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推恩令》策传天下!千古第一阳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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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静得可怕,连铜漏滴水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三百贡生额间沁出细密汗珠,青衫后背早已浸透。

笔锋悬在纸上的每一瞬,都似在刀尖上起舞——尚未踏入仕途,便已卷入这场席卷朝野,削藩的风暴。

顾知勉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一咬牙。

写吧!

他一介寒门,能不能得到朝廷重用,全靠这次殿试了。

若是这一次,没有得到圣上的注意。

别看他是进士,但只有一甲进士才会受到特别优待,其余普通的三甲进士根本无足轻重。

吏部铨选时,那些没有靠山的进士同科,被随意打发到边陲小县。

再也无人记得他们这些三甲寒门士子。

过个十几年,一届又一届进士出头,谁还会在乎他这样的边缘小人物?

待他们垂垂老朽,佝偻着腰背回京述职时,连三省六部的胥吏都敢肆意刁难

既然要赌——

不如赌个大的!

此刻殿侧珠帘轻晃,他分明看见几位藩王阴鸷的目光正扫过考卷。

但顾知勉的脊背挺得更直了——寒门士子最擅长的,本就是拿命搏前程。

他提笔写道,“臣请奏,削藩国之兵权!遣散军队,仅留侍卫千人!”

殿试之上。

巴蜀道解元刘春凝视着御案上那卷明黄考题,胸中如有惊雷滚动。

削藩!?

他缓缓吐纳,将那股翻涌的热血按捺下去,笔尖却仍在宣纸上洇出几点墨痕。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忽然想起离乡时老父,塞进行囊的那方端砚,粗粝的指节摩挲着砚底“匡扶社稷”的刻字。

朱砂题头在烛火下艳如血痕,他笔走龙蛇,在答卷上写道:“夫强枝弱干,非社稷之福也!”

狼毫在“削藩”二字上重重一顿,墨迹竟透纸三分。

诸侯王的金銮殿与诏狱的铁链在眼前交错闪过,他却听见自己骨骼里铮铮作响。

巴蜀士子的脊梁,原是终南山的青竹炼就的。

他悬腕写下最后一道策论,忽然轻笑出声,“我乃大周进士!这身官袍,可不是为诸侯们裁的。”

殿侧。

琅琊王李冲抱臂而立,玄色蟒袍在殿角阴影下泛着冷光。

他嘴角微扬,冷笑未达眼底,反倒凝成一线寒霜。

削藩?

有这么容易?

他指节轻叩腰间玉带,眸光扫过殿外苍茫山河——这东胜神州,岂止大周一国?

东南数十万大山,西北百万里塞外戈壁,东海无尽海域,多少蛮妖部族虎视眈眈!

若真逼得诸侯离心,起兵造反,天下动荡,那些蛰伏已久的蛮妖,岂会放过这千载良机?

数百万蛮妖兵压境,铁蹄踏破边关……

到那时,山河倾覆,烽火连天,女帝拿什么来稳这摇摇欲坠的江山?

他目光斜睨,瞥向殿中诸王。

“哼!真逼急了我等”

“我等诸侯,也不是待宰的羔羊!”

众诸侯们初时惊怒交加,此刻却已渐渐冷静,彼此交换眼色,暗藏讥诮。

呵……

琅琊王李冲心中冷笑。

女帝登基以来,削藩之策屡屡试探,却始终不敢真正撕破脸皮。

今日这场殿试,怕也不过是敲山震虎,虚张声势,意图让他们臣服安分罢了。

大殿之上,烛影沉沉。

江行舟端坐案前,素袍如雪,指尖轻抚殿试策问,眸光渐深。

他闭目凝思,良久,终是低叹一声。

“陛下既欲削藩!……那臣,便献此,千古第一策吧!”

他提笔蘸墨,狼毫悬于纸上,似有千钧之重。

最终,笔锋落下,墨迹如刀,赫然书就——《推恩令》

“臣江行舟,谨奏陛下:

昔日西周诸侯,藩屏周室,以邦为基,使周礼王化自河洛而推四海,中原礼乐,浸润蛮戎。

如今大周立国,诸侯王披肝沥胆,血染山河,方奠此千年基业!

今朝廷欲削藩王,一削再削,先削其肉、再削其骨,日削一尺月削一丈,岂非令昔日功臣寒心?

此策,不得人心,大谬!”

“臣——”

他笔锋一顿,墨色深凝,字字如铁:“坚决反对削藩之策!”

监考官翰林学士赵明诚,在殿内负手踱步,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一众贡生的答卷。

待行至江行舟案前时,他随意一瞥,瞳孔骤然紧缩——

这.这江行舟,莫不是疯了?!

他指尖微颤,心腔都要跳出来。

陛下分明已下决心削藩,甚至令三百贡生作《削藩策》以明立场,逼他们与诸侯王彻底割席。

可眼前这会元郎,竟在锦绣文章里,大书特书诸侯王们的功绩?

“自西周诸侯,藩屏周室.”

