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惊弓之鸟（1 / 1）
林德贵被抓和朱海升自首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长林市。
交通局办公大楼的走廊里，脚步声比往日急促了三倍。
陈永年几乎是撞开齐国智办公室的门，公文包啪地甩在茶几上，吓得鱼缸里的金鱼惊惶乱蹿。
“老齐，麻烦了。”
他的声音发颤，手指死死攥着领带，低声说道：“林德贵被双规，朱海升那家伙竟然自首了。”
听到这句话，齐国智刚端起的茶杯顿在半空，茶水溅在青花瓷杯托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你慌什么？
他低吼一声，眼神却在镜片后乱晃，沉声说道：“他们招供了？”
这个问题很关键，几个人的来往密切，万一林德贵或者朱海升这两个家伙招供，那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个坏消息。
“目前还没消息，但这两个家伙可不是什么嘴硬的人。”
陈永年烦躁地在办公室转圈，皮鞋跟磕得地板咚咚响，随即咬着牙说道：“林德贵那混蛋跑想跑路我理解，朱海升瞎起什么哄？这下好了，全长林的目光都盯着咱们了。”
他们跟林德贵和朱海升是一个小团体，这在长林市的官场不是什么秘密，以前就有人注意到这个事情。
而现在，因为这两个人的双规，再加上之前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李靖和万山集团董事长顾万三的被抓，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们。
齐国智放下茶杯，从抽屉里翻出一包烟，手抖得半天没抽出一根：“你觉得他们会咬出咱们？”
“应该不会。”
陈永年突然停下脚步，眼神里闪过一丝侥幸，对齐国智说道：“李靖还在硬扛，顾万三也没松口。林德贵和朱海升就算招供，也只会说自己的事。谁会傻到把所有人都拖下水？那不是给自己加罪吗？”
这就是贪官之间的默契了，因为大家很清楚，他们做过的事情都是有关系的，谁要是乱说话，就等于是加重自己的罪责。
“但愿如此吧。”
齐国智点燃烟，尼古丁的辛辣也压不住他的心慌，缓缓说道：“但咱们得做最坏的打算。账目都清干净了吧，特别是上次绿水县公路项目的回扣……”
“早处理了。”
陈永年打断他，声音压得更低，沉声说道：“走的都是空壳公司的账，查不到咱们头上。倒是你，上个月顾万三塞给你的那套海景房……”
“胡扯，你提那个房子干什么？”
齐国智猛地掐灭烟头，烟灰缸里火星四溅：“房产证上写的是我远房侄子的名字，谁能查到？”
说着话。
他突然凑近陈永年，低声道：“我担心的是陈昊和顾春风，他们要是在省厅那边乱说话……”
“我儿子不会。”
陈永年的声音陡然拔高，又慌忙压低：“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再说，有顾春风陪着他，顾万三不会让他乱咬人的。”
两个人正说着话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却忽然被人推开。
“谁啊？”
齐国智脸色微变，下意识的就喊了一句。
结果出人意料，他赫然看到沈飞带着一群人站在那里，身后还有一群警察。
“齐国智，陈永年。”
沈飞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像一块巨石砸进两人心里，只听他沉声说道：“根据《纪律检查机关监督执纪工作规则》，现对你们二人实施双规，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陈永年的脸瞬间惨白如纸，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幸好扶住了办公桌的边缘。
“沈书记，这，这是误会吧？”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指在桌面上划出凌乱的痕迹，一脸不解的说道：“我们交通局最近没犯什么错啊。”
齐国智强作镇定，试图维持局长的威严：“沈飞同志，双规是大事，不能凭白无故就……”
“是不是误会，到了纪委自然会说清楚。”
沈飞亮出双规决定书，纸张在他手中纹丝不动，淡淡地说道：“请二位收拾必要的生活用品，我们的车在楼下等着。”
今天的行动，是李向阳在对省纪委汇报之后得到的指示。
用省纪委领导的话来说，既然都已经确定了这些人存在问题，那完全没必要再搞什么监视的步骤，直接把人抓回来慢慢审问就是了。
纪委不是公安局，不一定非要人赃并获。
所以。
沈飞才会带着人出现在这里。
两名纪委工作人员上前一步，做出“请”的手势。
陈永年的嘴唇哆嗦着，眼神涣散地看向齐国智，却发现对方也在发抖。
最终，两人只能在干警的“陪同”下，慢吞吞地收拾起东西，但对于他们来说，现在的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周围不少人都在围观着，但沈飞却毫不在意，直接摆手让人把他们带走。
………………
一个小时之后。
纪委的定点酒店之内，对齐国智和陈永年的审问同时开始。
“我是无辜的！”
齐国智拍着桌子，眼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推，大声说道：“我在交通局干了二十年，兢兢业业，从没拿过一分不该拿的钱。你们不能因为林德贵他们就冤枉好人！”
而隔壁房间里，陈永年的态度如出一辙：“我儿子的事我知道，是我教子无方，但我没参与他的事情。顾万三是找过我，但我都拒绝了，你们休想屈打成招！”
两个人的态度几乎一样，总而言之就是坚决不承认自己违法犯罪的事情。
