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红色的世界(1 / 1)
“孙杭,你觉得这家伙是在隐藏实力,还是像我说的那样,突然就一个激灵,打通任督二脉了?”羊巧兮看向了孙杭。
“我不知道。”孙杭耸了耸肩,给出了一个优质回答。
“说起来,我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你真的是那个孙杭吗?”查尔斯看向了孙杭,“话说你为什么不肯告诉那个陈家的少爷真实身份呢?他要是知道你就是那个干掉奇美拉十七号的孙杭,指不定要把你当祖宗给供起来呢。”
“嫌麻烦。”孙杭远远望着远处三大家族猎团乱糟糟的营地——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开始还算比较严明的纪律现在开始涣散了起来,不少猎人三三两两围坐在地上打牌,还有的人直接把越野车的轮胎给卸了下来光着膀子在拿轮胎当杠铃举铁,更有甚者还做起了某些不可描述的生意……孙杭甚至看到两个大老爷们在聊了几句之后就勾肩搭背地钻进了一辆车里,随后这辆车便开始摇晃了起来。
妈的,这两个人该不会是天府城出身的吧?
“你不会指望能从这群人里选出能陪你去那个什么……哦,埃及的猎人吧?”查尔斯把防毒面具掀起了一条缝,掏出水壶灌了一小口,“我在玉门这个鬼地方也呆了两年半了,这群货色有什么本事我太清楚不过了……像你们这种顶尖的猎人,肯定是看不上这些人的。至于真正的高手,根本就不会来参加这种猎团。”
“我也说了,那些有本事的家伙压根就不缺钱。”羊巧兮跟着说道,“孙杭非说只要悬赏数额够大,量变就能引发质变……现在看来,天价悬赏也不过是引来了一群想要分钱的混子罢了。而且这种混子越多,高手就越不愿意参与进来,这就叫做劣币驱逐良币。”
“劣币驱逐良币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孙杭瞥了羊巧兮一眼,“再说了,我也不是毫无收获,那个家伙还躺在永冻棺里呢。”
“呵……像金弘毅这样的人,你能碰上一个的概率就和中五百万彩票差不多。”查尔斯拧上水壶盖,将水壶塞回包里,“在小说里,这可是实打实的主角待遇……我见过太多自以为有主角光环的家伙,结果这家伙最后都……”
说到这里查尔斯突然停住了,孙杭带着一丝诧异的情绪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查尔斯的身上升起了些许名为“悲伤”的负面情绪。
“最后都怎么了?”烛龙问道。
“最后都像只蚂蚁一样被踩死了。”查尔斯长舒了一口气,那些悲伤情绪也随时淡化了下去,“就像那些死在巨人丘里的家伙一样,没有葬礼没有坟墓没有抚恤金,最多就是在猎人管理总局的档案上标注一个‘失踪’,再过个几年,就会被人彻底遗忘,就仿佛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没看出来你这家伙还有点文艺细胞啊,说得这么忧伤。”羊巧兮调侃道,“怎么了,那些被踩死的家伙里有你的朋友?”
“算朋友吧。”查尔斯干笑了一声,“他救过我的命,可惜我救不了他的命。我既找不回他的尸骸,也不知道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亲人……我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记住他吧,能记几年是几年。等我死了,估计就真没人知道还有那么一个家伙存在过了……我记得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什么人有三次死亡?”
“第一次死亡是停止呼吸,象征着生物学意义上的死亡;第二次死亡是他的葬礼,象征社会学意义上的是死亡;而第三次,则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的遗忘或是死亡,这时候这个人才算是真的死了。”烛龙缓缓说道。
“这么看来,死亡还真是个麻烦的事儿。”查尔斯吹了声口哨,“拖泥带水,一点都不利落。”
……
……
河西走廊,无人区。
程明看着车窗外几乎看不到边际的荒原,心情平静得完全没有半点波澜——尽管车队刚刚才逃离了一场“死亡沙暴”,损失了将近五分之一的成员。
程明亲眼看到两辆速度稍慢的车子被卷进了那如同旋涡一般的沙暴之中,车上的人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沙暴给吞噬了进去,只能看到通讯频道内的两个编号在闪烁了几下之后变成了离线的状态。
一颗米粒大小的砂砾就打在距离程明不到三十厘米远的地方,把他所搭乘的这辆车的右侧后视镜给打得粉碎,车窗玻璃上全都是细密的划痕和裂纹,全靠着夹在玻璃里面的那层薄膜,车窗玻璃才没有整个儿碎掉。
“第一次来河西走廊的无人区,是不是不太适应?”坐在身旁的女人向程明问道。
这是那天在面试上站在白凌秋身后的那个口罩女,她自称是白凌秋的贴身保镖,代号“影子小姐”,是一名被白家雇佣的自由猎人。
只是让程明有些奇怪的是,照理来说副驾驶才是保镖应该坐的位置,可现在副驾驶上坐的却是板着一张脸的白凌秋,反而是把相对来说更安全的后座让给了这名贴身保镖。
“还好。”程明淡淡地说道,“就是空气有点干燥,总觉得嘴唇很干。”
“河西走廊的确比不上你们江南的那种水乡之地。”影子小姐笑了笑,“这里资源贫瘠、诡物到处出没,更别提只要有活人踏上这片土地,立马会有索命的死亡沙暴紧随而至……这地方真是糟糕透了。”
程明没有否认——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的确都是一片糟糕透顶的地方。
“巨人丘虽然已经恢复了平静,但是考虑到这里我们带了太多第一次进入无人区的成员,为了保险,我们选的是另外一条路。”影子小姐说道,“预计需要三天时间才能抵达南华镇……对于所有人来说,这三天时间也可以算是另一次筛选了。”
“有实力的人才能熬过这三天?”程明问道。
“有实力,而且还要运气足够好。”影子小姐说道,“或者说,运气本来就是实力的一部分。”
程明没有接话,而是抬头看向了天窗。
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月亮,不知道为什么,荒漠里的月亮总是又大又圆,就仿佛一个近在咫尺的玉盘,好像伸手就能捞到一般。
“你要休息一会吗?已经快十二点了。”影子小姐问道,“根据龙城沙暴观测站的消息,刚刚追杀我们的死亡沙暴已经消散了,下一场沙暴生成至少会间隔十二个小时以上,现在可是难得的安全时间。”
