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抓紧时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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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苏耀阳发怒的时候,大门被人推开,皮若愚走了进来。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苏耀阳那张愤怒的脸,以及桌案上那道清晰的裂痕。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了那份被揉成一团的电报上,他伸手将电报捡起,只一眼,这位山西民团的参谋长便瞬间明白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总座。”

皮若愚没有多余的废话,他走上前,将那份电报捡起来,缓缓地抚平,轻声说道,“阎老西这一手,确实是又狠又毒,釜底抽薪,半点余地都不留。”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股清泉,浇在了苏耀阳那即将喷发的火山上。

“毒?他这是要我的命!要我们数万弟兄拿命换来的战果付诸东流!”

苏耀阳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双目赤红地盯着皮若愚,“若愚,你说,这道命令,我能接吗?

我前脚刚把主力抽走,后脚筱冢义男就能缓过气来,我们这上千弟兄的血,岂不是白流了!”

皮若愚静静地听着苏耀阳的怒吼,直到他发泄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总座息怒。

这道命令,从军事上讲,我们不能接。但从政治上讲,我们……不能不接。”

他顿了顿,看着苏耀阳,眼神锐利而清醒:“拒了,就是不遵军令,就是不顾抗战大局。

这个罪名,我们担不起。阎锡山和重庆那边,巴不得我们抗命,正好坐实了我们拥兵自重、割据地方的口实。”

“那我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我的心头肉挖走?”苏耀阳不甘地怒道。

“不。”皮若愚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总座,这件事,也并非全是坏事。”

“坏事就是坏事!哪来的好事?”

“总座,您想。”皮若愚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充满了说服力,“我们山西民团,在山西打得再好,名声传得再响,在外人眼里,终究只是阎老西地盘上的一个地方武装。他们可以随意拿捏我们,就是看准了我们根基尚浅,名气不出三晋之地。”

“可要是我们去了湖北呢?在第五战区,在全国媒体的聚光灯下,跟日军硬碰硬地打一场漂亮仗,那就不一样了。”

皮若愚的语速开始加快,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到时候,我们山西民团,就不再是地方部队,而是全国闻名的抗日劲旅!这个名头,比一万条枪,十万发炮弹都管用!”

“只要名声打出去了,就是我们最好的护身符!日后,无论是重庆那边,还是其他的什么人,再想动我们,就得掂量掂量全国的舆论!掂量掂量我们这支‘抗日铁军’的份量!”

皮若愚的一番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苏耀阳心中的迷雾。

他脸上的怒气,渐渐褪去。

是啊……阎锡山之所以敢这么肆无忌惮地给自己下套,不就是仗着自己是二战区司令长官,而自己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民团总指挥吗?如果是李宗仁、白崇禧,甚至是傅作义,借他阎锡山两个胆子,他敢这么做吗?

不敢!

因为那些人的名望,就是他们最坚实的铠甲!苏耀阳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沉重的军靴踩在木制地板上,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咯噔”声。

虽然他的面色依旧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但眼神中的狂怒,已经彻底沉淀,化作了如同西伯利亚寒流般的冰冷与冷静。

皮若愚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扰他的思考。他知道,自家老板已经从被背刺的愤怒中挣脱出来,现在,他是一头正在计算如何反制对方。

过了许久,苏耀阳终于停下了脚步。他没有看皮若愚,而是盯着墙上那副巨大的、标注着敌我态势的山西地图,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坚定:“兵,我们可以出。但不能全都出。”

他转过身,用手指在地图上狠狠一点,点在了太原的位置。

“经此一役,筱冢义男这个老鬼子,肯定会将我们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我们现在满打满算,也就六个能打的步兵团,这点兵力,防守有余,但想要彻底撼动日军在整个山西的根基,远远不够。”

他的手指,又在地图上划出了一个更大的圈,将几个重要县城都圈了进去。

“所以,我们还得继续征兵!立刻发布命令,以忻县大捷的名义,再招募五个团的新兵!武器装备不成问题,我会负责解决”

这番话,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气和对未来战局的精准预判。

“五个团?”皮若愚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便被了然所取代。他点了点头,随即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您打算,派多少兵力去湖北?”

