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8章 终章守岸篇【34】“向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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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杨长旭见过最为绚烂的苍穹。

天地发出轰鸣,仿佛昼夜更替之时最模糊的一瞬,山峦与河川皆映照出辉光。

彼时他正站在慌乱的人群中,提心吊胆地等待着命运的裁决,他们的法力值已经尽数灌入天空,眼前是形形色色的人影,耳边是纷繁复杂的声音。

“上帝保佑,佛祖保佑,菩萨保佑……”

“最新消息,榜前玩家们计算过了,目前的能量还不足够把所有人带走……”

“我会成为被留下的人吗?”

“真的要末日了吗?”

杨长旭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都说人在最后的时刻会想念自己的家人,他这一刻,确实很想见到自己的母亲。

“……妈妈?”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杨长旭下意识看去,只见是一个女孩拿着通讯器,似乎在联络她的母亲:“嗯,妈妈……我不害怕,没事的,我知道。”女孩对着话筒小声地说:

“妈妈,你离我太远了,再过一会,我们在新世界再见吧。”

“说好了,要买一套有花园的小房子,据说新世界有相应的兑换体系,我们努力了很久,以后再也不用住那套翟星上满是霉味的房子了,也再没人找我们催债了。”

“嗯,我不担心,一定会再见的……”

女孩旁边是几个青年人,也在走来走去拨打通讯。

“喂,佳佳,你放心好了!我俩虽然混了半年,但最后也是下场了,以后说不上大富大贵,但肯定不会饿肚子。”青年人对通讯那边说:“回去之后,等稳定下来了,就办婚礼!”

“你担心会爆发混乱?没事的,据说那个地方打造了很久,联合团等组织也不是吃素的。嗯,就这样约好了……佳佳,我一定要在那里见到你啊,谁都不能落下!”

他说到这里,嗓音有些哽咽。

杨长旭站在人群里,听到了很多哭声、哽咽声、通话声。

人们似乎要把这大半年的恐惧、痛苦、欣喜、忐忑都发泄出来。

有人不相信一切顺利,总觉得最后会出现什么意外;有人觉得未来前途无光,可能重演废墟世界的悲剧;有人单纯是因为感慨而哭;还有人在担忧远方的家人和朋友;有人则是在哭泣一些人的牺牲……

杨长旭想到自己的母亲,即使是坚毅的军人,他的鼻子也忍不住一酸。

那个连智能手机都不会用的老太太,她真的能与他在新世界重逢吗?灵光会抛弃她吗?她能够拥有船票吗?如果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她……

离开前,还没来得及和她好好道别,如果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如果平淡的告别只是最后一面……

杨长旭轻轻挡住面容,随后才放下手。

各色各样的声音持续着,就连弹幕也变得前所未有狂热。

【真的没看到主办方,都被拖住了吗?】

【第九席神使吕树在阻拦,苏明安也拉来了第五席星火本尊,玥玥也在帮忙,其他主办方都被苏明安公开死亡回档的惩罚规则吸走了。】

【我就问,现在还有人说苏明安是主办方的走狗吗!!??】

【尊敬。】

【我真没想到一个学生能做到这个地步。】

【不,你已经不能称呼他为“学生”了,现在他是救世主,人类真正的救世主。】

【应该没人会说“死亡回档给头猪也行”这种话了吧。】

【不能忽略,这世上总有阴暗面。我就听说有一些人想故意引起混乱,甚至向宇宙发射信号,存心要世界毁灭。】

【至少,现在没人会公开贬低他了。整整十二个副本……我一路见证,看到了人们对他的质疑、鄙夷、排斥,支持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人被他感化,直到大多数人相信他,支持他,尊敬他……】

【有人暴露了自己一直在混观众的事实。】

【我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啊!!!一定要成功啊!!!!!】

【诺尔真的是叛徒吗?】

【已经实锤了,还有人想给他洗吗?】

【弹幕的信息限制小了好多,连不同直播间的信息窜通都可以了,这应该是世界游戏正在失去对我们的控制。】

【玥玥渗透了那么久,我无法想象她背后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

【奇怪,这么关键的时候,老板兔跑哪去了。】

【前线最新情报,在单双、茜伯尔、教父等人的帮助下,苏明安一剑捅穿了世界树!】

【卧槽!不需要播报,狗都看见了!】

【oh my s**t!上帝啊,快看天空!】

【哦老天!】

【苏明安,苏明安……】

……

起初,是天际透明如水一般的巨物。

乍看之下,犹如一只苍穹之下的鲸鱼,片刻后,人类终于得以窥得全貌。

——那并非钢铁或木材所造,而是由流动的金色符文、闪烁的诗句和编织成船身的古老箴言构成。

方舟庞大如山峦,却轻盈如纸鸢,悬浮在破碎的天穹之下。船体上,笔画流转着微光——汉字的横折撇捺如高耸飞檐,拉丁字母的曲线似波涛,象形文字似是绳线流转,数据流则如银色的溪水奔腾。

