策和经费!
陈露阳越想,思路越亮,脑子里开始飞快地转起来。
一条新路子光明宽敞的在眼前铺开。
起初他把心思全压在修理厂那摊事上,想着从零部件入手,稳扎稳打一步步发展。
争取半年做3个,一年做10个,积少成多,慢慢干出个模样。
不够的地方就向省机械厂争取点材料费,自己再多翻译翻译资料,打点生活补贴。
可这么算来算去,能抠的那点钱,顶多也就给实验室添两把卡尺,再好点儿就是再买一个报废的旧机床。
甚至厂里的一部分资金,还是陆局他们从兜里掏出来的。
每次想起这事儿,陈露阳心里就揪揪的难受,觉得特别对不起陆局和孙红军他们。
他们抛家舍业的大老远跟着自己跑来片儿城。
非但多一点福利待遇没有,反而还要自己搭钱干活。
尽管陈露阳可以向省机械厂要钱,
但是手心向上的日子,他不乐意过。
当初他可是给王厂长和于副厂长拍胸脯打包票,说要把修理厂弄好,为厂里创收!而不是一次又一次伸手朝省机械厂要钱的。
况且哪有总往家里要钱的分厂?那不是办厂,那是养个孩子。
而且这孩子还没断奶,天天喊着‘再来一点’。
想要让修理厂快速成长起来,光靠省机械厂远水救近火,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要努力的把朋友弄的多多的,把资源弄的多多的才好!!
虽然张殿才给自己承诺,说会帮自己争取。
但是靠谁不如靠自己。
与其等着张殿才的一句承诺,天天等着批条子、盼拨款,
不如自己动手去把门敲开,想办法在学校立项,争取政策和资金支持!“技术革新项目……”
陈露阳心里默默念了一遍。
最近他经常在外联部干活,和团委那帮人打过几次交道,多少也知道点门道。
近几年,校团委年年都在搞“青年技术攻关”、“五小成果展”、“科学春天”活动……一层一层的活动就跟下饺子似的。
甚至哲学系都报了一个《小平理论与技术思维结构》的课题,说是从思想层面“配套四化建设”。
连哲学系都能争取技术项目了,
他一个真刀真枪干设备的修理厂,凭什么不能申?
陈露阳越想越是靠谱,越想眼珠子越亮!至于项目……更是现成的!
汽车配件通用化研究!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它和大炼钢铁那种不沾边的“上天项目”不一样。
这个事情是真实的社会刚需,不仅跟“四化”挂得上钩,也确实解决了当下修车、换件难的实事。
最关键的是!!!
第一批试制件眼看就要出厂了!这时候正是成果“能看见、能摸着”的当口!
去报项目再合适不过了。
呼……
陈露阳深深吸了一口气。
大后半夜的北大宿舍里,
陈露阳激动的眼珠子瞪老大,全部的血液全都集中在了智慧的脑瓜里,脚丫子冰凉!擦……
怎么又想尿尿了呢?!这一宿,他啥也没干,净躺床上想申请项目的事了。
累积上厕所已达三趟!
原本他不想去了。
但是他妈的越不想去,他就越想去。
最后实在忍不住,他蹑手蹑脚的偷偷下床,打开门,飞速的跑向厕所。
“唉……”
宿舍里,陶润泽翻了个身,嘟囔道:“这孩子才多大啊,咋就这么多尿了……”
……
建实验点这事儿,一开始力学系是认真打算过搬设备的。
之前张殿才去实验室看上了两套旧的疲劳加载架,准备调下来一台,移到修理厂。
但真到动手那天,才发现……
根本搬不动!!!设备老,笨重不说,带基础的那台直接焊死在水泥地上了,拆动得凿地面;
另一台螺杆锈死,才拧了半圈,跟牛哞似的,连轴都带不动。
要想调设备过去,除非先把实验室拆了。
实验室这边正犯愁呢,陈露阳那边倒是很乐观。
“这根本不叫个事儿!”
陈露阳一个电话摇给了修理厂,让陆局他们去西客站和废品站看看,能不能搞来一节废旧的火车车厢。
他记得清楚,之前他去废品站买苏联的那台旧机床的时候,就在那看见一个废弃的火车车厢。
这种火车车厢钢板厚,底架结实,非常适合做实验平台!厂里的张国强、谭松仁和刘康文全是钳工、焊工的好手,真要干起来,改造车厢那是小菜一碟。
没想到,当天陆局那边真就折腾回来一节车厢!张楠画图纸,张国强他们把车厢底座割开,内侧焊上钢槽,外部加固支架。
又把旧吊车上拆下来的卷扬机系统接到电机上,用废车床的尾座和两截活塞杆,凑出了一套“水平加载臂”。
短短三天的功夫,就在修理厂的后院搓出了一个土法上马的金属疲劳试验台。
虽然“土台子”,但是该有的功能一样不少:能调角度,能跑载荷不说,平台底下还安了个老式机械闹钟,接了弹簧钢针,画出来的负载波形清晰可用!
