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0章 791老鼠与粮仓(一)(1 / 1)
这一夜很克制,也很平静。
没有晚宴,也没有庆祝,也没有什么营啸。整个营地仿佛在集体默哀,悄无声息地送别某个时代的终焉与另一个纪元的初启。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云层低垂,风带着些许潮意。
在达克乌斯的送别下,马雷基斯整装出发,踏上了返程之路。
随行之人,皆为重臣与旧人:贝兰纳尔、芬努巴尔、艾斯林、卡卓因、提尔雅·银翼、玛洛克、伊塔里斯,还有艾吉雷瑟。
部队方面则由马雷基斯一手带来的凤凰守卫与海卫构成,另加白狮禁卫一千,他们共同护送上一任凤凰王的灵柩走完最后一段旅途,前往烈焰岛,再送去死亡岛。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送行,而是一个时代自我告别的仪式。
等马雷基斯的队伍消失在视野尽头,达克乌斯转身,又送别了另外两人——艾德安娜与贝洛达。她们驾驶达克乌斯来时的突袭舰,以飞行的方式穿越环形山脉,返回柯思奎王国。
至此,送别算是告了一段落了。
“怎么样?”一切落下帷幕后,达克乌斯转头看向身旁的玛琳,轻声问道。
玛琳的脸色沉了下来,眉宇之间压着浓重的情绪波动。她深吸一口气,重重叹出,摇了摇头。那一声叹息,仿佛压了整整几十年的压抑与无奈。随后,她朝达克乌斯露出一个无奈的、带着几分自嘲的笑容。
达克乌斯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也算是认同。他明白,那是玛琳的回答。
玛琳还是那个玛琳,还是他印象中的那个狠角色。
不为情所困,不为情所绕。在利益、立场、政治结构面前,哪怕再浓烈的感情,也可以被切割干净。
从露丝契亚大陆返回开始,到整个计划缓慢铺展的漫长几十年里,她始终未曾向柯海因透露任何机密。而在另一个时间线中,成为家主之后,她也毅然做出了取舍,断开了与柯海因的联系,彻底决绝,形同陌路。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塔凯亚兄妹、萨里尔、芬雷尔、暮光姐妹、塞辛-哈尔、斯普林特温、丽弗、阿萨诺克、德鲁萨拉、科洛尼亚、赫玛拉……
这些人中的一部分,也是他要送别的。
暮光姐妹、丽弗、塞辛-哈尔,将前往阿瓦隆王国,试图与第十任永恒女王展开会面,或许是会谈,或许是谈判,或许只是试探。
阿丽莎、阿萨诺克、赫玛拉和科洛尼亚则会前往风拂平原,执行新的职责,主持那里的新秩序建设。
不过,不是现在,不是今天。
今天,是属于荷斯的。
他们将集体前往那座白塔,荷斯白塔。
谁让荷斯白塔对施法者们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呢?那不是普通的建筑。
荷斯白塔,由第七任凤凰王贝尔-克哈迪斯亲自下令修建。这不是一项普通的王令,而是一道跨越千年的执念与信仰的延续。它不仅是阿苏尔建筑艺术巅峰中的巅峰,更是奥苏安学术、理性与魔法精神的真正中心,是现存已知世界中最为宏伟、最为完整、最为纯粹的知识宝库,是智慧的结晶,是文明的灯塔,是将浑沌隔绝于理智之外的最后壁垒。
这些知识、智慧与法理由塔中的博学者所收录,他们是奥苏安最睿智、最严谨、最受敬仰的法师与学者,也是整个世界真正意义上的智者。他们穷尽一生,献身于知识的延展、真理的求索与智慧的传承;他们的名字不被吟游诗人歌颂,却铭刻于历史之中,与塔一同长存。
象牙白的高塔高耸入云,其塔身如山峦一般拔地而起,远在数十里之外便已清晰可见,宛如一根雪白的石针刺破苍穹,矗立在云海与天幕之间。