那是一座由文字构成的方舟。

方舟中央,像是象征物一般,漂浮着一颗小小的、蓝色的、令人望而羡之的星球,它没有散发出多么漂亮的光芒,却诱人得令人潸然泪下。

飞行的物种如同接到了神谕,从密林、山谷、城市的烟囱中涌出,如流动的黑色绸缎、金色的河流、银白的旋风,环绕着盛大的新世界盘旋。

在这一切的中心,支撑着这场史诗般的迁徙,是那株顶天立地的世界树。它的枝干贯穿云层,根系深扎于星核。犹如星辰般的银和晨曦般的金交织而成的暖流,正缓缓顺着地平线流淌而过。

那般景象,美丽得令人无法言说。

“家……”何源的嗓子忍不住发出了哽咽。

尽管只是一个遥远的意象,却好像已经看到了那片遥远的热土。

离别不久,却似阔别已久。

“啪嗒嗒。”

天空馥郁而温暖,粉红化作一场盛大无比的“雨”。它们裹着晶莹的糖霜,砸在地上没有碎裂,而是温柔地弹跳一下,滚落在废墟的缝隙、惊慌的掌心、甚至人们的肩头。

突然,世界树那边,响起了一道巨大的破空声。

在人们凝固的视线与紧窒的呼吸中。

——一道遮蔽天穹的无形屏障破溃而裂。

与此同时,那耸立千万年、犹如世界地标的苍穹巨树,在一声剧烈的轰鸣中巍然滑落、破碎、崩溃、倒塌。

巨大树干倾斜的那一刻,那“轰隆”一声倒塌的声响,每个人的心脏仿佛都被重重击中,身影忍不住颤了颤。

这是一个世界的落幕。

亦是一个世界的开场。

正在神殿里奔走的阿尔杰停住了脚步。

“世界树倒了,诺尔……输了?”阿尔杰喃喃道:“糟了,妹妹……”

他缓缓跪在了地上,咳出鲜血。

伊莎贝拉停下了歼星炮的轰击。

她望着准心里的目标渐渐消失,心中沉重得难以言语。

“你走向了什么方向?”伊莎贝拉喃喃自语,抚摸着银白的墙壁:“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莱恩叼着烟站在巷角里,远远望着人群与巨树。他一根又一根地抽烟,仿佛心里满是不痛快。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十字架,呢喃着:

“好久没见到伯里斯了,不过,下次再见到那家伙,我终于可以转告他那个漫长故事的结局。”

“船长没有死于海妖之手,他带着所有船员,成功驾驶航船返航了帝国。”

“只不过。”他抽了口烟:

“船员们发现,哪里都再找不到船长。他仿佛……成为了‘不灭明珠’航船的一部分,成为了荣耀本身。”

“船长,会喜欢这个最后版本的故事吗?”

晨曦天使抚摸着石碑。

祂呈现林音的面孔,高高仰起头,望着地平线尽头坍塌的世界树。

“都一样。”祂呢喃着:

“都一样。”

人群里,筱晓紧紧握住了王珍珍的手。

“妈妈,妈妈……我想妈妈,我想回家……”王珍珍全身都在颤抖:“世界树倒了,我们可以回家了,对吗……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看过很多影视作品,一般在这种时候都会出现什么意外,死掉很多很多人……”

她已经紧张得语无伦次,筱晓紧紧抱住她,把头埋进她肩膀。

“不会了,不会了。”筱晓低声说:

“因为,所有的意外,都已经被他、被他们排除了。”

“我们看到的,已经是没有任何意外的未来。”

