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寒毒银针(1 / 1)
那是一双极其深邃的眼眸,瞳孔的颜色极深,近乎黑墨,此刻却蒙着一层病态的灰翳,像是蒙尘的寒星。
但这层灰翳之下,眼神却锐利惊人,如同深渊中骤然亮起的鬼火,带着洞察人心的冰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狂乱!
萧景珩显然刚刚从昏迷中强行挣扎醒来。
他气息急促而紊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碎的杂音,嘴角又有新的血丝溢出。
然而,那只抓住林绾绾的手却异常稳定,冰冷而有力。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近在咫尺的这张脸——
蜡黄,粗糙,布满斑痕,带着惊恐和病态的苍白。
但一双眼睛却出乎意料的清澈,瞳孔深处翻涌着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萧景珩的视线锐利地扫过林绾绾手背上那块陈旧烫伤疤痕,最后定格在她那双因寒毒共鸣而变得异常冰冷的手指上。
他薄唇微启,声音虽然因虚弱而变得低沉,却清晰地、一字一句地砸在林绾绾的耳膜上,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笃定。
“姑娘身上的寒毒,怕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吧?”
“轰--!”
萧景珩的话,让林绾绾脑中一片空白,浑身血液似乎在这一刻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瞬疯狂逆流!
手腕被那只冰冷如铁钳般的手死死扣住。
剧痛混合着深入骨髓的寒意,顺着触碰的肌肤,如同毒藤般疯狂蔓延!
林绾绾体内蛰伏的寒毒像是被投入滚油的冷水,轰然爆发!
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寒之气从丹田深处猛地炸开,狠狠冲向四肢百骸。
她发出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本就蜡黄的脸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变得如同金纸!
冰冷的汗水沿着额角、鬓发涔涔滚落,浸透了粗布衣衫。
喉头腥甜翻涌,一口鲜血被她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在嘴角留下一抹刺目的鲜红。
这寒毒,非林家嫡系血脉,非精研毒理者,绝无可能辨识!
这病弱濒死的太子他怎么可能一眼就看穿?
巨大的惊骇如同无形的手,让她差点连伪装都维持不住!眼眸深处翻涌着巨浪般的惊疑。
林绾绾另一只手下意识抚向发髻,触碰到了一枚毫不起眼的木簪。
那里面藏着她以特殊手法淬炼过的、暗藏玄机的九转玲珑针!
亭内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太子殿下醒了。可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竟是抓住这个下等宫女的手腕,说了句谁也听不懂的话。
赵乾最先反应过来!
作为御前侍卫统领,保护太子是他的第一职责!
眼看太子咳血不止,却死死抓住一个宫女手腕,而那宫女更是浑身剧颤,脸色惨白,嘴角溢血,显然不对劲!
“大胆!你敢对太子行凶!”赵乾拔出腰间佩刀,架在林绾绾纤细脆弱的脖颈上。
冰冷的刀刃紧贴着皮肤,激得林绾绾汗毛倒竖,肌肤瞬间起了一层细小的粟粒!
“拿下她!”赵乾怒吼,周围的侍卫立刻如狼似虎扑了上来。
死亡的阴影,再次清晰、冰冷地笼罩下来。
林绾绾瞳孔骤然收缩。
脖颈处旧伤疤在刀锋的刺激下隐隐作痛,提醒她三个月前的噩梦。
她决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林家的血仇还未报,真相也未明!
求生的本能和刻骨的仇恨,瞬间压倒了体内翻江倒海的寒毒和剧痛!
林绾绾眼中最后一丝伪装和犹豫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和冰冷。
在那数名侍卫扑到眼前的电石火光之间,她那只未被抓住的手,以极快的速度拔下了发髻间的木簪!
木簪尾部在她指间轻巧地一旋,一拔!
一根比发丝粗不了多少、却闪烁着幽冷蓝光的银针,瞬间弹出。针尖在昏暗的光线下,竟似有冰霜凝结。
没有半分迟疑!
林绾绾手腕一抖,体内汹涌狂暴的寒毒,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顺着她特殊的运转法门,疯狂地灌注于那枚银针之上!
针尖的蓝芒骤然暴涨,带着一股刺骨的阴寒锐气!
“嗤!”
一声轻响,快速被淹没在侍卫的呼喝声中。
银针精准无比的刺入了萧景珩抓她右腕的左手手腕内侧——天池穴!
快!准!狠!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这一针,既蕴含了她体内的寒毒之力,又蕴含了林家独门的封穴截脉的手法。
是反击,更是自救!
“呃啊--!”
萧景珩猛地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抓住林绾绾手腕的力道瞬间松开!
他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中,灰翳瞬间被剧痛和一种更深沉的惊异所撕裂。
一股更加狂暴的寒气,如同失控的冰龙,顺着天池穴上被刺入的针尖,狠狠冲入他本就岌岌可危的经脉中。
他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脸色由苍白瞬间转为骇人的青灰,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涌出,瞬间染红了杏黄色的蟒袍前襟。
“殿下!”
“妖女!你做了什么?”
“杀了她!”
赵乾和侍卫们彻底疯了。他们竟眼睁睁看着太子在他们面前被这哑女“刺伤”,吐血不止。
滔天的怒火和恐惧让他们失去了理智。
赵乾架在林绾绾脖子上的刀锋猛地抬起,接着就要狠狠劈下。
其他侍卫的刀剑也闪烁着寒光,从四面八方朝她刺来。
林绾绾身体本能地一颤。
在这混乱中,她似乎还能闻到浓重血腥味中夹杂着的,属于萧景珩身上的那股奇异冷香。
她闭上眼,等待着刀锋落下。
或许…这就是她的结局。
也好,至少拉上了这个似乎能洞悉她秘密的太子垫背…
就在千钧一发,刀锋即将加身的瞬间——
“住…住手!”
一个嘶哑破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从石榻上艰难地传来。
是萧景珩!
他咳得撕心裂肺,整个人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
他那只刚刚被银针刺中的手,死死抓住石榻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牢牢盯着那个在刀锋下摇摇欲坠的哑女,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看透她脸上拙劣的伪装。
“她…咳咳…她若真的想害孤…”
萧景珩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沫里挤出来的,却清晰地回荡在亭子里。
“方才…咳咳咳…就该让孤直接死在这亭中…何须…多次一举…咳咳咳…”
又是一阵剧烈的呛咳,更多的鲜血涌出,染红了他苍白的下颌。
亭内瞬间一片死寂。
高举屠刀的赵乾僵住了,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极度的挣扎。
扑上来的侍卫们也硬生生止住了动作,面面相觑。手中的刀剑悬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张姑姑早已吓得瘫软在地,抖如筛糠。
太子殿下,竟在替这个行刺的妖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