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好事多磨(上)(1 / 1)
晨光透过雕花木窗斜斜地洒进来,在青砖地上织就细密的金网。
裴宴之的睫毛颤了颤,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枕畔散落的鸦青色发丝,如同上好的松烟墨在宣纸上晕染开来。
他下意识收紧臂弯,怀中温软的身躯便又贴近几分。
香凝在朦胧中轻哼一声,玉白的手掌抵在他胸口。
薄绸寝衣下,他心口旁的疤痕正贴着她的手心跳动。
“裴宴之”
她嗓音还带着初醒的沙哑,指尖无意识抚过那道疤。
男人却将她箍得更紧,鼻尖埋进她颈窝深深吸气,檀香混着昨夜未散的沉水香萦绕在呼吸间。
香凝被他的怀抱勒住,伸手推了推他,男人这才松了下手。
“你没走。”
裴宴之的头埋在她颈窝的位置,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这三个字。
他只觉得如今的一切,都好似是梦一样。
不敢睁开眼去看,生怕一伸手触碰到的是泡影。
“你何时如此患得患失了?”
香凝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向裴宴之。
她伸手,指尖顺着他的眉眼缓缓下移。
“我只是觉得,你能原谅我,真好。”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了下,带着无限缱绻和柔情。
“人生不过须臾几十年,我又何必要违背自己的内心。”
“裴宴之,我的心选择了你。”
又怎么会真正的割舍掉一个同时爱过恨过的人。
香凝想过,她也恨自己不争气,为什么忘不掉他。
直到他说,因为她在,所以无论遇到什么,他都舍不得死。
即便左右不了,他也会为她安排好一切,要她今后过得顺遂安康。
裴宴之抚上她后颈,指腹摩挲着那段细嫩的肌肤。
“我不是一个信佛的人,可后来,却总喜欢拜一拜,我说若这是梦,求佛祖让我永远别醒。”
他的吻落在她耳尖,“可现在我才知这不是佛祖慈悲,是阿凝予我的恩赐。”
因为她心软了,他才有机会。
“你这话说的,好酸,快起来,我今日要回凌安的。”
被裴宴之吻过的地方,滚烫而又灼热。
香凝不自在的要起身,裴宴之没有阻拦,她要回凌安,他也同去。
下聘,过礼,将她明媒正娶回他的身边。
不多时,香凝就打扮好了。
一大早的成华和碧桃就在收拾院子。
董妍听说裴宴之回来后,特意送来两个稳重的老妈妈。
如今裴府都是董妍在掌管,她又是裴宴之的婶婶,做这些,倒也不算逾矩。
有了这两个老妈妈,两人收拾起来事半功倍。
在香凝要出门时,其中一个张妈妈过来对着她行礼。
“老奴见过夫人。”
这个称呼让香凝愣了下,裴宴之却很受用,他伸手揽住香凝的腰身,颔首道:“何事?”
“府中空置,要添置些奴仆,不知夫人和侯爷有何喜好,老奴好去安排。”
张妈妈是裴府的管事妈妈,为人很是周到。
就连说话都是滴水不漏。
“夫人跟前儿有伺候的丫鬟,其余的都要小厮,少言寡语,干活利索就行。”
没等香凝开口说什么,裴宴之便说出这句。
张妈妈点头,只是目光却是看向了香凝。
来之前二夫人就交代过,今后去了侯府,侯夫人的话比侯爷更管用。
“就这么办吧,其余的,等今后再说吧。”
香凝应和了一声,张妈妈这才离开。处理完这个小插曲,香凝和裴宴之才重新回去凌安。
路江得知香凝回来,很是高兴,只是在看到裴宴之后,脸上的笑一瞬落下。
路江:不嘻嘻。
“你怎么又跟来了?”
听着自己大舅哥不客气的话,裴宴之像是故意的,特意环住了香凝的腰身。
“路公子,我是来下聘的。”
“下聘?!”
路江的声音顿时拔高,下什么聘?
裴宴之话音未落,路江手中的青瓷盏已摔得粉碎,碎瓷溅在玄色皂靴边。
路江指节捏得发白,蜀锦袖口滑落:“我不同意,阿凝,你忘了他……总之,我不会同意的。”
他未曾说完的话让香凝指尖蓦地掐进掌心。
“大哥.”
她刚要开口,却被裴宴之轻轻按住了手。
男人掌心的茧子硌着她的手背,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
“路公子要如何才肯信我?”
裴宴之上前,对着路江说道:“我待阿凝,始终如一,今后若有违背,以命相抵。”
“你当我不敢?”
路江突然抽出墙上挂着的龙泉剑。
剑光如水,映出裴宴之平静的眉眼。
香凝却看见路江握剑的手在发抖,剑锋所指处,正是裴宴之心口的位置。
“大哥!”
香凝惊呼,挣脱裴宴之的手,几步冲到路江面前,双手紧紧握住那锋利的剑身。
殷红的血瞬间从她掌心溢出,顺着剑刃缓缓流下,滴落在青石板上,触目惊心。
“阿凝!”
裴宴之与路江同时大喊,裴宴之眼疾手快,一把将香凝拉回,紧紧抱在怀中,查看她手上的伤势。
路江则像是被抽去了力气,龙泉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他的嘴唇颤抖着,想说些什么,却被巨大的懊悔与心疼哽住了喉咙。
裴宴之眼眶泛红,声音里满是愤怒与心疼。
他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小心翼翼地为香凝包扎伤口。
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可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慌乱。
香凝咬着下唇,强忍着手上的剧痛,抬眸看向路江。
“大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能感受到他的真心,人生短短几十年,我不想有所遗憾。”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来的。
路江望着妹妹的眼神,又看看裴宴之紧紧护着她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曾经,他亲眼看着妹妹因裴宴之伤心欲绝。
他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无法轻易原谅这个曾伤害过妹妹的男人。
路江声音沙哑,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他让你承受了那么多痛苦,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再回到他身边,万一他又……”
他说不下去了,一想到妹妹可能再次受到伤害,他的心就如被千万根针扎着。
裴宴之抱紧香凝,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直视路江。
“我对天发誓,若再有负阿凝,我裴宴之不得好死,必遭万箭穿心之祸。”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在路江的心上。
香凝知道,大哥是因为太在乎自己才会如此抗拒。
路江看着妹妹和裴宴之,心中的防线在一点点崩塌。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龙泉剑,眼神复杂地看着裴宴之。
“好,既然阿凝心意已决,我也不再阻拦。但你记住你今日说的话,若你敢再让阿凝掉一滴眼泪,我定不会饶你。”
说罢,他站起身,将剑收回剑鞘,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带着一丝落寞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