覆盖方舟的光晕逐渐凝固,仿佛一层古老而坚硬的釉质。

所有的符文、诗句、箴言、数据流,缓慢、磅礴、不可阻挡地流动着。

一刹那,它爆发出一股庞大的吸力,无数道金色光辉随之降临,仿佛天使接引人间。

那一刻,无数人影随之升空。

那一刻,方舟的檐角宛如翘起的羽毛。

那一刻,白发的青年目光平静,转剑向右,一剑刺去。

那一刻,神明安胸口爆血,静静倒下。

那一刻,路·利卡尔波斯从遗迹中返回,抬起头。

那一刻,安东尼、华德、梅亚妮、维奥莱特等人,终于停下了整整消耗了十数天的法力值。

那一刻,横跨千万年的巨树轰然倒塌。

那一刻,人们像是被光网兜住的萤火虫,犹如逆行的流星,摆脱了地心引力。

那一刻,无数人呼唤着“家”的词汇,汇聚成一股股五彩斑斓的逆向洪流,向上,再向上,涌向那艘文字巨舰的阴影或更广阔的高空。

衣袂翻飞,长发飘散。

一袭白袍的云上城神明俯瞰着地面上仰望的人们,看到无数渺小却坚定的黑点,融入被方舟光芒映亮的云层。

光芒如同有形的薄纱,轻柔地笼罩着飞升的人群、沐浴着草莓酥的雨、抚过文字方舟的符文船身,也轻吻着群鸟的羽翼。

仿佛一场盛大的黎明。

“……”那双暗金色的眼瞳,缓缓滑过怅然:“你终究还是选择了,成为……”

“你们快看,那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即使不需要喊,人们也能望见,有一道光,从倒塌的世界树,射向了天空的方舟。

“那是流星!要许愿!”有孩子喊道。

“那是晨曦!”

“无知!那是第一玩家……不,那是苏明安!他要去小世界了,他将是我们未来的界主!”立刻有人反驳。

“他有死亡回档,小世界一定不会毁灭。”

“人家只是保底,难道全人类都是废物吗?联合团,人类自救联盟,巅峰联盟,榜前玩家……我们不会让他有用到死亡回档的时候的!”

“我到现在都感觉像在做梦……”

“奇怪,感觉几乎所有人都在升空了,好像没有留在地上的……之前榜前玩家们不是说,会有一大批人被迫留下来吗?”

“应该是能量最后被补齐了吧!”

“真是奇迹!”

“以前我喜欢苏明安和吕树,总有人说这是娱乐化冒险玩家,等苏明安当了界主,等吕树当了塔主,我终于可以理所当然表达崇拜了。建纪念馆,写进历史书,献花……我一定要冲在前面。”

“没那么快,第一件事肯定是稳定秩序,会有混乱期,很多人就是看不顺眼掌权者们。”

“他肯定是界主,要是换别人,换什么水岛川,什么威尔逊,我才不信任他们。”

“太好了,我可以在电视上看到他和榜前玩家们很久很久。”

“界主大人!界主大人!”

那颗洁白的“流星”,飞向小世界,飞向苍穹,飞向方舟。

真的有人在默默许愿,对他们而言,向苏明安许愿,比起向流星许愿更有用。

所有人都在看到“流星”的这一刹那,不约而同睁大双眼,要将这一幕映在眼中,映在记忆里。

这样,当他们老了以后,当他们回首往事,当他们白发苍苍,他们可以骄傲地对孩子说:“当年,在人类的命运转折点,我亲眼看到了一颗璀璨的流星。”

地面上,吕树缓缓抬起头。

“铛——!”

黑刀重重一声,落在地上,听到世界树倒塌的那一瞬间,他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

与他纠缠的第八席,也停下了手中动作,望向天空。

“世界树倒塌,世界屏障碎了,已经无法阻止……”第八席嗓音喑哑:“我没想过有人有魄力至此,宁愿抛弃大好的人生,去保证救世计划百分之百成功。”

祂顿了顿:“我还以为,他会成为主办方之一……呵,满分玩家,万年难得一见的满分玩家!居然选择作茧自缚……这到底是蠢笨还是……”

祂沉默了一会,转身,身形消失在空气中。

苍穹之上,方舟散发出万丈黎明。

仿佛有一双黑色的眼瞳,在虚无之间,平静地睁开,望向众生。

像是为这混乱而壮丽的终末图景,给予疲惫的灵魂以慰藉。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这破碎世界里,最后也最坚实的“灯塔”。

这便是终结,亦是启程。

在方舟载走文明的火种时,在草莓酥如雨落下时,在人类奔赴苍穹时,

——有人温柔地俯下身形,脊背作梯,心脏作柴,见证并护佑着这场绝望与希望并存的、宏大而奇诡的告别与新生。

那双黑色眼睛轻轻弯起。

在众人向他许愿之时,他露出了,山茶花一般的微笑。

……

“……联合团正在迅速组织整合,人们刚刚进来,必定有人想挑起混乱。”

“……全球峰会即将召开,由五大常任理事国与榜前玩家牵头,目标是完善全球沟通与协调机制,首要议题是防止玩家大规模冲突和对人类文明的恶意破坏。”

