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臭鱼烂虾（1 / 1）
市纪委会议室的白炽灯刺得人眼睛发疼，在长桌上方投下重重阴影。
沈飞翻动汇报材料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投影幕布上，青山县医疗**案的资金流向图如蛛网般密布，涉案金额的鲜红数字刺目惊心。
“截至目前，共查处违纪违法人员十七名，追缴赃款三千两百余万元。”
沈飞合上文件夹，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座党委成员，淡淡地说道：“案件暴露出医疗系统在药品采购、基建工程等环节存在严重监管漏洞，必须引起高度重视。而且从我们掌握的证据来看，这种**现象存在已久，已经形成了利益链条。”
“沈飞同志这次干得漂亮。”
常务副书记赵子林率先鼓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却带着审视，开口说道：“用雷霆手段震慑了**分子，也给全市干部敲响了警钟。不过嘛……”
他顿了顿，指尖有节奏地轻叩桌面，话锋一转说道：“青山县医疗案的处理方式，似乎引发了一些争议。”
他的这句话一说出来，空气骤然凝固。
沈飞坐直身子，注意到角落里几位党委成员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赵子林慢条斯理地抽出文件，语调刻意放缓：“分管文教卫生的章秉义副市长特意打来电话，指责我们纪委不打招呼就调查干部，破坏医疗系统稳定。章副市长还说，这样的做法可能会让其他干部产生恐慌情绪，影响正常工作开展。现在正是医疗系统推进改革的关键时期，这样的调查打乱了原有的工作节奏。”
“稳定？”
沈飞冷笑一声，手中的茶杯重重磕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直接毫不客气的说道：“当医生给普通感冒患者开出千元检查单，当院长私吞基建工程款中饱私囊时，他们考虑过群众看病的稳定吗？纪委发现线索立即查处，正是严格按照《监督执纪工作规则》办事，何错之有？难道要等**问题愈演愈烈，等到群众彻底失去信任，才叫稳定？”
“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
赵子林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冷光，对沈飞说道：“医疗系统牵一发而动全身，事先与分管领导沟通，既是程序要求，也是基本的工作智慧。贸然行动，很容易引发不必要的麻烦，这一点，沈飞同志应该好好反思。你想想，医疗系统的干部人心惶惶，后续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程序不该成为**的挡箭牌！”
沈飞针锋相对，眼神中满是毫不退缩的坚定，对赵子林说道：“如果事事都要等领导点头，那些正在啃食群众救命钱的蛀虫，是不是就能继续逍遥法外？照赵书记的说法，我们纪委的工作还要不要开展了？难道发现了问题，还要先请示汇报，等**分子把证据销毁得干干净净？”
“沈飞同志，注意你的态度。”
赵子林脸色一沉，没好气的说道：“我这是在跟你探讨工作方法，不是否定你的工作成果。但你这种单打独斗、不顾大局的做法，确实欠妥。”
“大局，什么是大局？”
沈飞猛地一拍桌子，沉声道：“老百姓能看得起病、看得好病，这才是大局。我不管什么程序不程序，只要有**，我就查到底！”
会议室陷入了剑拔弩张的沉默。
其他的党委成员们低头快速记着笔记，笔尖沙沙的声响掩盖不住空气中涌动的暗流。
这个时候，市纪委书记李成阳终于放下手中的茶杯，紫砂杯与檀木桌碰撞出一声闷响。
“够了。”
李成阳的目光扫视全场，淡淡地说道：“纪检干部的天职是什么？是守护党纪国法，不是搞人情世故。沈飞同志发现问题及时查处，做的没错。”
说着话，李成阳转向赵子林，语气严厉的说道：“章秉义同志那边我会亲自沟通。今后谁再拿程序当借口阻碍办案，先过我这关。我们纪委的工作是为人民服务，不是为了维护某些人的面子和安稳。如果连**都不敢查，那我们还算什么纪委？”
“李书记，我也是为了工作考虑……”
赵子林还想辩解。
“好了，不用再说了。”
李成阳摆摆手，直接说道：“散会吧。”
他是一把手，大家自然不好再说什么，纷纷点头答应着。
………………
散会之后，沈飞独自坐在办公室里。
夕阳透过百叶窗，在桌面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他摩挲着会议记录本上李成阳的批注，字迹力透纸背。
省纪委常务副书记王浩东的警告突然在耳边回响：“长林市纪委盘根错节，李成阳表面温和，实则手段老辣……”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他望着暮色中的城市轮廓，意识到自己已然身处风暴中心。
很显然。
赵子林和李成阳都不是省油的灯，自己无声无息之间，已经成为了两个人斗法的关键。
这个时候，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市纪委副书记林德贵的号码在屏幕上闪烁着。
