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上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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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继谟的阴神境修为,在皇城司中,数一数二,的确称得上一声“首座”,即便去往几大圣地,也会被奉为座上贵宾。

但可惜……

如今除了那几位“阴神大圆满”,此境其他修行者在谢玄衣面前根本没有出招的资格。

“咔咔!”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谢玄衣一只脚踩住长剑,灭之道境通过剑身蔓延,抵入元继谟手腕,将其一整条手臂碾碎。

“啊……”

痛苦惨叫声响起。

灭之道境刺入心肺,这等痛苦根本不是凡俗能够忍受的。

元继谟咬紧牙关,豆大汗珠顺延面颊流淌而下,那件贴身黑鳞软甲瞬间就被冷汗打湿,他抬起头来,目光怨毒,透过斗笠缝隙死死盯着眼前年轻人。

“谢玄衣……杀了我!”

元继谟怒吼着嘶哑开口。

但谢玄衣不为所动。

他只是轻轻踩着地上长剑,平静说道:“听说皇城司地牢中,有一百零八种折磨凌辱罪犯的酷刑,元大人样样精通,乃是精通此道的奇才。怎么这点痛苦,元大人都忍受不了?”

元继谟死死扼住手腕,想要以此止住灭之道境的刺痛。

但根本无用。

他几乎跪在了地上,身体抖成了筛子。

是……皇城司是有诸多酷刑!

可与“灭之道境”刮骨相比,这些酷刑都不够看——

唯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才知道这等苦痛有多难熬,如果有得选,元继谟情愿遭受地牢大刑!

谢玄衣居高临下,俯视着眼前人。

他只注入一小缕剑意。

元继谟虽是阴神,但肉身脆弱……

他可不会让这家伙这么轻易死了。

片刻后。

砰!

谢玄衣松开踏剑劲气,上前一步,脚尖点在元继谟心窝,再是一声闷响,这位昔日威风凛凛的皇城司首座如沙包一样被踹得横飞出去,回到苔岭官道之上,重重砸在污秽泥泞之中。

元继谟如释重负,如野犬一般挣扎则起身,踉踉跄跄想要逃离。

下一刻。

一缕金芒鬼魅掠过,以极快速度绕行一圈。

嗤嗤嗤!

元继谟被这抹剑光吓得向后跌坐而去,重新一屁股跌坐在泥泞水坑中,万万没想到,这一剑并不是要取他性命,而是将他身上鳞甲,斗笠,尽数撕碎……

“……不!”

元继谟低下头来,看着遍地布料,破碎鳞甲,眼神变得惊恐起来。

他低下头,只见泥坑水泊之中,倒映着一个上身赤裸,血肉狰狞,浑身布满针线缝补痕迹的“怪物”。

那是他自己。

“……”

谢玄衣看着这一幕,神色并没有太大波动。

关于元继谟的异样,姜奇虎第一时间便告知了陈镜玄。

这种情报,陈镜玄知道,便等于谢玄衣知道。

“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怎么可能活着。”

沉疴绕行一圈,再次掠回主人肩头,谢玄衣伸出手掌,轻轻拍了拍沉疴剑尖,算是鼓励嘉奖,他压低声音缓缓说道:“在衢江……我明明杀了你一次……”

他动用了师尊的莲花剑气。

这世上固然有人可以从这一招中活下来,但那个人绝对不是元继谟。

衢江一战结束后,赶赴战场的“武谪仙”也从侧面印证了元继谟的死讯……

一个已死之人。

怎么可能重新活着在皇城出现?

此刻。

谢玄衣得到了答案。

元继谟黑袍下的肉身,虽是缝缝补补拼凑完整,却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腥臭气息……这一幕景象似曾相识,谢玄衣不久之前才刚刚见过,大凰洞天毁灭之际,有诸多众生在烈焰中起舞。

这些人的皮囊与此刻元继谟颇为相像。

很显然……衢江一战之后,圣后亲自出手,以【众生道】修补了元继谟的肉身,这一举瞒过了所有人,包括武谪仙。

但这道神魂又该如何解释?

人死魂灭。

这“元继谟”分明还残留着生前记忆。

念及至此。

谢玄衣挑了挑眉。

他缓缓上前,伸出手掌,正要隔空按在元继谟额心位置。

“千万别用搜魂……”

一道凄惨厉喝忽然爆发出来。

元继谟身躯颤抖,他看着那隔空伸出的手掌,心湖几乎崩溃,几乎是绝望地喊道:“千万别用搜魂!”