消息传到沈飞耳中时，他正在翻看两人的档案。
李建民站在一旁，眉头紧锁：“沈书记，这两个老狐狸，嘴硬得很。”
“呵呵。”
沈飞闻言笑了起来，淡淡地说道：“这不是很正常么？”
李建民一愣神，随即轻轻点头。
他明白沈飞的意思，毕竟不管怎么说，齐国智也好，陈永年也好，两个人全都是在官场经营多年的老江湖，属于是正儿八经的老狐狸范围。
这种人，不可能轻易的吐露出他们违法违纪的事实。
不见棺材不落泪说的就是他们这种家伙。
许久之后，沈飞合上文件，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把陈永年带到一号审讯室，我亲自审。”
“是。”
李建民连忙点头答应着。
片刻之后，沈飞便来到了一号审讯室。
陈永年已经在里面了，审讯室的白炽灯刺得人眼睛发疼。
陈永年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交握，指关节泛白。
沈飞坐下时，金属椅腿摩擦地面的声响让他猛地一颤。
“陈副局长，我们也是老熟人了。”
沈飞翻开笔录本，笔尖悬在纸上，淡淡地说道：“我觉得没必要绕圈子，你说呢？”
陈永年没说话，很显然，他不愿意跟沈飞多聊什么。
“林德贵的口供里提到，绿水县公路项目的回扣，你拿了三成。”
沈飞开口说道。
“他胡说。”
陈永年的声音陡然拔高，额头上青筋暴起：“林德贵和我有仇，他这是报复！我是被陷害的！”
“陷害？”
沈飞冷笑一声，敲了敲桌子道：“你跟顾万三的关系，还用得着林德贵陷害你么？别忘了，你们两个人一个是纪委的干部，一个是交通局的干部，能有什么仇恨？”
陈永年的目光躲闪着，不敢看沈飞，低头说道：“因为之前他在交通局担任纪检组长的时候，我们吵过架。”
“呵呵。”
沈飞笑了起来，竖起大拇指道：“你还真是嘴硬啊！”
说着话。
他看着陈永年道：“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老婆的个人账户，每个月都能收到来自顾万三公司的转账么？”
听到这个问题，陈永年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却依旧嘴硬：“那是借款。”
“借款？”
沈飞放下笔，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地盯着他：“陈副局长，你当我们纪委的同志都是傻子吗？”
顿了顿，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力，冷冷的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觉得只要自己不承认，就万事大吉。但你要想清楚，现在主动交代，和等别人把你供出来，性质完全不一样。”
“我没什么好交代的。”
陈永年梗着脖子，脸涨得通红，咬着牙说道：“我再说一遍，我是无辜的。”
“无辜的？”
沈飞沉默片刻，突然提起另一个名字：“陈昊呢，他也是无辜的么？”
陈永年的身体猛地一僵，像被施了定身咒似的，瞬间就愣住了。
“你儿子现在已经到了省城，由刑侦总队的人负责审问。”
沈飞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事实，冷冷说道：“他涉及的不仅是交通肇事，还有和顾春风一起组织帮派、吸食毒品，这些罪名加起来，足够他在里面待很久。”
“你们不能动我儿子。”
陈永年猛地站起来，手铐在椅子上撞出刺耳的声响：“有什么冲我来。”
“我也不想动他。”
沈飞靠回椅背，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但他的案子归省厅管，我插手不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淡淡地说道：“如果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如实交代自己的问题，甚至提供顾万三其他犯罪的线索，我可以帮你向省厅那边递句话，说明你有立功表现，或许能对你儿子的案子有所帮助。”
纪委确实有这个权力，只不过在沈飞看来，自己就算帮忙递话过去，陈昊也是在劫难逃，毕竟那家伙犯下的罪太多了。
但对陈永年这家伙，沈飞说谎是毫无压力的，自己可没告诉他，一定能帮陈昊脱罪。
陈永年愣住了，嘴唇翕动着，眼神里充满了挣扎。他知道沈飞说的是实话，以顾万三的性格，一旦自己扛不住，肯定会把所有人都供出来。
到时候，他不仅自身难保，儿子也会跟着遭殃。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不想儿子坐牢。
许久之后。
他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呜咽声在审讯室里回荡。
“我交代……”
过了一会，陈永年放下手，眼睛通红，布满血丝，对沈飞说道。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把自己参与的**行为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却绝口不提齐国智。
沈飞看在眼里，没有点破。
他知道，陈永年这是想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或许是为了保护家人，或许是还抱着一丝侥幸。
但沈飞心里清楚，陈永年的交代只是冰山一角，他们这个小团体在长林市的影响力可不小。
*搞出来的事情，如果仅仅是陈永年交代的那些，那也实在是太小瞧人了。
但不管怎么样，既然他配合调查，那沈飞倒是也不介意顺水推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