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戏雨(1 / 1)
萧瑟的春雨顺着灰瓦落下,滴嗒,滴嗒。
桐巷的小街上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水坑。
淅沥沥的雨声中,孟莲打开了豆腐铺的纸窗,任凭雨水打落在自己的面颊,是一种莫名的清凉感。
孟荀正坐在窗前练字,他略显稚嫩的小手,在生萱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
“疏雨滴残荷,月上梧桐意若何。今夜天街花正好,婆娑。”
这一行小楷虽歪扭,倒也显得活泼俏皮。
点点的雨珠却不经意地打落在了少年的萱纸上。
荀儿下意识地抬头,却见阿姐正站于窗前。
那双眼眸微闭,唇角倒是一种自然的笑意。
“阿姐,荀儿又誊抄了一首,你帮荀儿看看可好?”
少年说着将手中的毛笔放到了砚台边,声音弱弱地说道。
孟莲正在听雨,忽而被弟弟的声音所打断,难免有些不悦。
只是侧过脸时,面容上仍是带着几分笑意。
红衣女子轻轻地走到了荀儿身旁,她看了眼萱纸上的那首小诗她唇角微微的上扬,进而拿起了砚台上的毛笔,在淡黄的萱纸上缓缓地写了起来。
姑娘的手劲虽不大,但在纸页上的笔锋却又恰到好处,游刃有余。
阿荀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只见孟莲在自己的小楷旁又重新誊抄了一遍。
笔墨顿时湮透了萱纸,只是这一次的楷体让人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果真是女子的小字,看上去总是会清丽些。
“阿姐,你的字好漂亮,荀儿也想写出这么好看的字。”小儿说着不免嘟起了小嘴。
“可是,阿荀每次都很用功地在写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竟总是写不直。”
小孟荀说着又不觉地叹了口气,像是在埋怨自己什么。
孟莲则是轻轻地抚了下小男孩的额头。
“练字这样的事情要慢慢的磨,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言罢,便温柔地握住了荀儿的小手,持着他在萱纸上一笔一画地写了起来。
“你看,不要过分用力地执笔,放灵活些,‘疏’字这一笔应当提上去……”
雨水潇潇,雨水拍打在梧桐的树尖发出清脆的响声。
简昆独自一人蹲在自家茅屋前。
小小少年张开手掌,感受着点点雨住打落在手心的冰凉。
那一袭青衫在春雨的冲刷下倒是干净利落了不少。
蒙蒙细雨中,桐巷的小街很安静。
家家掩闭着门窗,自然没有人住意到茅草屋前瘦弱的少年在做些什么。
任凭春雨的袭来,昆子的小手倒也没有闲着,只是不停地摆弄着手中的海草条。
少年将自己手中的海草条轻轻地一折,又很随意地翻转了几下。
方才那凌乱的海草枝忽然间变了模样,变成了一叶小小的海草船。
简昆将手中的小草船轻轻地放进了雨水中。
看着它在微雨的袭卷下左摇右晃,却沿着小小的街道漂向了远方,少年的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的草鞋已然湿透,昆子可以清晰的感知到自己脚趾的冰凉。
屋上的雨珠也顺着草檐一点点地滴落下来。
简昆却没有要进家的意思,他看着放在一旁杂乱的海草,顿时生出了主意。
只见他将红色的草叶轻轻一卷,卷了六个来回,做出了莲花的形状。
花瓣小巧,却又显得极为精致。
花蕾下垫有几片绿叶,昆子就这么将它轻轻地放在雨水之中。
看着海草做的莲慢慢地漂向了远方。
偶尔触及到一些巷口的石砾,它也会微微地停顿。遇见雨水的袭卷,它也会在风雨中轻轻地摇摆两下。
只是就这么顺着雨水流了下去,渐渐的,便消失在昆子的视野中。
“雨下的这么大,你在做什么?”一声严厉的斥责。
继而一把油纸伞出现在了少年的头顶。
“穿得这般单薄,还出来淋雨,你想感冒吗?”
“哥。”昆子轻轻地应了一声。
“昆儿已经许久没有玩过雨了,你就放任我一回吧。”
昆子嘴唇一动,刚想要和兄长解释什么。
简航却一把拽住了少年的胳膊,欲把他拉起来。
“回家打鞋底去,在这里傻蹲着干什么?”
昆子却不理会兄长的要求,反倒挑衅道:“那哥哥和我一起比赛,看看谁做的睡莲能漂得更远。”
“要是你赢了,我就乖乖的和你回家打草鞋,要是你输了,你就陪我在多做上几株。”
简昆嘴一嘟,开始公然和简航讲起条件来。
“好,行,我答应你。”
简航无奈地看了弟弟一眼,便一把抓过了放在一旁的海草。
只是这十七岁的少年笨手笨手。
他平时就只顾着编制草鞋,哪里有昆子这般的童心。
时间倒是耗了不少,却也没有编出了株像样的莲花来。
再一侧脸看了看蹲在自己一旁的弟弟。
这小家伙倒是神情专注,平日里做草鞋的活计也没见简昆这般用心。
每一朵莲叶在这个十岁的孩子眼里似乎都被赋予了生命。
从叶片,到花蕊,再到花芯,每一个细节看上去都做的很完美。
简航不免有些丧气,从而自愧不如。
“罢了,罢了,我比不过你这个小鬼头,真是拿你没办法。”说着索性放下了手中做了一半的睡莲。
只是看着弟弟稚嫩的手指将莲瓣轻轻地安放于荷叶之上。
他专注的看着自己的工艺品,又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了雨水之中。
在春风的吹动下,徐徐地往前漂浮。
“你为什么要看着它离自己远去?辛辛苦苦才做出来的东西,拿在手里岂不是更好吗?”
简航对于弟弟的表现很是纳闷。
“它有它自己要去的地方,我又何必要挽留它呢。”
“我喜欢它在雨水中自由摇曳的神态,这样的美感很自然。”
“就算,我紧紧的把它攥在手里,它无法在水中恣意。”
“无法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兄长认为这样它会快乐吗?”
简昆的声音很轻,蓝眸中却是若有所思的神态。
“可是,它呆在你的身边至少没有危险。”
“你就忍心看着它遭受风吹雨淋,你就不担心雨水会打落它的花瓣?”
少年抿了抿唇,“我担心又如何,这是它自己的选择,我也只能默默的支持它。”
“如果有一天,它想要回来自然就会回来的。只怕,也没有这么容易的事。”
“它会记得你的不是吗?”
“它记得能怎样?不记得又怎样?我只希望它能快乐。”简昆的鲸角轻轻地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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