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家庭会议(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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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澄听见卧室的动静:“爸,你起来了啊?”

“嗯嗯。”

苏天言揉着脑袋,眼睛还有点迷糊,右边的肩膀感觉特别特别沉,像是压着几十斤担子似的,连抬起来都困难。

他先是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才看到饭桌上热气腾腾的两碗饭。

“你做的?”

“嗯嗯。”

不错不错。

苏天言心里还是有些欣慰的。

知道给他这个当爹的做早饭了。

虽说打的是鸡蛋糊涂,但比不做强。

再说他平常给苏澄说的就是自己一直喝这个。

“爸,你刚刚洗脸我咋没听见壁挂炉响?你用的冷水吗?”

“嗯,冷水。”

“这么冷的天,你用冷水洗手洗脸那不凉吗?”

“这不是省点燃气吗,现在这燃气可贵了……”

苏天言又开始了他那套省钱节俭论。

苏澄则觉得这是纯纯的没苦硬吃。

你不用燃气,不烧燃气,装个壁挂炉干啥?

就摆着看啊?

跟那些装了空调但是不开空调的父母一个样。

最离谱的是那种喜欢开开又关关的空调使用方法。

夏天热了就开开,然后开一会觉得凉快了再关掉,一会热了再打开。

他们以为这样很省电,实际上还没一直开着省电呢。

两人吃完饭,苏澄主动把碗筷收拾了。

5点五十几,还不到六点,父子两人就骑着三轮去客户家里干活儿了。

冬天不像夏天,这个点的早晨还是黑咕隆咚,得等到七八点钟才能亮起来一点。

“你别坐后面了,后面冷,你坐前面。”

苏天言指挥苏澄跟他并排坐在三轮的驾驶位上,前面有挡风被,车兜里则没有。

“爸,这能行吗,不会影响到你骑车吗?”

“不会,我都骑多少年三轮了,你待会别动我的胳膊就行了。”

苏澄:???他之前见过这种骑三轮的方式,基本上都是那种中老年夫妻。

男的骑着三轮,老婆畏缩地坐在旁边。

清晨的县城道路很宽敞,街上几乎没有行驶的车辆,偶尔能看到一个年轻女子带领着一群环卫工人聚集在一起,用手机让这些环卫工一个个排着队刷脸打卡。

苏澄的视线没有过多的停留,而是紧盯着前面的路。

他是真怕老登这样开车给他摔沟里去。

“诶爸,红灯啊!”

“那咋了,又没车。”

苏澄:?他坐着老登的车还有点害怕:“万一突然窜出来一辆车呢?”

“这个点儿哪有车,浪费那个时间干啥,在外面这么冷,受冻呢?”

“再说了,长着眼睛是干啥的?”

苏澄不再说话。

md。

行。

你闯吧。

苏澄把命跟老登绑在一起。

他还年轻,如果车祸不严重,休养休养就过来了,伤筋动骨不过才一百天。

中老年人就不一定了。

平常看着不怎么样,但凡摔一跤,可能什么毛病就都出来了,而且是一个毛病接一个毛病。

遗憾的是。

老登骑三轮的技术和运气都挺好,虽说一路上闯了好几个红灯,但他俩都没被车撞。

来到客户的房子里。

两人把灯开到最亮,苏澄第一时间检查自己的字有没有被动过。

还好。

没有。

两人稍作准备,然后便开始着手干活儿。

没多久。

苏澄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诶爸,你怎么把马头给抹了啊?”

“嗯。”

“为啥抹掉?不标准吗?”

“客户的要求,人家现在不要八骏图了,换风格了。”

“什么风格?”