即使是远观,那层层塔身的细节仍旧分明可辨:拱形窗棂一列列嵌于石壁之间,鲜红如血的旗帜在高空猎猎飞扬,金色的符文自塔基蜿蜒攀升至塔顶,宛如黄金之蛇静静匍匐其上,密密麻麻,却自有秩序,灼然发光,流转灵辉,时隐时现于晨雾中。
而在塔顶那高耸入云的尖塔之上,成群的白羽鸟类悠然翱翔于气流之间。它们飞旋、鸣唱,宛如古老乐章中的生灵段落,被认为是守塔精灵的灵使,是智慧本身的化身。它们常栖于塔顶之上,每当大法师归来之时,便放声高歌,其鸣啼婉转悠长,如同庆典之曲,空气中甚至泛起一种带有节日氛围的光辉与庄严。
“这座塔,耗时千年建成。”玛琳站在达克乌斯身旁,眺望远方的塔影,声音低缓却充满敬畏,“它是数百位最伟大的魔法师一千年心血的结晶,一层层法术与咒法彼此交织、相互迭加、层层封印,强大至几近不可测量。它兴建于献给智慧之神荷斯的圣地之上,同时也是力量之泉的源头。”
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沉思。
“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我一度认为这座塔是精灵族最伟大的成就。或许,它将在我们整个种族消亡之后依旧屹立于世界之上。我有时甚至会想,它将历经世界的毁灭而不倒,而这,才是它的真正初衷!”
说这话的时候,玛琳的声音清晰却朦胧,带着一种近乎诗意的绝望与理性的浪漫,那是一种典籍与预言交织下的沉静幻梦,是理智者的悲歌。
哎!就是这个味,时间线是变了,但有些东西是不变了,比如玛琳的爆典。
达克乌斯没有反驳什么,也没有争论什么,比如告诉玛琳关于终焉之时发生的事情。在终焉之时,在大漩涡瓦解、秩序崩塌之后,荷斯白塔连同整个奥苏安一同沉入了冰冷深邃的浩瀚洋之中。
它并没有在精灵族消亡之后屹立不倒,反而比精灵族还早一步,从地平线消失。
因为精灵族没有直接灭亡,他们还在艾索洛伦苟延残喘了一段时间。而白塔早就沉了,在那场灾厄真正达到顶峰之前,就已被湮没进深海的静寂中。
玛琳所说的,与这些事实正好相反。
但达克乌斯没有说,他只是点了点头,就像一个安静的游客,听着导游的讲解。
毕竟,玛琳的话语中用了『认为』、『或许』这样的词。
这是信仰,不是论证。
这是一种集体记忆的残响,是一个文明曾经站在世界之巅时留下的倔强之声,是塔楼尚在之时,每一位踏入者心中那一缕不愿熄灭的火焰。
“望山跑死马。”
走了片刻后,他嘀咕了一句。语气里没有抱怨,更多是一种了然后的疲惫,眼前的白塔似乎触手可及,高耸云霄,轮廓清晰得仿佛伸手就能勾住塔尖那枚符文,但实际距离却远得离谱。他们距离白塔尚有数里之遥,那是生与死之间的距离——听上去有些夸张,但实际上,也没差哪去。
没有士兵巡逻,也没有浩荡威势的魔法从天而降将入侵者轰杀为尘。
这里没有怒火、没有警告,甚至没有动静。越是接近,越是寂静,仿佛天地都为之屏息。白塔的周边没有布满利箭与陷阱,也没有堆砌高墙与拒马,却有着远比钢铁更为可怕的守护:层层迭迭、错综复杂的幻术结界与咒语迷宫,如水般流动,悄无声息地笼罩一切。
白塔的缔造者用更聪明的方式保护了它,也用更优雅的姿态宣告了这片土地的神圣与不可侵犯。那些结界不会直接伤害你,但它们足以遮蔽你的方向、扰乱你的意志,模糊你的认知,甚至让来自为什么来这里都渐渐忘却。
它们不仅能抵御探查、窥视,甚至可以避开时间本身的干扰,就连最强大的占卜术,在白塔面前也如失明者行走于迷雾之中。
这些防护魔法极其隐秘、极度狡黠,即便是对能量最为敏感的精灵也难以察觉它们的存在。它们不会正面击退入侵者,而是让你迷路、停步、原地踏步,最终自我放弃。但它们依旧极其强大,像层层织网,笼罩着塔周的每一寸空气与土地。只有那些被白塔认可的来者才能真正看见那条通往高塔的道路——不是通行证,而是一种资格。