“……以及已经在主神世界里制定好的《回归者安全与责任基本框架》,规定了全球公认的玩家行为底线(禁止大规模杀伤、禁止颠覆政权、保护基本人权等)。”

“……以及玩家事务协调处理部,名义上是协调玩家与政府关系、提供心理援助、安置、身份重建,实则是信息收集、评估威胁、建立联系的核心节点。”

“……根据各大榜前玩家及组织势力商定的计划,我们将尽快建立二百五十六座高塔,综合从废墟世界、普拉亚、罗瓦莎等多个副本学习的技术,采取类似黎明系统、理想国、风暴结界、世界之书的方法,在星球外缘立起屏障,同时实时调控星球内部。每一座塔分管一部分区域,都由一位‘塔主’统御。”

“……但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即使苏面包女士和露娜女士已经配合建造多时,塔主赴任并落定也需要一定时间。”

“……在此之前,我们仍然需要界主大人,也就是苏明安大人的统御,他是创造世界之人,又是一位神明。”

“……那个,苏凛大人,苏凛大人,您在听吗?”

苏凛站在灰蓝色的天空之下,沉默地望着远方。

来自联合团的副政治委员格雷特,探了探头。

“知道了,我去找他。”苏凛说。

“那就麻烦您了,我们刚刚进来,就来得及找到您,还没能找到苏……咳,界主。”格雷特脸上的皱纹弯起:“那我先去找苏面包大人了,您可以随时拨打我的通讯。”

格雷特走后,苏凛掠过人群,掠过海与风,向前,向前。

“哎?刚刚那个是苏凛吗?”有人抬起头。

“真的假的,你眼花了吧。”

“能飞啊!肯定不是普通玩家吧!我靠,快拍,拍下来以后靠短视频发家!”

“妈妈,能听得到我通讯吗?嗯,对,我们离得不远,之前联合团发布过公告,会按照原先在翟星上的居住地进行分配。现在随处都是管控的机械人,等管控结束了,我来找你……”

一路飞行,苏凛向前望。

他的面前,是一片广袤的山区,一片高低起伏的山峦。

苏凛认得这里,因为吕树他们经常提,苏凛就上网冲浪搜了一下。

——太华山。

没有人落在人迹罕至的太华山,这里十分安静。附近坐落着竹林与木屋,似乎是吕树和林音的故居,一比一仿造而成。

苏凛一路向上,飞过摇曳的树林,飞过参差的石子路。

——来到山顶。

此时正逢小世界的清晨,第一缕黎明落在山头,万物淋漓着碎光,山河万象尽落眼底。

一棵晶莹如玉的小树,生长在山头,约莫两米之高,似乎刚刚开始生长。

苏凛落地,凝望着这颗小树。

“你这家伙不会真让我当界主吧。等我找到家乡的位置,我会离开的。”苏凛嗓音低沉:“成为一棵树就能躲过界主之位,你不知道人类现在对你的信任和敬仰有多狂热……”

“先说好,你只是变成树了,还没死,我绝对不会坐上那个位置。我估计吕树他们也不可能,那个位置,他们会一直给你空着。”

“直到你回来为止。”

“直到你醒过来为止。”

“万一有人坐上去了,怕你真的就回不来了。”

“你的抉择做得太快了,又一声不吭,好歹告诉我一声,你到底需不需要人们知道你成为树了?还是由我们为你塑造一个虚假的神明形象,让人们以为你永生?”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选择前者了?”

“你付出那么多,要是没人知道,那就太苦了。”

忽然,风吹草动之声传来。

苏凛顿时警惕,现在这个地方绝对不会有人来,除非是心怀恶意的敌人。

他正欲拔剑,眼神却骤然一滞。

——一个青年站在山坡上。

一个飘着白发,戴着七彩面具的青年,站在山坡上。

黎明透过稀疏的树影斑驳落下,那张泛着金边的小丑面具微微昂起,唇角的鲜红颜料有灵性般,勾出一个夸张而滑稽的微笑。

他踩着一地阳光走来,仿佛融入了满身光辉。

“你……”苏凛睁大双眼。

“很意外?”苏明安笑着指了指胸口:“‘信仰’权柄一辈子没什么用,最后倒是给我展现了难得的惊喜。”

世界树本来就有分身的能力,在涉海线,苏明安正是凭借“共生”世界树分出了无数具自己的分身,“信仰”强化了他的行动度,让他能更自由行走。

“你的本体依旧在这里……”苏凛看了眼树。

“不重要。你是恢复了一些人性吗?”苏明安问道。

“……算是吧,看到你那么坚决地朝世界树刺过去,确实让我想起了一些过去的回忆。”苏凛偏开视线,抱胸道。

苏明安闷闷笑了声,笑声在鲜艳面具之下,不甚清亮。

他此时,像极了一只凝固琥珀里彩色的蝴蝶。

“既然你来了,我说一下我接下来的事吧。”苏明安扶了扶面具:“你应该知道,最后是单双和教父他们帮了我一把。”

“嗯。”苏凛点头。

“小世界现在还不太稳定。他们答应了我,愿意集合能力与权柄,为我改造小世界的‘世界之书’。”

“怎么改造?”