沈飞眉头皱了皱，还是接了起来。
“老林，有事么？”
沈飞客气的问道。
“沈飞同志，周末有空吗？”
林德贵开门见山的对沈飞说道：“几个朋友组了局，都是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正好给你介绍些人脉，以后工作上也能互相照应。大家都很欣赏你的能力，想和你交个朋友。”
沈飞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想起王浩东那句“林德贵和朱海升是我们的人”，最终还是点点头：“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多谢老哥了。对了，都是些什么朋友啊？”
“哈哈，来了你就知道了，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林德贵打着哈哈，对沈飞说道：“放心，都是自己人，到时候你就放开了玩。”
挂断了电话，沈飞总觉得有点奇怪。
但却还是没有说什么。
很快，来到了周末的晚上。
黑色轿车缓缓驶入市郊的一处别墅区，雕花铁门缓缓打开，沈飞望着车道两旁的汉白玉灯柱，心底泛起一丝不安。
会所大堂穹顶悬挂着璀璨的施华洛世奇水晶吊灯，波斯地毯柔软得几乎要陷住皮鞋。
服务员躬身引领至“兰亭阁”包房时，鎏金屏风上的《清明上河图》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推开门，浓郁的酒香与雪茄味扑面而来。
林德贵红光满面地迎上来，身后沙发上斜倚着几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沈书记大驾光临。”
林德贵热情地搂着他的肩膀，转向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教育局副局长周文远，周局在教育系统人脉极广。这位是城建集团李总，李总的公司在市里可是响当当的。这位是……”
“久仰沈书记大名啊！”
城建集团李总率先举杯，对沈飞笑着说道：“听说沈书记在查工程招投标的事儿？我们集团一向奉公守法，是出了名的干净，以后还请沈书记多多关照啊。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们公司在各方面都有些资源，说不定能帮上沈书记的忙。”
沈飞笑了笑，语气不冷不热：“李总客气了，我只是按规矩办事。要是真有问题，不管是谁，都得一视同仁。”
“沈书记，你家孩子该上学了吧？”
教育局周文远晃着酒杯凑近，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市重点小学的名额，我一句话的事儿。咱们都是自己人，可别跟我客气。以后沈书记在教育方面有什么需求，尽管说。”
“周局的好意我心领了，孩子的事我自有安排。”
沈飞放下酒杯，目光扫过满桌珍馐和包房里奢侈的陈设，眉头皱了皱道：“不过我倒好奇，周局平时经常来这种地方么，这消费可不低啊。”
他这么说，自然是有原因的，毕竟身为纪检干部，对这方面的事情一向都很敏感。
周文远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偶尔和朋友聚聚，放松放松。沈书记不会这么不近人情吧？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就别谈这些扫兴的事儿了。”
朱海升递来一支雪茄，手腕上的金表在灯光下晃得人眼晕：“沈书记别拘束，都是自己人，来一根尝尝，这可是正宗的古巴货。抽了这根雪茄，咱们以后就是好兄弟。”
“自己人？”
沈飞捏着雪茄的手指微微发僵，记忆突然闪回自己在中央党校培训的时候，负责授课的老师指着监控画面里的私人会所，神色严肃地说：“这些地方是**温床，记住，没有免费的晚餐。”
想到这里，他不动声色地将雪茄放回水晶烟灰缸，礼貌地笑了笑：“谢谢，我不太习惯抽烟。而且我觉得，真正的交情，可不是靠抽烟喝酒就能建立的。”
酒过三巡，众人的话题越发露骨。
“沈书记，你看现在这形势，做事不能太死板。”
李总凑到沈飞耳边，低声说道：“大家互相照应，才能把工作做好，就像医疗系统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都好过。”
沈飞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对方，淡淡地说道：“李总，这话我不爱听。**就是**，没有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是纪委的人，我的职责就是查**，不管涉及到谁。”
“小沈，何必这么认真？”
林德贵脸色阴沉下来，看着沈飞说道：“大家都是为了你好。你这么较真，以后在这圈子里可不好混。”
“抱歉，我突然想起还有工作没处理完。”
沈飞放下酒杯，果断站了起来，看着众人道：“诸位慢慢享用，我就先行一步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些人跟自己完全就不是一路人，还是少来往比较好。