实验装置这边搞得热火朝天,林启明那边也没闲着。
他和几位学生像仓鼠搬家似的,一趟趟把工具、夹具、材料,从力学楼往修理厂挪。
而陆局则奔着另一件大事——牌匾!这可是北大力学系的校外实验点,
必须要弄个牌匾挂在门口,让街坊邻里,所有来修车的人都瞧见才行!于是他托了西客站口那个卖蹦爆米花的哥们儿的三姐夫介绍,帮忙牵线到一家做木活的小作坊。
双方是又唠嗑又谈人生又讲价,最后硬是把一块描金杉木匾谈到12块钱成交!修理厂一夜之间就变了模样。
原本油污斑驳的院子,如今有了牌匾、有了台架、有了学生来来往往,一下子就有了点“机械研究所”的影子。
一切准备妥当,现在就等小陈主任周日从学校回来。
挂牌,亮相,正式开张。
……
而此时,小陈主任正在北大的理教楼阶梯大教室里,一边翻看讲稿,一边喝水润嗓。
“科学春天”讲座下午三点开场。
但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中午12点半吃完饭,他就忍不住到了教室,坐着调整情绪。
听陶润泽和崔少杰说,上周的两场讲座座无虚席不说,过道站的都是人。
不仅有北大的学生,清华人大的也有来旁听的。
课堂气氛非常好!这人家讲课拥挤又热闹,结果自己的讲座上就稀稀拉拉来几个人。
那不仅丢死人,简直死的心都有了!看着空荡荡的大教室,陈露阳心里有点打鼓。
“师姐,是不是咱们这个通知都贴到了?没落下哪吧?”
郁夏无奈道:“除了校长办公室和厕所都贴了……不是,好几个地方不是你亲自贴的告示吗!”
陈露阳有些忐忑:“是是是,确实是我自己贴的。但我不是担心么~”
旁边布置音响的沈飞道:“你担心啥!有我们给你做后勤,啥都不用担心!”
“就是~”马铁丽一边给陈露阳捯饬发型,一边道:
“你的茶缸子是我亲自挑的,上面印的字最正!最好看的一个缸子都给你了。”
陈露阳还是有些紧张:“可是这现在教室里咋还一个人没有呢?”
郁夏翻了一个白眼。
“陈露阳同学,咱们的讲座是3点开始,现在连一点都不到。”
“你着什么急?!”
擦……也是!陈露阳瞧着墙上的大挂表,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渐渐的,教室里开始有人进来了。
陈露阳仿佛看着救星一样,眼神灼灼的盯着进屋的几个学生。
来吧……来啊~来的人越多越好!!!眼瞅着又有两个穿灰夹克的学生走进来,还没等陈露阳高兴呢,一个人就走过来问;“同学,麻烦问一下,是这里讲座吧?”
“对对对!!”陈露阳忍不住跳起来给他指位置。
这一听就是别的学校来的!只要有别的学校来旁听,他就放心了。
热情的引导着两位学生入座之后,陈露阳忍不住问:“同学,你们是哪个学校的啊?”
男生回答:“我们是外语大学的,这次听说是陈露阳讲课,就奔来了。”
咿呀~!!!!!
陈露阳的眼神瞬间深邃了。
连外语大学的学生们都来听课了!
看来今天不用担心人坐不满的问题了。
接着,陈露阳就假装自己也是个学生,跟这几个外语大学的学生攀谈起来。
攀谈中,陈露阳才知道原来自己写的那本书,已经到了一书难求的境地。
自从恢复对外开放,英语就从“政治语言”重新转为实用技术工具。
而市面上大多数的英语教材都以“语法+课文”为主,极度缺乏“口语场景”“技术会话”“工作场景”类内容;
像《英语实用交流手册》这种专门实用对话资料,刊发之后就被技术人员、自学者、大学生抢购一空。
而一本书从审批、排版、配纸到再印,周期通常为3-6个月;
若一地脱销,即便紧急补印,也可能晚三四个月。
大学周边、外语书供应点常常出现“一上架就被抢光”的情况;
所以一听到作者陈露阳来讲课,全都来听课。
随着时钟一分一分的临近三点,原本空落落的教室,此刻已经坐满了人,就连过道上都有人挤着。
虽然他不知道上周的两场讲座是什么场面。
但今天能有这样人山人海的局面,他已经很高兴了~这自信心不就来了么~就在陈露阳深吸一口气,准备好好的喝口水,等待3点钟准时讲课的时候,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走到他面前,主动向他递出了手。
“陈同学!!!”
陈露阳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又熟悉又陌生的青年向自己打招呼。
嗯???这人他见过……搁哪见过来着?!就在陈露阳飞快的调动记忆的时候,青年先开口了。
“陈同学,我是叶明华,外语大学的~”
“之前咱们一起坐火车来片儿城上学,你还让我当志愿者,周末领着外国人玩……”
“诶呀!诶呀呀呀呀呀!是你!”
陈露阳登时站起来,狠狠地握住了叶明华的手。
这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在这看见老乡实在太好了!“你最近怎么样?英语说没说出来呢?”
“比以前强了点,现在日常的交流已经没问题了。”
叶明华话说的虽然谦虚,但是整个人的面相和情绪比两个月前,不知道要开朗自信多少!“多亏了你的提议,也亏了你的书,我已经成功给三个外国人当导游了。”
陈露阳乐了:“是吗?都去哪了?”
叶明华轻轻叹了一口气。
“别提了。这群老外一个个都见天的乐意爬长城!”
“我现在一听长城,我腿肚子都抖。”
陈露阳更乐了:“不到长城非好汉么,每一个好导游都是从长城颐和园练起来的,以后多去几个地方,多走就好了。”
眼见着教室里挤占的都是人。
陈露阳直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叶明华,随后转身走向了讲台。
他站起身,拧了拧讲桌上的麦克风,扫了一眼人群,咧嘴一笑:“大家好,我是陈露阳,感谢大家周末的时候抽出时间,来听我讲这么一门过去咱不常讲、现在又不得不讲的课。”
“说起来,咱们以前要见老外,那得是看电影、听广播、看外文教材。”
“可现在不一样了。”
“咱们大家去友谊宾馆、国际饭店、北外、工体边上,甚至北大旁边的外宾食堂,转一圈,总能看见几个金发碧眼、说着外语的外国人。”
他顿了顿,朝人群笑了一下:“可你真要和他们碰上,开个口、搭个话,你就会发现——咱们课本里教的那几句,不顶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