他已经猜到了谢玄衣下一步要做的事情了。

这家伙要撬开自己心湖。

一寸一寸。

搜刮记忆。

搜魂的痛苦,比先前刮骨还要剧烈数倍!

“你……”

谢玄衣笑出了声:“是在求饶么?”

“是……”

簸坐在地的男人,沉默许久,垂下头颅,选择彻底放下尊严。

“谢玄衣,给我一个痛快。”

元继谟昂起头来,带着恳求意味沙哑说道:“我知道你手段了得,但我如今残躯,已非完人。这脆弱心湖随时可能破碎,倘若你施展‘搜魂’之术,最多只能捞到些许碎片,这应该不是你想看到的局面吧?”

“……”

谢玄衣只是眯眼不语。

这一点倒没说错。

自己千里迢迢赶到苔岭,绝不是为了送这姓元的便宜上路。

搜魂的确容易导致神海崩溃。

但如果只是等闲阴神境,谢玄衣根本不会犹豫,神念灌注之后……强行搜魂便是,得到【元吞】传承之后,即便是阴神大圆满也无法和谢玄衣的神念强度相比。

但“元继谟”还真是一个例外。

这家伙经过了圣后的【众生道】缝补,已然“脱胎换骨”。

这皮囊看上去随时可能崩溃。

神海状况,恐怕更糟。

“你一定有很多问题吧……”

“你若现在杀了我,这些问题的答案便石沉大海……”

元继谟挪了挪身子,靠在路边一块大石之上,艰涩开口。

“你现在可以问……”

“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停顿了一下。

元继谟颤抖着笑道:“我的要求很简单……等会动手,你给我一个痛快……”

这一辈子。

元继谟都在追名逐利。

他曾是圣后最信任的“心腹”,即便仁寿宫倾覆,他也并不担心自己的活路。

被千万人憎恨的恶人,只要换一个地方,便定有“可用之处”。

这世上有许多人后的秘密。

他相信,无论是妖国,还是离国……都会留他一命,至少在他吐完口中这些秘密之前,他还可以“苟延残喘”。

元继谟说完这些话,便合上了双眼,似乎是在假寐。

他一条手臂被灭之道境绞碎了。

骨头都被绞成了渣滓。

另外一条手臂,也因为剧痛,不住颤抖……

元继谟默默缩回那枚手,伸入腰囊中,默默摩挲着【传送阵符】,他知道自己今日是凶多吉少了,但万一还有一线生机呢?

苔岭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数息后。

谢玄衣开口了。

“南疆那些童男童女,都是你送入仁寿宫的。”

他的确有许多问题。

谢玄衣随意先挑了一个,验查真伪。

元继谟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清查了灵渠城的上供之案,在宗弼那得到了一份确凿无疑的真相。

“……是。”

元继谟缓缓睁开双眼,不含感情地开口,语气没有哀婉没有怜惜也没有愧疚:“南疆这些年,一共上供了三千人。一半炼成了丹药,另外一部分则是以‘侍奉童子’名义送入仁寿宫中……圣后要修行【众生道】,少不了这些贡品。”

三千?!

谢玄衣心头咯噔一声,眼中泛起杀意……这个数量,远比灵渠城查到得更多!

的确,灵渠城只是一座小城,仁寿宫需要贡品,自然是要动用整个南疆边境,所有都城一齐响应。

“三千贡品,只你一个便集齐了?”

谢玄衣压低声音继续开口。

“怎么可能……”

元继谟笑了笑,风轻云淡说道:“三大宗那些人,不是已经被你杀绝了么?什么千缘道人,什么尸道人……这些人帮助收集贡品,私底下还会‘借名敛财’,仁寿宫的三千贡品与之相比,实在不值一提。这些年,阴山豢养的魂幡,便不知屠杀了多少生灵,或许加在一起,都能与‘鲤潮城’血祭相比了。”

谢玄衣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心湖如坠冰窖。

无形的杀意在空中集结,几乎快要凝成实质——

悬挂在肩头的本命金剑也在剧烈震颤。

随时可能就此射出!

大穗剑宫庇护的方圆数百里,这些年护着百姓太平安乐,不收流寇匪乱,一共才多少人?

这些年,大褚便明目张胆庇护南疆在疆土内掠杀子民!

这……

竟是皇城执掌者授意!皇城司首座率令亲为!