墨迹未干的字句,刺得赵明诚眼眶生疼。

这般明目张胆为诸侯大张旗鼓,句句赞赏诸侯王的贡献,与当廷抗旨何异?

若是不重罚江行舟!

这让陛下,如何在群臣、诸侯们面前自处?

他几乎能预见陛下震怒时,那方龙砚砸碎在丹墀上的声响。

“好好得很!”

赵明诚突然咬紧牙关,喉间滚出几声压抑的冷笑。

他苦寻多时的破绽,竟被江行舟亲手奉上,自毁前程仕途。

今日这殿试的答卷,就是江行舟的一纸催命符——抗旨逆上,永远洗刷不掉的污点!

什么六元及第,殿试状元,那都是做梦!

殿内烛火倏地一晃。

大儒与众殿阁学士们看到翰林学士赵明诚的脸色,顿时知道此文有异,不约而同地的聚拢。

大儒陆明德看到文章,都懵了。

“荒唐.竟在殿试策论,歌颂藩王的功绩?!”

他唇齿间碾出这句话,却见江行舟笔下墨色淋漓,那篇《推恩令》已写至“诸侯戍边,拱卫大周”处。

殿角铜漏滴答声中,众臣交换的眼神里俱是惊涛骇浪。

江行舟手握《阿房宫赋》[传天下],即便这篇削藩策论写的平庸,也能稳坐殿试的状元魁首。

荣获千年未有的“六元及第”荣耀,眼看就要成就一段科举佳话。

这殿试的策论,并非比文才,而是要站队啊!

可江行舟的那支紫毫笔,正在亲手斩断这条青云路!

他竟然要为藩王摇旗呐喊,大肆赞赏他们的功劳。

不跟陛下站同一边!

“他可知这样公然逆上!”

一位老学士喉结滚动,“他江镇国的文名愈盛,愈是在逼陛下.痛下狠心,恨之入骨!”

后半句,湮没在骤起的穿堂风中。

“江会元竟为我等藩篱之臣仗义执言?”

殿中诸王闻言,俱是神色震动。

燕王喉间微哽,竟觉眼眶发热。

在这三百青衫贡生俯首疾书的沙沙声里,唯见那一袭素衣逆流而立,恍若浊世清流。

多少年了?

自太祖龙驭上宾以来,这丹墀之下终于有人记得——当年铁马冰河踏破山缺,是谁以血肉筑起大周藩篱?

是他们这些藩屏诸侯之臣啊!

“天可怜见!”

楚王激动的攥紧笏板,手微微发颤,“这琼林殿上,终究还有人记得我等戍边之苦,卫国之艰难!”

“看来,我等真是误解江郎江镇国了!”

琅琊王李冲长叹一声,鎏金幞头下的银丝微微摇曳:“满朝冠盖,三百英才!不想竟是江镇国第一个道破我等诸侯之隐痛。”

他望着那孤直的身影,面色激动。

“诸王兄!”

越王突然击掌,“当年我等先祖随太祖血战四方时,哪家不是折了七郎八虎?

可如今.朝廷用不上我们了,却是卸磨杀驴!飞鸟尽,良弓藏啊!”

他声音陡然低哑,压抑的抽泣。

他以袖掩面:“这些年削藩夺爵,日削一尺,月削一丈!惹的天下诸侯们,天人共怨!

我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满朝朱紫,谁曾为我等说过半句公道话?

我们受了多少苦,却不敢说。有怨无处申,有苦无人诉说!”

诸王们的目光不约而同聚焦在那道素色身影上。

“三百贡生中,唯有江行舟的脊梁不曾为朝廷折腰。

只有他一人,为我等诸侯王们主持公道!”

这一刻,江郎笔下的《推恩令》策论,仿佛化作一柄青霜剑,劈开了笼罩在藩王头上二十年的阴霾。

大殿之上。

女帝端坐龙椅之上,凤眸微凝,玉指不觉扣紧了扶手。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全见陛下神色骤变,心头一紧。

他连忙碎步趋下玉阶,躬身凑近江行舟的案前,目光急扫——这狂生究竟写了什么,竟惹得众大学士震惊,圣颜生寒?

待看清那《推恩令》三字,以及开篇的内容。

他骤然倒吸一口冷气,双腿一软,险些踉跄。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啊!”

他心中哀嚎,冷汗涔涔,“写什么不好,偏要替藩王歌功颂德?陛下原已属意点你为状元,这下可如何收场?!”

他偷眼回望御座,只见女帝眸光如刃,殿内气压骤沉,仿佛雷霆将至。

江行舟静坐案前,对殿中诸公们的惊愕、众诸侯王的狂喜,皆视若无睹。

他笔锋不停,墨迹如铁,字字铮然:

“夫仁者,推恩及众;孝者,广爱于亲。

陛下圣德昭昭,泽被苍生,岂独薄于宗藩乎?

故臣斗胆进献《推恩令》——

愿陛下广施天恩,令诸侯王裂土分封,荫及子孙!