“嗯。”程明点了点头,将座椅稍稍放平,将脑袋枕在了椅背上面。
而坐在他旁边的影子小姐则是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个眼罩,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反倒是坐在副驾驶的白凌秋,完全没有要休息的意思,依旧在全神贯注地盯着副驾驶控制台上的屏幕。
相比她这个猎团团长,这个奇怪的贴身保镖一举一动反倒是充满了松弛感。
不过程明奇怪归奇怪,要让他主动去问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稍稍侧过身,找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舒服的姿势,然后闭上了眼睛。
车辆优秀的悬挂系统过滤掉了高速行驶中九成以上的颠簸,程明几乎是刚闭上眼睛,那股强烈的困意就涌了上来,瞬间便侵占了他的大脑。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迅速下沉,就像是掉进了一口深不见底的水井,越沉越深,越沉越深……
渐渐地,四周的一切缓缓从黑色变成了暗红色,程明有些费劲地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十字路口,周围是不断穿梭的车辆和来来往往的人群,路口的红绿灯似乎是出现了故障,三个颜色的信号灯全都亮着红光,一名面容模糊的交警站在不远处的台子上,有些费劲地指挥着交通。
程明感觉自己的记忆变得很是模糊,他已经记不起自己刚刚在做什么了,但这个路口给他的熟悉感觉却是让他不由自主地跟着人流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他所看到的一切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红色,无论是天空、街道、建筑亦或是行人,这种红色和那种带着红色墨镜的视野不同,它就好像是从空气之中晕染开来的颜料一样,将接触到的一切都染成了相仿的色调。
但程明却丝毫不觉得异常,就好像这个世界本来就该是红色的一样。
又穿过了一个路口,程明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扭头看向路口右侧无比熟悉的建筑,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了——这家是会稽最大的肿瘤医院,他几乎每周周末都会走过这个路口,穿过那条斑马线,走进那扇缠着青藤的老旧石拱门。
程明的母亲就住在这家医院里。
程明心中出现了一丝悸动,他加快了脚步,朝着医院走去。
可走着走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却是在他心里蔓延了开来。
他发现路上的行人五官都和那名交警一样模糊,就算是那些和他擦肩而过的人,他也看不清对方的样貌。
他突然发现自己记不清母亲是住在那一间病房了,下一个瞬间,他发现自己连母亲长什么样子也记不起来了。
像是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一样,脊背发寒的程明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记不起来?
这里都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我会看不到所有人的脸?
程明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跳也随之漏了一拍——他突然意识到,四周的一切都呈现出暗红色,是一件极不正常的事情!
“诡物?!”
这是程明的第一反应。
是诡物入侵了这片区域!所以视野里的一切才会变成这样,所以那些路人的脸庞才会模糊不清!
可是,那些路人好像没有一个发现异常的……
不对!自己刚刚也没有发现异常,自己现在才清醒过来……而且,自己有可能是这条街上唯一一个处于清醒状态的人!
程明的第一反应就像是上报研究所,可他一摸口袋才发现自己的手机竟然是不知道时候丢了,就连手腕上的猎人手环也失去了反应。
程明抬起头,看向了血红的天空,内心不由得产生退缩的情绪。
他很清楚,像这种能影响一整片区域的诡物,无论是哪种类型的诡物,都绝对不是自己能够对付。自己眼下最正确的选择,就是赶紧逃离这个区域,然后找到一样能用的通讯设备,向研究所上报这件事。
可很快,程明又把视线停留在了医院的住院部大楼上。
程明不知道研究所会怎么处理这只诡物,但他听说过,当某个区域被诡物彻底“污染”之后,上面的大人物会认为这个区域已经失去了抢救的价值,会采用轰炸一类的方式,将整个污染区域和诡物一起消灭……
如果这个时候自己选择逃离的话……
程明咽了口唾沫。
或许还有时间……或许他还来得及带走自己的母亲……
如果能把母亲带离这个地方的话,如果上面的人打算如何处理这个区域,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程明下定了决心,快步冲过了马路,然后跑到了医院的门卫室前。
他再一次停下了脚步,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不记得母亲住的是哪间病房,也完全忘记了母亲的容貌。
不过现在他可以确定,这些遗忘都是因为诡物扭曲了自己的认知,就和他看到的所有东西都呈现出红色是一个道理。
还好,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他还记得门卫室的那个大爷,自己曾经给大爷散过香烟,还和大爷聊过母亲的病情。
程明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卫室前,扒着窗户的边缘对着坐在门卫室里的那个老人喊道:“大爷!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程明!猎人程明!之前经常和你聊天的那个!”
然而,坐在门卫室里的老人却像是完全没听到他的声音一样,还在自顾自地玩着手里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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