久而久之,这样的现象便化作了传说:真正寻求智慧与学问者,才能在白塔中找到归属;而单纯贪图力量与野心者,则会在荷斯的魔法迷宫中迷失终生,最终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若真有人胆敢无视规矩,试图强行穿越结界,等待他们的将是荷斯剑圣的冷厉长刃与不带感情的审判。
“博学者们厌恶被人监视。”玛琳说道,她的神色冷静,声音却低沉了几分,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当然,他们也有能力确保无人窥见白塔的秘密。”
当他们走到昨日荷斯剑圣们布阵之地时,她放慢了脚步,转身看着众人。
“你们准备好了吗?”顿了顿后,她又道,眼神扫过在场众人,最终将目光投向了女术士们的方向。
说来也有些讽刺,也有点滑稽。
来的一行人中,真正在待过白塔的,只有玛琳和芬雷尔两人而已。
萨里尔和阿萨诺克这两位荷斯化身和神选,还在奥苏安生活时,彼时的世界上还没有荷斯白塔的存在,塔尚未落成,地仍是圣地,却不是塔基。
至于其他人,那就更别提了。他们是第一次这么接近白塔,也是第一次真正面对这片传说中的禁域。
玛琳之所以这么问,并特地看向女术士们,是因为她知道这些防护魔法不仅狡猾,还讲究『印象』与『内心』。若心怀不轨,它便拒绝于千里之外。若动摇不定,便寸步难行。
“我没问题。”科洛尼亚率先开口,语气轻快而随意,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像是在面对一次郊游而不是神圣洗礼。
德鲁萨拉双手抱怀,听到玛琳的话后没有说什么,而是伸出左手,朝前一挥,一道小小的能量波动顺着手臂涌出,像是在回应那层层结界。
阿丽莎始终没有表情变化,也没有动作,就那么站着,冷冷地看着白塔方向,神色如水,平静得像是她本就是这座塔的一部分。
赫玛拉则略显紧张,她的手指轻轻蜷动了一下,目光略带迟疑地扫视四周,但也仅仅只是显得紧张而已。她仍站得很直,没后退一步。
达克乌斯看了雷恩一眼,见雷恩轻轻摇了摇头,他便点了点头。随后,他将目光转向了萨里尔。
“来者皆是客,我说的!”萨里尔淡淡开口,说完后哈哈一笑,随即伸展双臂,一道光辉缓缓浮现,自他体内浮现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般光纹,那光辉在空气中缓缓扩散,如同涌动的水面,温柔却坚定地覆盖住了他们所有人。
紧接着,一行人的身上也都涌现出了同样的光辉,那是回应,是来自荷斯白塔的初步承认与接纳,是塔对他们的通行许可。
空气顿时变得安静而庄重,远处的白塔仿佛也悄然回应,塔身上的金色符文微微跳动了一下,像是在某种程度上……点了点头?衍生出的传说,在某种角度上说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真实存在的。那些关于白塔结界的故事,不是神话,不是夸张,而是白塔自身力量的体现。
防护魔法确实具备引导不配者离去的能力,甚至可以让他们永远地,从世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一条无声的锁链,在灵魂深处套牢,再悄无声息地拉入虚空。
没人知道这些人去了哪,连白塔中的博学者们也不知道。
那些踏错一步的人,从未留下痕迹,就像从历史、从现实、甚至从记忆中被抹除了。哪怕你手中持有白塔亲自发出的邀请函,哪怕信上有着象牙印章与金色符文,那些防护魔法也不会因此松懈。它们没有情感,没有偏好,只有规则——冰冷而绝对。
很少有人能绕过结界,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换句话说,无意闯入者,或是心怀不轨者,会被防护魔法引导出路,他们会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重新出现在结界之外,像是被天地温柔地劝退。
