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大结局(1 / 1)
姑臧城的夜,被铁蹄和火把撕碎。城门落钥的巨响如同丧钟,惊飞了城楼上的寒鸦。
浑屠带兵围死何府的呼喝声中,夹杂着府内女眷绝望的哭嚎,被夜风卷上深宅大院的墙头,敲打着每一颗惶惑的心脏。
折冲府大堂,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却比外面的寒夜更冷。
李陵高踞主位,一身玄色常服,未着甲胄,只腰间悬着那柄曾斩下何风头颅的横刀。
他背后巨大的猛虎下山屏风在烛光下投下狰狞的暗影,将他本就冷硬的面容衬得如同庙里的泥塑神祇,毫无人气。
马承按刀侍立左侧,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堂下。
伏飞、浑屠则如同两尊煞气腾腾的门神,把守着通往大堂的唯一入口,沉重的甲叶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堂下,步甲营其余四部校尉、骁骑营另外两部校尉,共六人,已按位次肃立。
空气凝滞得如同铁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未散的血腥味。
他们接到那枚冰冷令牌和“迟到缺席者,视同叛逆,诛!”的军令时,就已明白,这不是议事,而是审判,是站队,是决定生死的修罗场。
李陵没说话,只是用指尖无意识地、缓慢地叩击着紫檀木的扶手。
“嗒......嗒......嗒......”
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下下砸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汗水从骁骑营一部校尉赵魁的鬓角滑落,他喉结滚动,想开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长史大人......”
李陵轻轻抬手将其打断,目光缓缓扫过面前几人,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他们的面皮。
“蒲辉。”
被点名的步甲营二部校尉浑身一僵,猛地挺直腰背,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你步甲营二部,戍卫城西烽燧堡,上月二十七,突厥人游骑八十,绕开前哨,突袭堡外村庄,烧杀掳掠。”
“你闻警,非但不救,反命部下紧锁堡门,坐视村民被屠戮殆尽。”
“事后,谎报军情,称击退突厥百余骑,斩首三十......这些首级,是你杀良冒功,用死去无辜村民的头颅伪造的吧?”李陵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字字诛心。
蒲辉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双腿一软,几乎跪倒。
“我......我......”
“拖出去。”李陵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喏!”浑屠狞笑一声,大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如同铁钳,一把揪住蒲辉的领甲。
蒲辉还想挣扎,浑屠另一只手捏住他的臂膀,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臂骨已然折断!
蒲辉发出杀猪般的惨嚎,被浑屠像拖死狗一样拖出大堂,惨叫声迅速远去,最终被一声沉闷的击打声终结。
大堂内只剩下五人,空气粘稠得如同血浆。
李陵的目光落在步甲营四部校尉钱通身上。
钱通一个激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李陵看着他,沉默了片刻。
这沉默让钱通如同在油锅里煎熬。
“钱通。”
“末......末将在!”
“你部军械库,甲胄损三成,弓弩弦断五成,箭矢储备不足定额三成。”
“历年上报损耗,虚报七成有余。”
“贪墨的银钱,都流进了你姐夫在姑臧开的赌坊和妓馆,是也不是?”
钱通瘫软在地,抖如筛糠,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了。
“革去校尉之职,军衔降为队正。”
“所贪墨之财,三日内,双倍罚没,充入军资库。”
“谢......谢大人不杀之恩!谢大人!”钱通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仿佛身后有厉鬼追赶。
剩下的四人,骁骑营一部校尉赵魁、步甲营三部校尉周武、五部校尉吴远,骁骑营三部校尉陈平,早已被这连番的血腥震慑得魂飞魄散。
他们齐刷刷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地砖上。
“末将等唯长史大人之命是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陵的目光在四人头顶逡巡片刻,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终于稍稍收敛。
“起来吧。”他淡淡道,“蒋飞暂代步甲营一部校尉,你四人,各司原职。”
“管好你们的兵,约束好部下,本官要的,是能打仗、听号令的兵,不是一群只知道喝兵血、欺压百姓的蠹虫!”
