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初次交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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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墨染般的浓稠,将断龙崖彻底吞噬。

唯有崖顶石殿角落里那堆篝火,顽强地舔舐着黑暗,抛洒出几点摇曳的、带着暖意的橘红光晕。火焰跳动间,映照出一张年轻却异常坚毅的脸庞,棱角分明,眼神锐利得如同崖顶寒风中最后一片不屈的松叶。

他叫许十安,一个本该消失在历史尘埃里的名字,如今却成了这片残破城池最后的守护者之一。

“吼——!!!”

一阵令人牙酸的、非人的嘶吼声穿透夜幕,从崖下隐约传来,带着浓烈的血腥与暴戾。那是“蚀骨兽”群在狂欢,它们刚刚饱餐了一顿落单的守卫,此刻正兴奋地用利爪刨刮着岩石,或是彼此用粗壮的尾巴抽打着,发出沉闷的“嘭嘭”声。

每一次这样的声音响起,许十安握着骨刀的手指就收紧一分,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们没时间了。

三天前,那场惨烈的攻防战之后,驻守断龙崖的千余精锐近乎全军覆没。如今,只剩下包括他在内的不足五十名伤兵和老弱,困守在这座孤悬天际的崖顶要塞。粮草早已告罄,箭矢所剩无几,最可怕的,是那群被鲜血吸引、越聚越多的蚀骨兽。

这些怪物,皮糙肉厚,力大无穷,悍不畏死,唯一的弱点,似乎就是它们那身看似厚重、实则在特定部位异常坚韧的皮甲之下,包裹着相对脆弱的血肉。

“必须……做出来……”许十安喃喃自语,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的目光落在脚边一堆半人高的兽皮上。这些皮子,大部分来自前几日战死的袍泽和敌人,也有一小部分是他和幸存的几个人冒着生命危险,从崖底那些被杀死的蚀骨兽身上剥下来的。

这些兽皮,就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他要做的,不是普通的皮甲。普通的鞣制皮革太软,挡不住蚀骨兽的利爪和獠牙。他要的是传说中,只有极少数顶尖匠人才能掌握的——“磐石皮甲”。

这种皮甲,坚硬如铁,柔韧似革,是保命的最后一道屏障。但制作过程,却繁琐、枯燥,且充满了危险。

首先,是“选皮”。

并非所有兽皮都适合。许十安眯起眼,仔细地审视着地上的兽皮。光泽度、厚度、韧性、纤维走向……他熟稔于心。最终,他的目光锁定在十张体型最为庞大、皮质看起来最为“油润”的蚀骨兽皮上。这些大家伙,生前恐怕都是兽群中的佼佼者。

“可惜了……”旁边一个拄着拐杖、胡须花白的老兵叹息道,“这皮子,要是用来做盾牌或者马甲,能顶不少用。”

许十安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王伯,这十张,是唯一的机会。其他的,留给弓箭手做箭囊,或者……做成绊马索。”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王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即又被一种叫做“决绝”的东西取代。

选好了皮,接下来是“初处理”——去肉、去脂、去毛。

这个过程极其考验耐心和力气。许十安拿起一把粗粝的石刀,另一只手提着一张沉重的兽皮。他没有用现代工具,这里的一切,都只能依靠最原始的力量。

石刀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沿着兽皮的边缘,一下下、一寸寸地刮削。他的动作快而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每一次刮削,都带起一丝残留的筋肉碎末和脂肪层。

“嗤啦……嗤啦……”

单调的声音在寂静的石殿中回荡,与外面野兽的嘶吼形成诡异的对比。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额发,顺着他年轻却布满风霜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瞬间蒸发。

王伯和其他几个还能动弹的人,也默默地拿起工具,开始处理其他的兽皮。没有人说话,只有石刀与兽皮摩擦的单调声响,以及偶尔粗重的喘息。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意义。他们只知道,必须尽快完成这第一步。

第二章:石灰池中的蜕变

当十张兽皮都被初步清理干净,只剩下薄薄一层带着油脂和少量杂质的“生皮”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许十安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石殿角落的一个大坑边。这个坑是他带着人连夜挖出来的,里面堆满了捣碎的树皮和贝壳,混合着大量的水,散发着一股刺鼻的、令人作呕的气味——这是简易的石灰水。

“把皮子浸进去!”许十安嘶哑地命令道。

几人合力,将沉重的兽皮一张张地拖入石灰水中。生皮一接触到石灰水,立刻冒起阵阵白泡,散发出更加浓烈的碱味。

“这玩意儿,腐蚀性可不小。”王伯一边用长木棍小心地翻动着兽皮,防止它们粘连在一起,一边提醒道,“凌小子,时间控制好了,别把好皮给废了。”

许十安点点头,紧盯着坑中的兽皮。他深知其中的关键。浸泡的时间,必须恰到好处。太短,无法充分软化皮质,去除残留的油脂和毛发根部,后续鞣制将极为困难;太长,则会让皮革变得脆弱易烂,失去韧性。

这是一个精细活,全凭经验。

朝阳终于跃出山峦,金色的光辉透过石殿破损的天窗照射进来,在弥漫着石灰烟雾的空气中形成一道道光柱。兽皮在石灰水中载沉载浮,表面的油脂和杂质被逐渐分解、剥离。

时间一点点过去。

许十安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的心,就像这浸泡在石灰水中的兽皮,同样经历着一种“蜕变”的煎熬。失败,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所有人,都将沦为下一批被啃噬的骸骨。

不知过了多久,当许十安感觉指尖浸泡在石灰水中都有些发烫时,他猛地喝道:“出来了!”

