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借子杀母,含恨而死(1 / 1)
早秋的雨下得急,卷着冷风,簌簌敲打着房檐。
谢国公府,浮锦院内,秦姝月正着人清点自己的嫁妆,收拾细软。
“书房里那几口箱子都带走。”女子面颊消瘦,声音却平静有力,几个丫鬟应了声,快步走进书房忙活起来。
秦姝月站在卧房门口,静静地打量着屋内的陈设。一切都还是她和谢柏年成婚那日的模样。若不是秦家突然蒙冤入狱,或许她会一辈子待在这里,为谢柏年操持家事,生儿育女。
都道患难见真情,夫妻情分又何尝不是如此。如今秦家人尚在狱中还未发落,谢柏年就急着与她撇清干系,一纸和离书送到她房中,转头就将貌美如花的丞相府二小姐楚沐瑶抬进了府。
楚丞相正得皇帝器重,能攀上楚家,哪怕只是个庶出的二小姐,自然也比她这个罪臣之女要强得多。
当初她答允嫁给谢柏年,本就只是为了报答其母温氏于秦家的恩情,他既然铁了心地要抛弃发妻另纳新妇,她成全他便是。
只是一样,她要将她的儿子谢玉带走。
那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绝不可能任由谢柏年做主,交给楚沐瑶抚养!
雨势渐大,惊雷乍响。
秦姝月凝眉看去,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正站在门口石阶下,踮起脚眼巴巴地往屋里看。
“娘亲,孩儿来看你了。”
清脆童音自门外响起,秦姝月心里稍微好受了些,招了招手示意谢玉过来,在床边坐下。
“娘亲身子好些了吗?渴不渴?我给娘亲端了茶来。”谢玉双手捧着茶盏,乖巧地捧到秦姝月面前。
秦姝月眉眼柔和下来,温柔地摸了摸谢玉的脑袋:“玉哥儿真懂事。娘没事,等雨停了,娘就带玉哥儿回秦府,好不好?”
谢玉抿起唇,他不想回秦府,他只想让娘亲和爹爹重归于好,像那位楚姨娘还未入府前那样好。
秦姝月的确有些渴了,便接过谢玉递来的茶盏,喝了半碗。
茶水一下肚,秦姝月便觉腹中刀绞似的剧痛,发黑的血从鼻孔汩汩流出,啪嗒啪嗒地滴在被褥上。
她脑中空白一瞬,不可置信看向那茶碗。
茶里有毒?
“娘亲!娘亲你怎么了?”谢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慌了神,小脸登时煞白,急忙从怀里扯出帕子要去擦秦姝月脸上的血。
秦姝月死死攥着谢玉的手,深呼一口气,问道:“玉哥儿,不怕,告诉娘亲,这茶是谁给你的?”
谢玉声音发颤:“是、是楚姨娘给我的,姨娘说,只要娘亲喝了这茶,就再也不会和爹爹吵架了……”
秦姝月还有什么不明白,定是楚沐瑶得知她要将玉哥儿带走,对他们母子起了杀心。
即便她与谢柏年和离,谢玉也是谢柏年唯一的骨肉,这谢家家业,往后都是谢玉一人的,楚沐瑶如何心甘?
她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得来谢柏年许诺的正妻之位,自然要让她腹中的孩子,成为谢家唯一的嫡孙才行。
玉哥儿生性纯善,哪里知晓楚沐瑶的心计,好一招借子杀母,一箭双雕!
门外忽然响起楚沐瑶故作惊慌的声音。
“玉哥儿好大的胆子,竟敢下毒谋害亲娘!”她掩着唇,满眼惊恐,“来人,快去禀报大公子,将这个心肠歹毒的白眼狼绑起来,请家法惩戒!”
“不可……”
玉哥儿向来体弱,谢家家法严苛,他一个五岁的幼童如何能挨得住?
秦姝月想拦住楚沐瑶,可一张口便呕出大滩黑血来,一个字都说不出。
谢玉已然吓得傻了,脸上一丝血色也无,一边流泪一边拼命摇头,“孩儿做错事了,娘亲不要吓孩儿,孩儿这就去请郎中……”
毒入肺腑,不过一刻钟的功夫。
秦姝月痛得厉害,意识渐渐模糊,院子里传来下人们惊慌的脚步声,是谢柏年匆忙赶了过来。她听不清楚沐瑶在谢柏年耳边说了什么,只看到男人骤然暴怒,扯着嗓子喊来望松,命他即刻将行家法的家仆带到这儿来。
秦姝月瞳孔骤然放大,她躺在床上,七窍流着黑血,喉咙早已失声,只能眼睁睁看着谢玉被按在地上,两名身形高大的壮汉手执藤鞭,毫不留情地抽在谢玉单薄的身子上,殷红的血很快就染湿了他的衣衫。
谢玉撕心裂肺地哭号着。
“娘亲,孩儿好痛,让他们住手好不好……”
孩童凄惨的哭声在雨夜里回荡,秦姝月大张着嘴,指尖死死嵌进掌心,抠出狰狞的血痕。
她的玉哥儿,疼得小脸惨白满面泪痕,起初还拼命挣扎着,后来便渐渐没了声息。
秦姝月胸口起伏,心如刀绞,两行清泪颤抖着从眼角流下,她用力攥紧身下的床褥,眼中是汹涌的恨意。
风声萧瑟,冷雨凄切。
秦姝月就这样躺在冰冷的床褥上,不甘心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
“夫人,出大事了!”
丫鬟焦急的声音让秦姝月意识渐渐清明,她缓慢地睁开眼,被清晨的日光晃得微微皱起眉。
雨后初晴,紫檀雕窗半敞,院中花草的清香随风钻入屋中。秦姝月怔坐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脸来,打量起周围陌生的陈设。
身侧是柔软的青缎床帐,床边小桌上摆着一套精致的云瓷茶具,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秦姝月很快意识到,这间雅致的卧房并不是她的住处。这些年她整日为谢柏年操劳,哪里顾得上自己,屋中的东西都是从库房里随意捡来的,何时用过这样好的茶具。
她不是死了吗?
这里……又是何处?
秦姝月懵怔着。
“夫人这是魇着了?”
丫鬟玲珑担忧地伸出手探了探秦姝月的额头,见是冷的,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道:“昨夜就瞧着夫人睡得不踏实,奴婢还以为夫人不大好了。”
秦姝月茫然望着玲珑的脸,好半晌才想起,这小丫头,似乎是温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
温夫人是她的婆母,亦是曾救过她母亲性命的恩人。当年便是看在温氏的这份恩情上,她才答允了和谢柏年的婚事。
她这位婆母身子一向不好,整日用药将养着才勉强吊着一口气,前几日她还听郎中叹息说起,道温夫人怕是没多少日子了。
秦姝月心中忽而浮现出一个念头,急声道:“拿铜镜来。”
玲珑不明所以地取了铜镜来,递到秦姝月眼前。
镜中映出的,是温氏温婉清秀的脸。温氏嫁给谢国公时将将十六,如今也不过三十出头而已。保养得宜的脸上几乎瞧不出岁月的痕迹,就连肌肤也仍旧白皙似雪,仿若少女般娇嫩。
秦姝月对着铜镜怔然良久,才终于意识到了眼下的处境。
她重生了,重生到了国公夫人温氏身上,让本该因病过世的温氏又活了过来。
秦姝月望着镜中女子容颜,慢慢冷静下来。
既然老天不愿见她枉死,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她自然要好好珍惜,让前世害她惨死之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你方才说,府里出了大事?”秦姝月深吸一口气,尽量学着温氏语气,状似随意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