而如果是混沌信徒,或是那些内心已被黑暗腐蚀的人进入结界,那情况就不同了。这类人很可能会被防护魔法识别为『敌』,在尚未接近白塔之前,就会被消灭于看不见的虚空深处。若是其中的强大者,意外穿越了外层结界,进入了白塔核心区域,那等待他们的将不是答案,而是荷斯剑圣的利刃。
但这些……对于眼前这一行人来说,根本不成问题。
他们之中,要么是纯洁者,要么是强大者。无论是精神还是意志,他们都被荷斯本体所认可,并在进入之前由其化身亲自施加了防护咒文。这是一种双重保险,既是凭证,也是护符。换句话说,白塔已对他们亮起了绿灯。
当达克乌斯踏入防护魔法的那一刻,他便立刻感知到了它的存在——那是一种温柔的触碰,如同春日阳光拂面,如同旧友归来的一声轻唤。
如水的意识温润而清晰,非侵入性地滑过他的心灵,那不是探查,而是确认,是一种带有礼节性质的引导与询问。
他感受到这意识正在辨认他的本质,审视他的意志与立场,不是读心,也不是测谎,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识别』。
下一秒,周围景色突变,郁郁葱葱的森林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四周被高耸入云的白色山峰环绕,整个天地宛若封闭的圣地。他站在山环中的平原上,而白塔,便高高地矗立于中央,傲然挺立,像一根雪白的真理之针,贯穿天地。
“预言魔法?”
一旁的科洛尼亚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她侧头看向萨里尔,在短暂的接触之后,她已经能隐约理解这些魔法的某些构成部分。这些魔法确实具备感知、筛选、引导的能力,能够探知来者内心中的邪念,甚至深入他们的意识与灵魂本质之中,然后悄然操控其感知,使其根本无法找到进入白塔的道路。
这个理论看似简单——判断、引导、选择。
但实际上,它无比复杂,结构宛如星图,运行如同天体。哪怕是科洛尼亚这样的强大者,也只能窥得其中一角。
“不止。”萨里尔微笑,语气淡然,“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说完,他转头看向达克乌斯,目光在对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后,他缓缓抬头,目光越过达克乌斯的肩头,落在了遥远天空之中的白塔塔尖。
“阿苏焉之盾?……不是。”这个念头只在达克乌斯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然后迅速被他自己否定。
所谓的阿苏焉之盾,并非精灵造物,而是源自古圣——准确地说,是古圣佐加的造物。
佐加,一位代表石灵、力量赐予者和仲裁者的古圣。
大入侵时期,神殿城市塔拉克斯兰在混沌浪潮中几乎沦陷。但最终,它又没沦陷——因为它的核心被守住了。
当时城中的三位史兰魔祭司被阿大师派往佐加金字塔,在那里,他们成功启动了古圣遗留下的最强神器之一:佐加之盾。
一股超乎想象的能量如天幕般降临,将城市核心包裹,那道屏障几乎无懈可击,硬生生的让塔拉克斯兰撑到大漩涡出现。
但遗憾的是,露丝契亚大陆上只有这件装置,却没有对应的石板。石板是达克乌斯在劳伦洛伦,阿曼维尔发现的。
达洛尔汉根据这套石板上的说明,依照其部分内容,制造出了一个功能阉割版的装置——也就是后来被阿苏焉之子所称的阿苏焉之盾。
听起来霸气,实则略显粗糙,它不过是一个勉强能用的替代品,兼容性极差,用来隔绝魔法之风确实能起到一定作用,但与真正的古圣造物相比,那就有点挂羊头卖狗肉的意思了。
所以,不是。
或者说,是?