何其讽刺,何其荒唐?

“你似乎很愤怒……”

元继谟看着眼前的谢玄衣,有些意外这个反应。

他皱了皱眉,漠然说道:“不过是死了些人,至于如此愤怒么?南疆那些人都被你杀了,那些百姓的仇……你已经报了……”

“嗡!”

沉疴爆发出愤怒剑鸣。

谢玄衣以神念将其压下,不让飞剑擅自出鞘。

他还有问题要问。

“我……”

谢玄衣深吸一口气,冷冷说道:“十年前,是不是见过你。”

“……”

元继谟怔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黑衣年轻人,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都说你丢了记忆……”

元继谟笑得前仰后合,眼泪几乎都快笑了出来,他同情悲悯地注视着面前人:“一开始我还不信,现在看来,那份记忆,你还没找全么?”

胎光归位之后。

谢玄衣想起了许多事情。

但仍有记忆处于“断碎”状态之中,无法粘粘,无法恢复完整。

譬如……

先前在大火中逃出皇城的记忆片段,便是支离破碎的。无论谢玄衣如何回忆,都只能想起那个名叫“赤磷”的女子,安排自己登上马车的画面。

此后的事情,便没了印象。

很显然。

在“赤磷”安排下,自己顺利逃出了皇城……

谢玄衣记得,“赤磷”有一个很可靠的朋友,官职不大,人品极佳,担任北门门侍,这趟出逃应当是在那位北门门侍的帮助之下“瞒天过海”,逃出一劫。

等等。

北门门侍。

谢玄衣瞳孔微微收缩,他死死凝视着眼前那阴森幽暗的面孔,破碎的记忆在这一刻似乎得到了拼凑。

“想起来了么……”

“十年前放你离开的那个人就是我。”

元继谟一字一句,幽幽说道:“十年前我担任北门门侍,无人问津,大火案后特招进入皇城司密谍处,随后荣获檀衣卫鱼袍,此后一路高升,直至皇城司首座。”

谢玄衣死死盯着眼前人。

“是你,送我离开的皇城?”

“是我。”

“那赤磷……”

“也是我。”

大火案结束。

仁寿宫派遣皇城司密谍彻查此案——

实际上。

谢玄衣是圣后亲自放出,她压根就没想杀死这位大穗高徒。

这场清查,也不过是做做样子。

因为这起彻查,元继谟被特招进入了“密谍处”,他为了保命,主动破案,摘下首功,将赤磷送上了断头台。

从那一天之后,他便被仁寿宫看上,选中。

“真是够了!”

说到这,元继谟面色忽然变得狰狞起来:“我他娘当时没得选!赤磷这贱人,没告诉我粮草车里躺的人是大褚叛国贼……如果我不杀她,最后死的人就是我!”

“……”

谢玄衣不说话了。

他只是默默看着这个男人。

“我想不明白,想不明白——”

元继谟昂起头来,额头鼓荡青筋。

他满腔怒火地高声质问:“为什么,一个女人的死,引起了那么多人的追查?!青隼在查,幽鸢也在查,这两个人与她是同门……追查这些年也就算了!可你和赤磷又有什么关系?你能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情愿丢了性命,也要救你!”

“好了。”

默默看着元继谟表演的谢玄衣忽然开口,打断了他。

这声音并不大,却如风一般掠过整个苔岭。

天地寂静。

元继谟怔怔看着眼前人。

“时候差不多了。”

谢玄衣平静说道:“我送你上路。”

话音未落,剑气便已然掠出。

嗖一声。

一缕金线贯穿元继谟额头。

男人头颅的鲜血如水花一般溅出,他前后摇晃了一下,而后重重砸在地上。

那藏在隐蔽位置的腰囊随之倾落,系口散开,一张传送阵符显露出来,直到最后关头,这张符箓依旧被他死死捏在手里。

一边“激昂慷慨”地痛诉过往。

一边输送元气,暗度陈仓,尝试激活符箓。

什么愤怒,什么质问,都是假的。

元继谟距离成功只差一步。

这是一出“好戏”,只可惜功败垂成,传送符箓已经激活了九成,只差最后一缕元气便可尽数勾勒完成。

实际上这出好戏再来一万次,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成功几率。

自始至终。

元继谟的所有动作,都在谢玄衣神念监查之中。

……

……

(ps:无语,本来踩点要发的。结果电信深夜断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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