几人合力,迅速将兽皮从坑中捞出。每一张兽皮都变得肿胀、柔软,表面的毛发和大部分杂质已经被清除。

接下来,是更为繁重的清洗工作。他们用清水反复漂洗,直到兽皮不再滑腻,散发出淡淡的土腥味,才将其拧干,挂在事先准备好的木架上晾晒。

微风吹拂,兽皮在风中轻轻摇曳,像一面面宣告着希望的旗帜。

但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第三章:揉搓、拉伸与等待

晾晒了半天,等兽皮半干,摸上去尚有韧性但不再潮湿时,第二道关键工序开始了——“揉皮”。

这个过程,纯粹依靠人力和耐心。许十安找来一块巨大的青石板,将兽皮平铺其上。

“都过来,用手掌,使劲儿揉!”许十安率先示范。

他将一张半干的兽皮卷起来,像揉面团一样,反复地搓揉、按压、拉伸。一开始,兽皮硬邦邦的,很难塑形。但随着不断地揉搓,油脂和石灰水残留物被进一步挤出,纤维开始在力的作用下重新排列组合。

这个过程枯燥而费力。没揉几下,许十安就累得气喘吁吁,手臂酸痛无比。但他不敢停歇。他知道,这是在为皮甲的最终硬度和韧性打下基础。

其他人也纷纷上前,默默地接过兽皮,开始揉搓。一时间,石殿里只剩下“噼啪”的揉搓声和沉重的喘息声。

时间在无声的劳作中流逝。

当十张兽皮都被反复揉搓得薄厚均匀、手感变得既有韧性又隐隐透着一股“硬朗”之气时,许十安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但这还不够。

他将揉好的兽皮再次挂起,让它们彻底晾干。这一次,需要完全干燥,变得像一块硬板。

干燥的过程很慢,尤其是在这昼夜温差极大的崖顶。白天,阳光照射下,兽皮会快速失去水分;夜晚,湿气又会悄然侵袭。

为了加速干燥并让皮革内部结构更加稳定,许十安想到了一个办法——烟熏。

他在石殿中央点燃了一堆特别的燃料:湿木头、松针、还有几块散发着浓烈气味的树脂。很快,一股呛人的浓烟弥漫开来。

他将干燥到七八成程度的兽皮覆盖在燃烧的燃料上,让带着油性和水分的兽皮在烟雾中“焖烤”。

“滋滋……噼啪……”

烟雾缭绕中,兽皮表面开始渗出一些油珠,发出细微的声响。烟雾中的酸性物质和热量,加速了皮革的干燥和定型过程,同时也赋予了皮革一种独特的、带着烟火气的色泽和气味。

这个过程同样需要精确的控制。温度太高,会把皮子烤焦、甚至燃烧;温度不够,或者时间不足,皮革内部的水分和油脂无法充分排出,日后容易开裂、变形。

许十安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感受着火焰的温度,观察着烟雾的颜色和兽皮的状态。他的眼神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片正在经历烈火洗礼的皮革。

王伯递过来一个水囊:“小子,喝口水吧,看你嘴唇都干了。”

许十安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不急,王伯。这火候……还差一点。”

他的目光,如同最老练的铁匠审视着炉中的钢材。

又过了一个时辰,当最后一丝烟雾散去,覆盖在上面的兽皮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近乎琥珀色的光泽,摸上去坚硬而柔韧,富有弹性时,许十安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露出了久违的一丝笑容。

“成了,王伯。这十张,算是初步成了‘硬皮’。”

虽然离最终的“磐石皮甲”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这无疑是最关键的一步。有了这坚硬的基底,后续的加工才能事半功倍。

第四章:裁剪、钻孔与缝合

接下来的几天,石殿里相对安静了下来。

有了坚硬的“硬皮”作为基础,接下来的工作虽然依旧繁重,但至少不再是“摸着石头过河”。

许十安先是仔细地研究了蚀骨兽的生理结构图谱——这是他从军部图书馆里抢救出来的残缺资料,上面记载了各种魔兽的要害部位。

“咽喉、肋下三寸、前肢腋下、后腿关节……”许十安用骨刀在自己绘制的简易兽皮图纸上比划着,“这些地方,是唯一的突破口。我们的皮甲,必须将这些部位重点保护起来。”

他根据自己和几个手艺最好的老兵、猎户的身材,开始在硬皮上裁剪。每一刀下去,都必须精准无比。多了浪费材料,少了则无法覆盖要害。

“咔嚓……咔嚓……”

骨刀切割硬皮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种艺术品的创作感。许十安屏气凝神,仿佛不是在制作一件护具,而是在雕琢一件致命的武器。他知道,这件皮甲,将伴随他和战友们直面最凶残的敌人。

裁剪完毕,接下来是钻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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