就像那种变种塑界引擎一样,理论和模型是对的,但在结构、能量导引、材料本质甚至激活方式上都存在极大的差异。
但只要理念对了,总能衍生出一些可能性。
而这一点,恰恰也是古圣留下来的石板最神秘、最迷人的部分,它们本身就是通往另一个层面的钥匙。就像那块特亨霍因亲手交给他的石板那样。
当时特亨霍因还在露丝契亚大陆的时候,将一块石板交给了他。
就一块石板,但这块石板的内容震撼至极。它揭示了太阳引擎的另一种用法,一种完全不同于当前的体系,一种脱胎于对古圣柯泰克的崇敬与祭祀之中的共鸣之道。
通过排列独特的阵型,再辅以特别的赞美祷文(启动咒语),那些孤立运作的太阳引擎便能彼此共振,力量互通,引发质变。
如果说单个太阳引擎的攻击方式像是以手指去掐、去点、去扣的零散力量,那么这种共鸣式的用法就是握紧成拳——重击、轰杀、破灭!在最后一次回声之城之战时,这种使用方式展现了威能。
一击!就将一个刚刷出来的、在空中展开双翼、准备大展身手的嗜血狂魔击中。对方来得快,去得更快,直接被打回老家,连咆哮都没来得及完整喊出一个音节。
达克乌斯没有多想,不再去猜测。
白塔就在眼前,他已经到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很接近了,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感应到了石板的存在。
通往白塔的山道,如同一条白蛇,在山林之间蜿蜒穿行,悄无声息地引领着来者穿越森林深处。
清风拂面时,林中奇景纷至沓来。从巨岩之上飞泻而下的瀑布群层层迭迭,汇聚成一座座银白泡沫翻腾的水池。瀑光、彩虹、雾气与魔法光辉交织在一起,宛如一个多彩世界悄然展开,如幻似真,似乎连现实都染上了几分梦幻的颜色。
远处,荷斯剑圣随处可见。他们或独自一人沉浸在冥思之中,或结伴而行,于林间空地上修习剑技,彼此切磋、争锋,腾跃如鹤,转剑如龙。那种速度,那种优雅,那种刚柔并济的姿态,常人几乎难以企及,哪怕是奥苏安最强的战士,也只能在他们身上感受到某种超越性的存在。
当他们察觉到来者时,除了那几位仍在冥思中的,其余剑圣纷纷止住动作,转身行礼。他们没有发问,没有质疑,只有肃然的敬意和静默的认可。
队伍之中的芬雷尔眼前一亮,面上浮现出难得的喜色。他认出了远处那三位向他们行礼的剑圣——是熟人,是故人。他抬起手臂,带着激动挥手致意。
那三位剑圣显然也是一愣,紧接着,脸上浮现出惊喜之色,同样挥手回应。
芬雷尔回过头看向达克乌斯,像是在请示,又像是在报喜。
达克乌斯回以一个笑容,点了点头,随后挥手向三位剑圣打招呼。
人生三大喜事之一,他乡遇故知。
对芬雷尔来说,可能不太适用,因为地点对不上,但那份激动和情绪的高涨却是真实的。毕竟,他的性格让他的朋友格外稀少,不多不少,寥寥几位而已。而现在,当他回到阔别的白塔后,他再度与旧友重逢。
“艾勒里昂、瑞南利尔、马兰林。”玛琳认出了这三位剑圣,神情没有太大变化,只是随意地做了个介绍。
达克乌斯点了点头,他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三位剑圣,但他知晓这三位的事迹,了解他们的战绩,熟悉他们的荣耀,也正因如此,他才向他们挥手致意。
这不是礼貌,而是尊重,真正的尊重。
但遗憾的是,他将他们的荣耀剥夺了,亲手剥夺了……
随后,队伍继续前进,踏过被林叶遮蔽的柔软林道,穿越由魔法维持的清新空气与永恒春意。越是接近塔身,那种超凡脱俗的氛围越加浓烈,如同行走于现实与神话交界之处。塔身的巨大阴影延伸至地面之下,带来一种压倒性的庄严感,而在这高耸入云的白塔脚下,广袤的林中空地开始频繁地出现在眼前。
