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吃空饷（1 / 1）
深秋的寒风卷着枯叶掠过环卫局档案室的铁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沈飞戴着白手套，指尖在泛黄的考勤表上快速滑动，窗外的暮色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投在堆满账本的木桌上。
“沈书记，您看。”
张立诚举着放大镜，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滚圆：“徐凤年担任环卫局长的第三年，考勤记录显示，实际出勤人数与上报人数相差整整一百人。这些吃空饷的钱，足够给真正的环卫工人发三年工资，他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沈飞的钢笔在“设备采购”一栏重重划出红线，清雪车单价两百万、垃圾压缩车一百八十万，这些数字与市场行情相差悬殊。
他起身推开窗户，冷风裹挟着垃圾站的酸腐味扑面而来，远处几辆崭新的环卫车停在空地上，车身的油漆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联系市场监管局，调取这些设备的采购合同和验收报告。”
沈飞的目光扫过楼下嬉笑着抽烟的几个工作人员，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冷冷的说道：“顺便查查，这些人有没有出现在考勤表上。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瞒到什么时候。”
“沈书记，您说这些人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
张立诚合上放大镜，语气中满是不解与愤慨，开口说道：“难道就没人管得了他们？”
沈飞冷哼一声：“不是没人管，是有人不想管，甚至还参与其中。我们这次就是要把这潭死水搅个天翻地覆。”
………………
一周的高强度调查，专案组的白板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线索照片。
沈飞用红色图钉将资金流向图钉在中央，无数箭头最终汇聚成两个名字：田立叶、徐晋亨。
“沈书记，注册资本五千万的青山物资贸易公司，法定代表人田立叶是青山县长徐晋亨的女婿。”
张立诚满脸严肃的说道：“之前这家公司有大批资金被转走，这些资金通过七次转账，最终都进了境外账户。我们调取了徐凤年的通话记录，他出事前三天，和田立叶有过十七次通话。”
“果然有猫腻。”
沈飞摩挲着下巴，眼神愈发深邃，开口说道：“这个徐晋亨藏的够深啊，老张，你觉得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张立诚思索片刻：“沈书记，咱们得找到确凿证据，不然以徐晋亨的势力，很容易被他反咬一口。”
毕竟是县长，不是一般人能动的。
“好。”
沈飞点点头，掏出手机说道：“我先向李书记汇报，看他怎么说。”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沈飞将情况详细说明，电话那头李向阳久久不语。
很显然，他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许久之后，李向阳的声音带着少见的严肃，沉声说道：“沈飞同志，青山县的水比我们想象的深，徐晋亨在市里人脉盘根错节，没有确凿证据，不能打草惊蛇。”
说着话，他缓缓说道：“你们要考虑一下，怎么找到突破口。”
“我明白，书记。”
沈飞连忙点头。
挂断了电话之后，他想了想，对张立诚说道：“我记得咱们之前调查的时候，曾经看到过有一份材料，环卫局曾经有个副局长叫赵德林，是因为涉嫌贪腐，最后不了了之被病退的？”
“是有这个人。”
张立诚点点头道。
“走，跟我去看看。”
沈飞毫不客气的说道：“说不定能有点收获。”
很快，沈飞便带着人来到赵德林居住的老旧小区。
斑驳的楼道里堆满蜂窝煤，墙皮像老人的皮肤般层层剥落。
叩响赵德林家里的铁门之后，屋内传来拖沓的脚步声，门开了条缝，露出一张布满老年斑的脸。
“赵德林是么，我是市纪委的。”
沈飞举起工作证，淡淡地说道：“想跟你聊聊环卫局的事。”
防盗门缓缓打开，赵德林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枯瘦的手指紧攥着门框，警惕地打量着沈飞：“进来吧，别站在风口。市纪委的人怎么突然找到我这老头子了？”
屋内弥漫着浓重的中药味，褪色的墙上挂着“先进工作者”奖状，玻璃镜框蒙着厚厚的灰。老人颤巍巍地倒了两杯凉茶，瓷杯边缘缺了个口。
“三年前我查出胃癌，医生说还有半年，现在倒活得比那些人久。”
赵德林坐下后，盯着沈飞说道：“小伙子，你想问什么就直说吧，我这把老骨头没几天活头了，也不怕得罪人。”
沈飞从公文包取出一叠文件，放在满是划痕的木桌上：“前几年环卫设备采购，您当时是验收组组长。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验收报告上您签了字，那些设备的价格明显虚高，您不可能没发现。”
赵德林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窗外，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签字那天，他们把我儿子带到了办公室。我儿子在县一中当老师，要是我不签字，第二天就会传出他猥亵学生的谣言。我一个糟老头子，拿什么跟他们斗？”
说到这里，老人浑浊的眼中泛起泪花。
沈飞掏出录音笔轻轻放在桌上：“现在您儿子已经调到市里工作了，安全有保障。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为您和那些被欺压的人讨回公道。”
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抓住沈飞的手腕：“他们在财务科的保险柜里，藏着两套账本，还有田立叶送现金的录像，是徐凤年偷偷录的！那小子，也不是完全没良心，估计是留着保命用的。”
听到他的话，沈飞眼前一亮。
这可是重要线索！
………………
深夜的专案组办公室灯火通明，沈飞将微型硬盘插入电脑。
画面里，徐凤年醉醺醺地搂着田立叶的肩膀，桌上堆满成捆的现金。
“县长说了，设备价格再翻一倍都没问题，到时候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田立叶大着舌头，满脸得意。
“哈哈，还是县长有魄力，有他罩着，咱们这辈子都不愁没钱花。”
徐凤年的笑声格外刺耳。
沈飞没有犹豫，直接把电话再次打给了李向阳。
这种时候，当然要马上汇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