苏耀阳沉吟了片刻,似乎在心中快速地进行着推演。

“太少了不行,会被人看轻,起不到扬名的作用,也对不起‘抗日铁军’这个名头。太多了……咱们没那个实力,家底会被掏空。”

他伸出三根手指。

“就派三个步兵团,外加一个炮兵团。空军方面,让海盗中队的那帮小伙子们去两个中队。

这个兵力,足以应对一场中等规模的战役,也足够让第五战区和重庆那边,闭上嘴了。”

皮若-愚在脑中迅速盘算了一下这个兵力配置,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嗯,您顾虑得有道理。

这个兵力,既能打出威风,又不至于让我们在山西的防线伤筋动骨。毕竟,等到日军的第二十师团抵达后,筱冢义男肯定会第一时间就扑向我们,兵力太少了可不行。”

他思索了片刻,又问:“那……您打算派谁带队过去呢?”

这个问题一出,苏耀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理所当然的、带着些许自负的笑容。

“当然是我啦。”

他不假思索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出兵这么大的事,我要是不亲自去,不说李长官和白长官那边会怎么想,恐怕重庆那边就有人说我敷衍了事了。”

“诶……”

皮若愚无奈的叹了口气,“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看来这出名有好处也有坏处啊。”

“不说这些了。”苏耀阳摇了摇头,似乎要将这些烦心事给赶走,“部队的攻击顺利,我们的指挥部也要前移了。

走……上前线!”

“是!”

…………

这里并非什么坚固的工事,而是一个被炮火削平了半个山头的的半地穴式指挥所。

潮湿的泥土墙壁上,还嵌着未来得及清理的树根,不断有泥沙簌簌落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混合了硝烟、血腥、消毒水和绝望的复杂气味。

24师团长黑岩义胜中将,正呆呆地坐在一张简陋的弹药箱拼成的桌子前。

他那身笔挺的将官呢军服,此刻满是泥污和褶皱,曾经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散乱不堪,几缕花白的鬓发被冷汗浸湿,狼狈地贴在额角。

他的面前,同样放着一份伤亡报告。

那张薄薄的纸,此刻在他的手中,却重若千钧。他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以至于纸张发出了“沙沙”的、令人心悸的响声。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报告上的数字,那双浑浊的眼球里布满了血丝。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

战斗,才刚刚过去了四十八小时!

他麾下最精锐的、满编三千八百人的步兵第32联队,在报告上,赫然写着“伤亡一千六百二十七人”!一个联队,几乎被打残了!

而另外两个联队,步兵第22联队和89联队,情况稍好,但伤亡数字加起来,也已经突破了两千人!

仅仅两天!他的一个师团,就损失了将近一个旅团的兵力!而且,这还是在拥有坚固工事、占据地利优势的情况下!对面的“山西民团”,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怪物?!他们那如同无穷无尽的炮火,那悍不畏死的冲锋,那精准而致命的射击……这根本不是什么地方武装,这分明是一支比帝国最精锐的师团还要可怕的魔鬼部队!黑岩义胜的心,在滴血。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他心底升起……向军司令官筱冢义男阁下求援!

然而,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他自己狠狠地掐灭了。

他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筱冢义男那张严肃而冰冷、充满了失望与愤怒的脸。

他仿佛已经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的咆哮:“黑岩君!你的24师团,是大日本皇军的精锐!不是用来被一群支那土匪屠杀的!连区区一个地方民团都无法解决,你还有脸面向我求援吗?!帝国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想到这里,无尽的耻辱感,像潮水般将黑岩义胜淹没。

他不能求援。

一旦求援,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无能,承认了第24师团的失败。这个污点,将伴随他一生,让他再也无法在同僚面前抬起头来。

他的脸色,在昏暗的马灯光下,变得青一阵、白一阵,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冷汗。

思来想去,他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走。

撤退?不行,军令如山。

求援?不行,尊严扫地。

剩下的,似乎只有一条路了。

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最后的一丝理智被疯狂的赌徒心态所取代。

他对着身旁那名同样脸色惨白的参谋长,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嘶哑的声音,下达了命令:

“传我命令……”

“所有部队……死守阵地!后退一步者,无论是谁,就地枪决!”

“告诉他们,援军……援军很快就到了!为了天皇陛下,为了大日本帝国,玉碎吧!”

…………

山西的黄土高坡被战争的硝烟染上了一层灰黑。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泥土的腥气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密集的枪声如同爆豆般连成一片,撕裂了这片古老土地的宁静。

“哒哒哒——哒哒哒哒——!”