凡诸侯王子嗣,不分长幼,不分贤劣。皆可受封列侯,均等承袭郡国之地,世袭罔替!

代代分封,恩泽永续!

若诸侯抗旨不遵,则以‘大不慈、大不孝’论罪,朝廷当兴王师讨逆!

灭其国而封其子,使天下知陛下之仁、亦知陛下之威也!”

江行舟写完《推恩令》,搁笔。

满殿噤声。

空气仿佛凝固,连呼吸都成了僭越。

三百贡生执笔的手僵在半空。

“轰——!”

一声惊雷炸裂,震得殿角金铃乱颤。

众人骇然回首,但见殿外——

黑云压城,紫电裂空。

一道磅礴才气自江行舟案前冲天而起,如苍龙破阙,直贯九霄!

《推恩令》[策传天下]!

那素衣少年笔下的墨迹,竟在宣纸上泛起鎏金光芒,字字如刀,将大周千百年的藩镇困局——一刀劈开!

“这,《推恩令》.?!”

大儒陆明德都看呆了,手中象牙笏板“啪”地坠地,这位当朝大儒竟一时失态。

三省六部的重臣们面面相觑,望向那十六岁少年的目光中,已不仅是震惊,更透着深深的寒意!

此子,当真旷世大妖孽!

“陛下恩泽万民,亦泽被宗藩,更惠及诸侯子孙.这.此策简直.”

户部尚书杨思之喉头滚动,竟说不出“毒辣”二字。

江行舟这篇《推恩令》,逻辑无比缜密。

从诸侯王立功开篇,当享受其成果。到陛下恩泽天下,再到恩泽诸侯王与诸侯子孙。

陛下广释恩泽,让诸侯子孙们人人分享胜果!

每一句,都在说诸侯的功劳!

每一句,都在说陛下的恩泽!

谁敢说这是毒计?

殿中诸公只觉后颈发凉。

这江行舟不仅才学冠绝,权谋之术竟到如此登峰造极的程度!

“好一招广施恩泽,好一个推恩.活到老,学到老!枉我大半生,真是长见闻了!”

礼部尚书韦施立长叹一声。

这道看似仁厚的诏令,实则是裹着蜜糖的鸩杀毒酒!

诸侯国素来嫡长承袭,余子皆无寸土。而此令一出,诸子皆可裂土封侯!

纵使诸侯王的嫡长子能镇压其他众兄弟,待其内耗殆尽,又拿什么对抗大周朝廷的虎贲?

满殿只闻金銮滴漏之声。

殿侧,诸侯王们脸上的喜色尚未褪尽,却已化作惊惶。彼此相望,露出绝望的神色。

琅琊王李冲目瞪口呆,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的王府中,有二十三子、百余孙辈,平日便为继承权明争暗斗。

若此《推恩令》一旦施行.其他子孙便有了大周朝廷,为他们的靠山!

哪个诸侯不分封子孙为列侯,朝廷大军便至!

诸侯国内,祸起萧墙,恐怕一夜之间,狼烟四起!

琅琊王望向江行舟的目光,没有恨,没有怒.只有深深的恐惧。

司礼监王德全双手微颤,捧着那道墨迹未干的《推恩令》,碎步急趋玉阶。

他眼角余光瞥见纸上游走的金芒,心头突突直跳。

这篇《推恩令》策论,分明是柄开天辟地的利剑!

“恭请圣鉴!”

南宫婉儿素手轻抬,鲛绡广袖流云般拂过龙案。

当她将奏章呈至御前时,敏锐地察觉到女帝指尖微微一滞。

“嗒!”

女帝的鎏金护甲轻叩在龙纹案上,在死寂的大殿中荡开一圈无形的涟漪。

随着目光在字里行间游走,女帝眸中渐起波澜——那是猛虎见到猎物的精光,是棋手窥见绝杀的锐利。

“此策[传天下],堪称千古第一谋!”

女帝清冷的声音如寒潭碎冰,在紫宸殿内激起层层涟漪。

她忽然起身,十二旒玉串碰撞出清脆声响,在一片死寂的大殿中格外刺耳。

“是朕错了。”

这一声叹息,惊得满朝朱紫齐齐屏息。

女帝指尖轻抚答卷上未干的墨迹,鎏金护甲映着烛火,在纸上投下一道锋利的光痕。

“这些年来,朕对诸藩苛责太甚,竟忘了他们为我大周立下的汗马功劳。

传旨——”

南宫婉儿立即捧来玉轴绢帛,却见女帝突然伸手按住诏书。

“不,用金册。”

满殿哗然!

金册诏书,可是封禅大典才用的规格!

女帝的目光扫过那些惊骇的藩王面孔,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即刻颁诏各藩,所有诸侯王子孙,皆封列侯,世袭诸侯封地食邑!王子王孙,皆受大周恩泽!”

南宫婉儿看见女帝唇角那抹转瞬即逝的弧度,顿时明白——这盘大周圣朝的棋局,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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