“简单而言,赋予我‘时间穿越’的能力。”

“死亡回档?”

“不,我现在是树了,我不清楚死亡还能不能触发死亡回档,万一不能,我自杀相当于毁掉了全人类。”苏明安嗓音平静:“我要做的,是在‘小世界’的范围内跨越时间,类似司鹊在罗瓦莎的人造时间权柄。”

苏凛想了想,颔首道:“可行。‘灵魂’权柄可令你化为灵体,‘轮回’权柄可令你穿梭时间,‘信仰’权柄可强化前者。如果不涉及高维,只在小世界内部穿梭时间,没有问题。那么,你是要——向前逆流吗?”

谁知,苏明安给出了相反的回答。

“向前逆流没有意义。”苏明安说:“现在,这一刻,相当于人类历史的新开端,一切从新开始,所有人站在起跑线上。就算我向前逆流,人类还没来到小世界,我帮不了什么。”

苏凛缓缓点头:“所以,你的想法是——向后。”

“没错。”戴着小丑面具的青年,露出了鲜红的微笑:“向后,看看人类未来的发展,知晓他们会遇到的问题,触碰未来的真理。如果有机会,找到让自己自由的办法,然后……”

他望了眼天空:

“结束这一切责任后,我想去宇宙寻找迭影,或者诺尔·阿金妮,问个明白。”

“那时的我肩上已经没有重任了,我可以去找寻真理,解开那些我仍然困惑的问题。”

“或者,去找伊甸园,我还不知道他们的界主是谁。再或者,我可以干脆回去找世界游戏,那里也有许多未解之谜。”

“嗯。”苏凛点头,忽然说:“一时的保守不是懦弱,只是更好向后跋涉的准备。”

苏明安怔了怔。

那张鲜烈大笑的面具,收敛了一些笑容。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无论选择保守还是激进,人类都应感谢你。”苏凛说。

那张面具的笑容,再度收敛了一些。

“在电车之前,多想想‘自己救了多少人’,而不是‘自己没救下多少人吧’。”苏凛说。

苏明安扶着面具,转过了身。

他的嗓音闷闷的:“回头,我要把发色染回黑的。”

“我确实觉得黑色比白色好。”苏凛压了压眉,道:“要出发了吗?”

“嗯,世界树本体留在这里,会自动调控世界。需要人为调整,我再回来。”苏明安笑声的语尾隐隐颤抖:“嘱咐完吕树他们,我就出发。”

“去吧。”苏凛说。

他自始至终没有问苏明安为什么要戴上一个七彩面具。

他也没有询问苏明安有没有在欺骗他什么,隐瞒他什么。

他更没有问苏明安以这种形态能活多久。

苏明安挥了挥手,走下山坡。

苏凛静静地望着那个小小的、沐浴着黎明的、金色的背影。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揉皱的信纸,将它缓缓埋在了那棵晶莹的小树下。

……

“从前往后读吧,苏明安。”

戴着小丑面具的青年,奔向遥远的河川。

他的身后,明净广阔的晴空延向远方。

苏凛最后看了一眼,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下山坡。

……去吧,向后走,苏明安。

你只是选择了先平定人类的危难,不代表你放弃了真理与完美。

没有人该指责你,没有人该责怪你。

向后跋涉,向时间之后,向未来,向遥远的苍山与大海。

而我们,我们会为你守在原地,守着你的位置,告诉所有人你的功绩,告诉他们,你们的界主大人不是消失了,他成为了一棵温柔的巨树,他仍然在为了人类而向后跋涉,直到远方。

告诉人们,那个叫“苏明安”的人,他从没有一刻停止救赎。

“向后”守岸,并不是指的“懦弱的后退”,而是将人类的未来拉长,带向“最后”。

是在保全理想的基础上,短暂休憩,整顿行装,再度启程。

是让“后来”的道路,仍然可走。

——因他的抉择,人类有了无数个、无数个“后来”。

……

这将是一个——

我们不断“向后”(跋涉)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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