“过去的事,本官可以暂时不究,但自今日起,再敢阳奉阴违,吃里扒外......蒲辉就是榜样!”
“末将遵命!誓死效忠大人!”四人声音发颤,却异常响亮。
“马承。”
“末将在!”
“持本官手令,即刻接管折冲府全部印信、档案、府库。凡原属董川、何风一系之文官属吏,一律羁押候审。反抗者,格杀勿论。”
“得令!”
“伏飞、浑屠!”
“末将在!”
“你二人,各领本部精锐,持本官令牌,分赴步甲营、骁骑营城外大营,坐镇弹压!”
“宣读本官军令:凉州折冲府,自即日起,由本官河西都督长史李陵,全权节制!”
“凡有不尊号令、散布谣言、图谋不轨者,立斩不赦!”
“营中各级军官,三日内,重新造册具结,宣誓效忠!”
“喏!”二人领命,杀气腾腾地转身大步离去。
大堂内只剩下李陵一人。
他缓缓起身,走到巨大的窗棂前,推开窗户。
夜风裹挟着凉意和淡淡的血腥涌入。
远处何府方向,火光冲天,隐约的哭喊已被彻底压制,只剩下士兵整齐的踏步声和浑屠粗犷的呵斥。
李陵对凉州的清洗,持续了三天三夜。
哭嚎与哀求最终沉寂,只剩下士兵搬运财货的沉闷声响和烈火焚烧罪证的噼啪声。
何氏一族,烟消云散。
其累世积攒的田产、商铺、矿山、牧场,连同董川留下的庞大私产,“青兕”、“朔风”、“赤隼”三营精锐私兵,尽数落入李陵掌中。
对于凉州各大家族,李陵没有赶尽杀绝。
当王家的车队满载着“劳军”的粮食、骏马、药材和金饼,恭敬地停在河西都督府门前时,李陵接受了这份投名状。
其余各大世家纷纷效仿,李陵来者不拒,他深谙驭下之道,恩威并施,分而治之。
凉州在李陵的铁腕下,迅速由动荡转向一种紧绷的平静。
大夏王朝积弊如山,轰然崩塌的速度比预想的更快。
关中大旱引发席卷数道的流民大起义,各镇节度使拥兵自重。
朝廷调兵平叛,顾此失彼。
早已心怀异志的安北都护府大都护卢龙趁机举兵,以“清君侧”为名,剑指长安。
天下彻底大乱,烽烟四起。
李陵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当卢龙叛军前锋逼近潼关,长安告急的烽火燃遍秦岭时,李陵在姑臧城头举起了“奉诏勤王,靖难护国”的大旗。
李陵以河西都督长史、尚书令、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身份,总揽朝政。
他挟天子以令诸侯,一道道盖着皇帝玉玺、实由他意志发出的诏令飞向四方斥责卢龙为叛逆,号令天下藩镇共讨之。
朝堂迅速被清洗,换上李陵的亲信和趋附者。
褒姒在宫中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成为李陵掌控后宫、影响皇帝的重要棋子。
数年间,天下汹汹的叛乱烽火,被李陵以铁血手段强行扑灭。
他的威望,达到了顶点。
朝野上下,只知李大元帅,不知有天子。
劝进的“祥瑞”开始出现,“万民请命”的呼声此起彼伏。
终于,在一个霜染枫叶的深秋。
长安城举行了盛大的“禅让”典礼。
含元殿前,百官跪迎。
小皇帝面色苍白,在褒姒的“搀扶”下,颤巍巍地将传国玉玺捧到李陵面前。
李陵玄衣纁裳,冕旒加身,稳稳地接过了象征天下权柄的重器。
“朕,惟天之命,顺民之心……”
小皇帝的声音细若蚊呐,念着早已准备好的退位诏书。
李陵转身,面向黑压压跪伏的臣民,缓缓举起玉玺。
阳光穿透云层,照射在玉玺和那身崭新的龙袍上,反射出令人不敢逼视的光芒。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席卷了整个长安城,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终结,和一个新王朝的诞生......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