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咆哮声在整个战场上回荡,那是m1919a4重机枪独有的怒吼。

机枪手“老曹”赤着结实肌肉的上身,汗水混着硝烟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冲刷出道道沟壑。

他半跪在阵地前沿一个简易的沙包工事后,双手死死地压着机枪的蝶形扳机,滚烫的黄铜弹壳如同瀑布般从枪身右侧倾泻而出,在地上堆起一座闪闪发光的小山。

他不是在盲目地扫射,而是用精准的短点射和长点射交替进行。

枪口喷吐的火舌舔舐着前方一百多米外日军的阵地,每一串呼啸而出的.30-06步枪弹,都像死神的镰刀,精准地收割着生命。

一个刚刚探出头准备投掷手榴弹的日军士兵,脑袋瞬间被子弹命中,红白相间的脑浆混合着钢盔炸开,像一朵绚烂而又致命的血花。

另一处,日军仓促架设的歪把子轻机枪刚刚吼叫了两声,就被老曹一个精准的长点射打得火星四溅,机枪手和副射手哼都没哼一声就栽倒在地。

“八嘎!压制住那挺重机枪!快!火力支援!”

一名日军曹长大声嘶吼着,声音在巨大的枪炮声中显得尖锐而无力。

他是黑岩义胜师团长严令下死守阵地的无数士兵之一,但此刻,面对这几乎无法被正面摧毁的火力点,他心中只剩下绝望。

这支“山西民团”的火力,简直比他们遇到过的任何一支国军主力都要凶猛。

而在后方约一公里处的一处高地指挥部里,刚从五台县指挥部赶到前线的苏耀阳正举着一副蔡司的10x50军用望远镜,冷静地观察着整个战局。

“总座!”

站在他身旁的皮若愚指着面前铺开的作战地图说道,“李高远的一团已经从左翼撕开了一个缺口,空军和炮团的支援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日军第24师团的抵抗意志很顽强,但他们的火力配置在我们面前已经完全落入下风。他们的炮兵阵地,刚刚也被我们的‘海盗’式战机给敲掉了。”

皮若愚口中的“海盗”,正是程如风率领的海盗大队。

就在半小时前,六架涂着骷髅与交叉骨标志的f4u海盗式战机,用它们挂载的火箭弹和500磅航弹,将日军的炮兵阵地变成了一片火海。这种降维打击,是这个时代任何一支军队都无法想象的。

苏耀阳放下望远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命令李高远,不要恋战,从缺口穿插进去,目标是日军的指挥部。另外,接通野战医院,问问宋眉那边情况怎么样。”

“是!”通讯兵立刻开始操作电台。

与此同时,距离战场五公里外的一座由院子改建的野战医院里,是另一番地狱景象。

伤员被源源不断地从前线抬下来,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消毒水味和伤员痛苦的呻吟声。

宋眉,这位曾经的客栈老板娘,此刻正展现着她作为野战医院院长的另一面。她穿着一件白大褂,但上面早已溅满了血污。

一头秀发被干练地盘在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她的眼神专注而锐利,丝毫没有平日里的火辣爽朗,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

“镊子!”她冷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身边的护士听清。她的手指稳定而灵巧,从一名士兵血肉模糊的大腿里,夹出了一块已经变形的弹片,随手扔进旁边的金属盘里,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伤口清创,准备缝合!”她下达指令,随即转向下一张手术台。

看着那些因为剧痛而扭曲的年轻脸庞,她的心像是被针扎一样,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

她多救一个,她的丈夫苏耀阳在前线的压力就能小一分。

指挥部里,一阵轻柔的脚步声靠近,一杯冒着热气的水被递到了宋眉面前。

是小露,她依然穿着一身已满是血污的护士服,脸上带着一丝担忧。

“眉姐,喝口水润润喉咙吧。”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女孩特有的温婉。

宋眉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这才接过水杯,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心中的一丝烦躁也随之平复,点了点头,将温水一饮而尽。

看到宋眉将温水一饮而尽,小露这才道:“眉姐,你已经连续做了七八个小时的手术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需要马上休息,否则你的身子是撑不住的。”

“不行,还有很多伤员等着我去抢救。”宋眉下意识的反驳。

“伤员是救不完的。”小露的声音里露出一丝罕见的倔强:“可你要是倒下了,那会有更多的伤员失去救治的机会。”

“你……”宋眉有些意外的看了眼这位愈发有少妇韵味的自家姐妹,感慨道:“小露……你长大了呢。”

小露没有说话,低下头露出一丝羞涩的微笑。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很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并伴随着一个急促的声音。

“宋院长……前线又送下来了一批伤员,马大夫说,这些伤员的伤势都很重,必须进行手术。”

听到这里,小露的脸色微微一变,果不其然,就听见宋眉沉声道:“马上准备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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