有些空地上建有如水晶般剔透的玻璃温室,宛若森林中的明珠,沐浴着阳光与魔力之辉。那些温室中种植着各种药草、魔藤与奇花异果,为塔中的法师提供日常所需的食物与饮品,同时也供研究之用。种植者们身披轻便的衣袍,在温室中来回穿梭,小心翼翼地修剪枝叶,宛如侍奉神明的圣职者。
另一些空地则呈现出一种静谧而温馨的景象,隐约可见排列整齐的小屋与石板小径,显然是法师随从与学徒们所居住的小型村落。烟囱里仍有微烟袅袅升起,证明这里依旧有人生活,但人数比往日稀少了许多。屋檐下垂挂的风铃在风中发出清脆的叮咚声,仿佛在低声诉说着曾经热闹的往昔。
“法师们经常在这些空地中徜徉漫步,讨论学术与研究。”玛琳走在队伍前列,低声开口,语气平和而充满回忆,“我、贝洛达,还有艾德安娜,在这里学习的时候,也经常来。我们一走就是几个小时,边走边争论符文、咒语和结构术式。”
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唏嘘,仿佛往日那段宁静、专注、纯粹的学习时光正缓缓浮现在眼前,但也正在渐行渐远,终将消散在现实的混乱与战火之中。
达克乌斯再次变身为点头机器,他当然知道玛琳为什么唏嘘,因为她眼前所见的与记忆中的截然不同。
现在这片空地上,哪还有法师的身影?因为战争的到来,原本在这里漫步的法师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了。那些曾经轻声争辩的身影、那些席地而坐研究卷轴的场景,如今却只是残存于记忆中的一帧帧光影。
当队伍最终抵达白塔那雄伟的塔基时,脚下的大理石台阶向上延伸,仿佛通向天穹的阶梯。塔基周围的雕像安静矗立,披着岁月斑驳的光辉,目光恒定地望着远方,仿佛在守望着奥苏安最后的希望。
而在这层台阶的尽头,一名身着法袍的女性施法者正静静站立于那,早已等候多时。她的长袍上绣着金银相间的繁复符文,头戴象征学识与位阶的环形头饰,身后飘动着纯白披风,整个人端庄得体,气质沉稳犹如这片区域的主宰。
“芬雷尔……”玛琳第一眼便认出了那名施法者的身份,随即语调陡然一转,变得略带玩味,带着一丝讽刺和些许失望,“应该在队伍中的。”
随着他们的到来,塔顶盘旋的白羽鸟忽然齐声鸣叫,清脆嘹亮的啼鸣在空中回荡,仿佛银铃被晨风拂动,又似天籁从穹顶坠落,洗净人心的尘垢。那是一种悠远的旋律,夹杂着某种古老的节奏和韵律,仿佛是某种无声仪式的引子,又仿佛是这座塔本身在以自然之声表达欢迎。
它们从空中缓缓降下,翅羽展张如雪,一只接一只地掠过塔尖与廊柱之间的空隙,在半空中打着弧线与旋转,动作协调、优雅,宛如配合过的舞者,为来访者献上空中的祝福。
达克乌斯看着这些鸟群,目光平和。他没有说话,但他知道,这不是巧合。白塔的魔法和这些灵禽的感知早已交织为一体,如同身体与神经,灵魂与梦境。它们的歌唱是一种确认,一种欢迎,一种——『命运已转动』的低语。
他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看向塔尖的方向,看着那些白羽鸟在阳光中穿行,羽翼微颤,像是撩动了天幕的褶皱。
“我们来了。”
片刻后,他轻声说了一句,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这塔、这山、这天,甚至是这历史长河中等待已久的存在听。
白羽鸟依旧歌唱,宛如晨钟暮鼓,庄严中带着温情;而队伍继续前行,踏上那层层石阶,向着这座被誉为智慧之巅的白塔,一步步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