“现在客户要诗句,各个墙面上都提上诗句。”

“那我这个呢?是不是也就不留了?”苏澄寻思着他昨天刚弄了两个标准的字,今天差不多就能把剩下的俩字给弄完。

老登一句换风格了,不会又让擦掉吧?“你那个还留着,继续干就行。”

“哦哦。”

苏澄松了口气。

不过很快苏澄就意识到了问题。

八骏图必须得手拼。

而诗句是有字模的,找一条水平线,然后直接全都糊上去就行了,比拼图更简单,更省劲儿。

合着老登是为了图清闲啊!他自己可能也知道自己弄不了八骏图,对体力消耗实在太大了。

苏澄之前推测,老登三天之内肯定打退堂鼓,他还在猜老登会用什么理由退场。

生病?忙别的?或者又是什么生意?让苏澄没想到的是,老登还是要继续干,只不过干了个更简单的活儿,比苏澄的活儿更简单,材料按照模板一拼就完事儿了。

两人从天不亮开始干,一直干到晌午。

苏澄用了这么长时间,才把第三个字拼好,而老登都已经弄了好几首诗词了。

喝水休息的时候。

苏澄再次看向老爹弄的墙面。

这诗词怎么越看越不对劲?

什么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怎么孟郊的《游子吟》都来了啊!小学的时候苏澄背过这个课文,以母亲缝衣的细节,道尽父母恩情难报的主题,成为孝道诗的代表之作,每个小学生都得会背。

除了这首诗,还有白居易写的《燕诗示刘叟》。

思尔为雏日,高飞背母时,当时父母念,今日尔应知。

借燕子离巢的寓言,警示子女勿忘父母的养育之恩,并且还呼应了《诗经》里的“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除了这两首,还有一首是《墨宣图》:甘旨日以疏,音问日以阻,举头望云林,愧听慧鸟语,羔羊犹跪足,人不孝其亲,不如草与木。

这诗的意思就是表达游子因未能尽到孝道而感觉到愧疚,以慧鸟反衬子女当知反哺之义。

用动物反哺的自然现象,强调孝道为人之本。

最后一首老登拼在了影视墙的正上方:

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

亲所好,力为具;亲所恶,谨为去。

这都尼玛是什么诗啊?怎么全都是有关孝道的?

苏澄一下子绷不住了“爸,我感觉咱们这个客户肯定是个大孝子。”

“怎么说?”

还怎么说?这全都是教育人尽孝的诗词,还不是大孝子吗?

“我感觉这些诗和我拼的‘厚德载物’有点不对题,我应该拼‘百善孝为先’。”

苏天言闻言皱了皱眉,立马赞同:“诶,你说的有道理啊,我给客户打个电话问问他要不要改。”

苏澄:???还问?

听不出来我是在阴阳怪气吗?两分钟后。

苏天言回来告诉苏澄一个好消息:“客户说可以改成‘百善孝为先’。”苏澄:???我草!

真改啊!“那我拼的这个字……”

“你放心,我刚刚跟客户说咱们已经快拼好了,他说可以给我们加钱,让你重新拼。”

这什么鬼客户啊!确定不是老登自己买了一套房,自己是户主吗?拼八骏图和厚德载物苏澄还能接受,因为符合县城中年男人的审美,不是上善若水就是宁静致远,要么就是厚德载物。

可正常人哪儿有往屋子里整这么多孝道的诗词的啊喂!这是老登的教化套路之一吧?借着让他干活儿,然后教他认识孝道。

苏澄已经看的透透的了。

不过苏澄没有表现出来任何负面情绪,反而迎合着老登的意思。

行,喜欢教化。

那苏澄就假装已经被教化,不就过了这一关了吗?他要是抗拒的话,那就等着吧,在家这几天都得在这儿拼这个诗词,一家接着一家的干,还拿不了工钱。

下午。

苏澄把已经快拼好的‘厚德载物’重新剔除掉,开始‘认认真真’地拼‘百善孝为先’。

临近傍晚。

父子两人在一旁喝水休息的时候,苏天言的手机进来一个电话。

他按下接听键,苏澄则竖起耳朵在一旁听着。

“喂?天言。”

苏天言认识这个号码,也不知道这是谁的声音,所以询问:“你哪位?”

“我。”

“哦哦,大哥啊,我这会正干着活儿呢,咋了啊?”苏天言看向身旁的苏澄。

“你啥时候忙完?”

“快了,这就准备收工了。”

“那个什么,你晚上来饭店一趟吧,咱们商量一下妈做寿的事儿。”

“行。”

苏天言痛痛快快地答应下来。

“爸,这是谁啊?”

“你大舅。”

“干啥?”

“请我们吃饭,商量你姥姥办寿的事儿。”苏天言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行了今天就先到这儿不干了,明天再来,咱俩先回家收拾收拾,换个衣服。”

苏澄不太理解:“这事儿还得商量吗?不是到场直接送礼物吗?”

“怎么筹备,怎么策划,都请哪路宾客,当儿女的肯定得商量啊。”

“为啥跟你商量呢?”

“你咋说话呢你,我再怎么说也是你姥姥的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不跟我商量跟谁商量?”

苏澄:???一个女婿半个儿。

这话倒是没错。

但你不是旁岔子女婿吗?

有你没你都一个样啊。

有啥商量的?“我也去吗?”

“去啊,去见见你舅舅舅妈,还有你姨你姨夫。”

苏澄莫名的有些紧张感。

父子俩回到家,洗澡,换衣服,收拾的很干净。

出门的时候,苏澄问老登开哪辆车去。

他们现在有三个选择:

三轮、老头乐,还有叶黎留下的迈腾。

这倒让苏天言犯了难:“让我想想……开小黎的车去吧。”

嗯?苏澄发现了盲点。

按照苏天言的人设,开三蹦子和老头乐才是他的选择。

不过这次老登选了叶黎的迈腾却有悖常理。

苏澄也没多说什么,让老登坐在副驾驶上,驱车前往约定好的饭店。

路上。

苏澄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老登主动选迈腾?这不应该啊!他是啥个意思?苏天言的话打断了苏澄的思绪:“待会到没让你说话你就别说话,我来说就行了。”

“行。”

苏澄对于妈妈家里的亲戚不能说记忆模糊,只能说是一点记忆也没有。

苏澄能笃定的是,这些亲戚肯定不是老登请来的专业演员。

因为没有意义,也没那个必要。

专业演员有暴露的风险。

最完美的谎言就是说真话。

舅舅就是亲舅舅,真舅舅。

小姨就是亲小姨,真小姨。

任凭苏澄怎么查都是真的。

老登为什么要专门叮嘱他一句让他不要乱说话?

大概率是想再在这些亲戚面前套一层皮,能更加坐实他的人设。

这些亲戚们都很长时间没有联系了,老登在他们心里有个基础的印象。

只要苏澄不乱说话,那老登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局势将会被老登牢牢把控在手里,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

到达约定好的饭店,苏澄默默跟在苏天言身后。

“哥。”

苏天言朝着饭店门口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喊了一声。

中年男人四处看了一下,这才发现了苏天言和苏澄。

“诶,天言,来了?”

“嗯。”

两人正常的打招呼。

很快,田勇就注意到了苏天言背后的苏澄:“小澄也来了啊?”

苏澄甚至都不知道这男人是谁,只能笑呵呵地回一句:“啊,对~”

“都长这么高了!还认识我不?”

苏澄:……

他真不认识了。

但有点印象。

老登叫他哥,那就应该是舅舅吧?

“舅舅?”

苏天言在一旁解释:“对了,这是你大舅。”

“都多少年没见过小澄了,还记得我啊,不赖不赖。”

“咱们这么近的关系,小澄咋会忘了你呢?”苏天言客套着,他看向苏澄,“是不是小澄?”

苏澄点头附和。

田勇满意地笑了。

苏澄对田勇的记忆逐渐清晰了起来。

他记得自己这个大舅好像是卖豆腐的,县城周边的几个村镇早餐店的豆腐脑都从他这儿进。

赚的比一般人多,但也比一般人辛苦。

田勇领着两人来到包间。

包间里还坐着两男三女,都是跟老登差不多岁数的人。

“诶,你们看谁来了?”

五人齐刷刷地往门口看去。

他们在看到苏天言的时候,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但是在扫描到苏澄的时候,几人的眼角不自觉地动了动。

“这是小澄吗?”

“都长这么大了啊?”

“你还真别说,小澄跟他妈长得还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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